不过那抹古怪很快就被隐没,柳笑风坦然颔首:“认识,还是朋友。” “在您眼里,我爷爷是什么样的人?” 叶诚这个问题一出,另外几人也看向柳笑风。 柳笑风看着叶诚认真答道:“一个剑客,绝顶剑客。”他朝梅凌雪努了努嘴,补充道:“与他父亲平分秋色,甚至更甚一筹。” 如果说林伯的推崇更倾向于为主子说好话,那柳笑风的评价无疑将叶诚心里最后那丝顾虑吹得烟消云散。 柳笑风突然来了一句:“也挺有意思,在座四个叶花梅柳,都是植物。” 叶诚早猜到这位长辈知道自己是谁了。正当他琢磨着柳笑风这句话有什么深意的时候,柳笑风倒是笑呵呵地打断道:“不用多想,你就当是上了年纪的人多唠叨了几句吧。你应该也知道你跟秋儿的婚约吧?你是怎么想的?” 花采秋完全没想到会聊到她,她拉了拉柳笑风的衣袖似怨似嗔道:“柳伯伯~”她悄悄打量了一下叶诚,发现他神色如常的时候心里松了口气,也有些怅然。 叶诚想了想,如实吐露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是不久前刚得知。听我父亲的意思,这应该只是两家长辈开的一个玩笑。我没有放在心上...” 柳笑风听见叶诚的说法,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江南双姝不是你可以染指的,至少现在不行。秋儿生性单纯,容易被人蒙骗。我跟他父亲不可能把她交给一个连举重若轻都做不到的无名小辈。” 叶诚倒是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且不谈自己跟花采秋根本没什么暧昧的感情。就是换做自己有个宝贝女儿,也不乐意她随便就被一头猪拱走。他比较在意的是柳笑风竟然知道举重若轻境!?他恭敬地请教道:“您也知道四大境界?” 柳笑风没有否认,他俊眉一挑道:“那恰恰是你爷爷总结出来的。尤其是‘可轻可重’跟‘非轻非重’。比江湖上的什么几流高手几流高手客观多了。” 叶诚很想问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但这样又很失礼。于是他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倒是柳笑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摸着两撇修剪得比眉毛还要漂亮的胡须告知道:“我现在是‘可轻可重’。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算是一流高手吧?” 叶诚有些挫败地点头。他心里更多的还是惊讶——连柳笑风这位闻名江湖已久的大侠,都不是非轻非重。可见非轻非重到底有多难... 柳笑风看着叶诚有些心神不定,指着梅凌雪对叶诚似劝似告道:“她爹是你想的那个境界...” 叶诚算是对梅凌雪到底有多强又有了新的认识——没习武的时候,梅凌雪那一剑就给自己留下很深的印象;可真的习武了,才知道那一剑有多难。那是普普通通的一剑,却是返璞归真的一剑! 真正学习剑道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读书,越读书越明白自己的无知。而梅凌雪的那一剑,不是普通的课本,是最深奥玄妙,普通人穷极毕生之功都无法领会的《周易》! “不过...你爷爷死前,算是半只脚迈进了那个境界...”柳笑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又点了一句。 叶诚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他顾不上自己的失态,双手搭着柳笑风的肩膀询问道:“我爷爷怎么死的?” 柳笑风倒是对他无礼的举动没有丝毫不满,而是脸色古怪地反问道:“你爹没告诉你吗?” 叶诚已经刚刚的癫狂中抽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从未谋面的祖父。或许是受为人后代的一种责任感驱使,也可能仅仅是猎奇... 他极为诚恳地朝柳笑风深深鞠躬,致歉道:“抱歉,柳前辈。” 柳笑风像是浑然不放在心上,整理完衣服朝叶诚懒散地摆摆手:“没事,倒不如说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可既然你爹没告诉你,那应该有他的理由在。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身体不适,先回房了。” 叶诚声音低落,他也是头一回这么情绪化。 几人目送叶诚在陈醒的陪伴下离开,花采秋朝柳笑风担忧问道:“柳伯伯,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柳笑风却颇为吃味地揶揄道:“秋儿,你可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伯伯啊!” 花采秋轻轻跺了下脚,咬着下唇又羞又气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柳笑风倒是不打算停下来。他哀怨道:“唉,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你坏死了!不跟你讲了,哼!”花采秋起身就走,她才不想跟自己这个为老不尊的伯伯聊天呢。 柳笑风也起身喊道:“走吧!” 花采秋急忙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品剑山庄!” ...... 叶诚回到屋外,让陈醒好好守门后就进屋了。 他躺在床上,心如乱麻。他隐隐有种自己被人推着一步一步走的感觉。他郁闷道:“也不知道张继姚去哪儿了,需要他的时候就找不到人。该死!” 叶诚狠狠锤了一下床板。 这时,门外传来了陈猛粗犷的声音:“阿诚,我们去品剑山庄了!”叶诚也懒得回应——反正有柳笑风盯着他们,绝不可能出事。 就在叶诚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时候,陈醒又敲了敲门,悄声道:“公子,刘海志又来了!在大门口候着呢。” 叶诚也顾不上睡觉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见这个办事深得他心的合作伙伴。 出了屋子发现已经傍晚了,于是他跟陈醒交代道:“你去让管家跟我娘说一声,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就不吃饭了。门口见。” 陈醒领命,屁颠屁颠就去落实叶诚的吩咐了。 到了府外,叶诚看见在门口不停来回踱步的刘海志,快步上前拱手说道:“刘兄,久等了。” 刘海志也看到叶诚,他急切道:“公子,廖公现在就想见你!” 叶诚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刘海志是不是有点太上心了? 刘海志也注意到了叶诚的表情,他苦笑道:“我也觉得奇怪。我跟廖公说华府有位公子要见他,他二话不说推掉了其他的事,让我赶紧来找你。” 就是这个不对劲的感觉,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叶诚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但此时也不好发作。只得老实跟在刘海志身后。于是叶诚开始跟着刘海志这个巷子出那个巷子进的。 刘海志领着叶诚到一条人潮汹涌的街道上,指着一株树说道:“廖公就在那儿!” 顺着刘海志指的方向望去,叶诚发现树下有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正坐在棋盘便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叶诚三步并作两步,入座的同时还不露痕迹地拍了个马屁:“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廖公当真好兴致!” 廖公却捻着白髯,一针见血道:“小友此番前来,怕是不止过来给我带高帽的吧?” 叶诚心如明镜,但此时直接说显然也不合适。既然特地选了个棋盘,想来对方也是想考验自己... 想到这儿他先岔开了话题:“好久没下棋了,正好技痒难耐。不知廖公可愿陪小子胡闹一把?”说完便摆上了红子。 叶诚支了个炮,开始切入正题:“炮八平五。廖公这一把年纪,不在家中含饴弄孙,怎么还跟地痞流氓的事掺和上了?” “炮2平5。命贱。”廖公显然不想多谈家庭方面的事。 叶诚再下一步,换了个话题。 “马八进七。廖公似乎料到我会过来?” 廖公微微颔首,不知是因为叶诚走的妙,还是在回答叶诚的问题。 “马2进3。听说你在查官员贪腐?” 终于是进入了正题!叶诚模棱两可道:“车九进一。不知廖公对此事怎么看?” 廖公呵呵冷笑道:“车1平2。我能怎么看?看个热闹呗。” 叶诚赞誉道:“车九平四。廖公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常州府您是最有声势那批人!” “士6进5。你也知道是那批人啊!”廖公把“批”字咬的极重。 叶诚似蛊惑似安慰地说道:“车四进七。毕竟廖公做的生意见不得光,上头肯定也不会让人一家独大的。” 廖公不知是关心还是嘲讽般问道:“马8进9。你知道自己现在在查多大的事吗?” 叶诚轻笑一声,坦诚说道:“兵三进一。小子斗胆猜测此事涉及几位二品官员。” 然后双方不约而同地沉默。 “车2进6。” “马二进三。” “车2平3。”廖公收下了叶城的一个兵,话里有话地说道:“如果只是兵,就别过这条河了。水太深了。” 叶诚并未答话,走了个“马三进四”。 廖公倒是走了个“卒3进1” 叶诚也回了个“兵一进一” 廖公之前的那个卒,又往前动了一步——已然过河! 叶诚之前的兵同样往前拱了一步,也过河了! “卒9进1。” 送上门的肥肉,没道理不吃!廖公把叶诚的那个过了河的兵吃了。 “车一进五。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叶诚把他的那个卒吃了,这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故意让兵送死好让车能够大展身手。 “车3平4。” 这次,倒是廖公没有说话了。 “车四平二。” “炮8平7。” “马四进五。” “马3进5。” “炮五进四。” “车3进1” 这一番厮杀,叶诚先是用马换了廖公的兵,然后自己的马被廖公的马吃了,又用炮吃了廖公的马。可少了炮的威胁,廖公的车怎么会容许咫尺间的马溜走呢?算下来叶诚多亏了一个马... “车一进二。” “车9进2。” 叶诚像是赌气一般用车换了对方的马。 廖公突然感叹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意气用事,唉...” 叶诚不答,继续下着棋:“车二平五。” “士4进5。” 这回叶诚又用一个车换了一个士! 叶诚把之前一直没动的炮推到底,沉声道:“炮二进七。将军!” 廖公这时候才注意到叶诚一直未动的那支炮。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棋盘——双炮双车都在! 只见叶诚挠了挠头,腼腆笑道:“年轻总归有年轻的好处。廖公,你觉得呢?” “哈哈哈哈哈!看来你是帅啊!”廖公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