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树林里传出的那声短促惨叫,叶诚满意点头——这回就算昆仑派想报仇也找不上自己。 等二人返回战场,那边围剿巴图鲁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崔春华看得出叶诚眼里的焦急,她奇怪道:“你不去帮你父亲吗?” 叶诚看着那边无动于衷的佟大人,摇了摇头咬牙道:“不行,这是我父亲的战斗...”就像叶诚不得不这么做一样的理由,他并不想告诉崔春华自己还在试探自己父亲。 “你很勇猛,跟躺在地上的这些人不一样。”巴图鲁浑身是血地夸赞起眼前这个剑客。见对方点了点头,他继续道:“你能保证他会善待我伊拉喀部吗?” 叶言却笑道:“那样做并不让他得到任何好处,不是吗?” 巴图鲁微愕,然后才明悟般缓缓点头:“是吗?这样啊...”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朝佟大人喊道:“野猪皮,你女儿正是我休弃的,但是你却无法报这个仇!纵使你的铁蹄能够踏遍草原,但你注定不是个好父亲!哈哈哈哈哈...” 因为用的是满语,叶诚虽然能听清,但听不懂他再说什么。但叶诚看得见,他看得见当自己父亲手中的剑挥向巴图鲁时,对方颈部的血肉就像豆腐一样,紧接着就是一颗带着张狂笑意的人头滚落在地... 叶诚默不作声,他更关心父亲会跟佟大人提什么要求。可下一幕他却看见那个动辄灭了一个部族的人坐于马上问道:“我说话算话,你想要什么?” 叶言摇头道:“时间,我要你再给一些时间。” “给你?还是给大明?”佟大人一眼就看穿了叶言的文字陷阱,轻蔑笑道:“你们商人还真是不老实啊!” 啧,离得太远了,没法听见父亲跟那人再聊什么。就在叶言苦恼要不要暴露自己以便听取机密的时候,突然推了一把崔春华... 崔春华趔趄着朝叶诚怒道:“你干嘛?” 叶诚将脸慢慢扭了过来——将咬着的箭吐掉后,他看着朝自己挥手的洪台吉脸色难看道:“出去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这时候崔春华才发现,自己身后的那棵树,一根箭还在微微颤抖... “确实如此。父亲,还有两条漏网之鱼!”洪台吉指着远处的茂林朝自己父亲汇报道。 看着从密林中走出的叶诚跟崔春华,众人皆是面露诧异之色——不知道是因为叶诚,还是因为洪台吉。 叶诚看了一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看来我还真猜对了啊!现在还站着的确实只有我们三人了。你说呢,叶会首?” 叶言却是不理,而是继续道:“是给你自己一些时间。东边的先不谈,扈伦四部你还尚未统一吧?而且我这样的京城内比比皆是,你真敢打过来吗?” 洪台吉惊道:“父亲,不要信他的话!只要我们....” “住口!”佟大人从头到尾都没看自己儿子一眼,而是死死盯着叶言。他乐道:“这就是你们汉人的那什么...缓兵之计,是吧?” 叶言摇头失笑,不发一言——此刻若是答了,怎么样都像是狡辩。 佟大人继续道:“这样吧,既然你是为了我好。那么我不希望有人泄露今天的谈话的内容,可以吗?” 叶言看了眼佟大人,又看了看叶诚跟崔春华,那眼神就像是在比较不同店里的同样物品。 叶诚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如果真要打起来,最后肯定还是要用剑法来决胜负。那样的话自己的身份肯定会暴露... 最终,叶言还是摇头拒绝了佟大人的提议:“我要是真动手了,可就再也没法回头了。要么,你把我们都杀了;要么,放我们走。” 佟大人不以为忤,而是问计道:“那你觉得,我还需要多久呢?” 叶言伸出一掌,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言道:“至少五年。” “回去了!” 佟大人缰绳一拉,转身离开。 回了建州办了个庆功宴,佟大人又开口让叶言一行多住几日。然后就是三日之后又三日,三日之后又三日... 崔春华终于是忍无可忍,她抓狂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将军。”叶诚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长上一岁的同龄少年——少年名叫阿巴泰,是嫩哲的亲弟弟。自从第一次被挽留后就喜欢跟叶诚下象棋,与臭棋篓子的对弈让叶诚觉得有点怀念。 阿巴泰边看着棋局边无奈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父亲就是想软禁你们。等你们什么时候生不出回去的心思,觉得跟着我们也不错的时候,父亲的目的就达到了。”说完把自己刚刚下得棋挪回原位,厚着脸皮笑道:“再悔一次,再悔一次。” “下三步棋你能悔六次?”叶诚苦笑不已。他又挪了一步,随即起身:“将军,你输了。” 叶诚笑着安慰道:“换句话说,咱们就只能等了。” 崔春华只当叶诚是过于乐观,她打击道:“等?等谁?这时候还有谁能来救我们?” 叶诚耸了耸肩,孩子气地笑道:“谁知道呢?”说完他又扭头嘲讽起阿巴泰:“你是不是很喜欢听别人喊你将军啊?要不然怎么都是我赢?” 阿巴泰恼羞成怒道:“你好烦啊!再吵我让我爹宰了你!” “你还真是窝囊呢,阿巴泰!” 叶诚望向账外,来人竟是之前险些杀了自己的洪台吉! 阿巴泰不悦道:“我好歹是你哥哥,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洪台吉没理他,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叶诚问道:“你敢不敢跟我下一局?” 不出一刻,洪台吉就被杀的丢盔弃甲。叶诚不屑道:“你还不如你哥哥!”说完还朝阿巴泰眨了眨眼睛。 阿巴泰故作老成道:“咳咳...洪台吉,你不是他的对手!该干嘛就去干嘛吧!记住这份不甘心,哥哥会替你报仇的!” 洪台吉从棋盘上收回目光,明亮几乎能洞悉人心的眼睛看向叶诚说道:“父亲让我带你们过去。” 叶诚朝呆若木鸡的崔春华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洪台吉想起刚刚自己在棋盘上的那股无力感,沉声静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诚咧嘴一笑,露出与面孔不符的雪白牙齿:“我只是个被迫卷入外族争斗的无辜之人。” 洪台吉可没把他的话当真,他指了指阿巴泰说道:“你也一起去!” “等等,等一下!” 说话的竟是崔春华?! 叶诚揶揄道:“怎么了?平日里不是你一直喊着要回去吗?怎么真到了回去的时候你倒第一个舍不得了?” 崔春华没理他,而是一本正经地望向洪台吉... “我知道了,我会在账外等着的。”洪台吉拉着阿巴泰一同离开:“你也一样...” “喂,等等,我还没答应呢...你松手,我好歹是你哥!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阿巴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个儿弟弟拉出账外... 可崔春华却阻止道:“不用出去!阿巴泰,去把你姐姐喊过来!” 阿巴泰原本想的是:怎么什么人都能来使唤小爷?可当他看见崔春华眼里的不容置疑时,就安慰起自己:算了算了,他们都要走了,没必要跟他们过不去。 多日相处令崔春华跟嫩哲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她自然知道嫩哲早已喜欢上了叶诚,所以临走之际,她想最后帮对方一把。 所以等嫩哲来了,崔春华指着三人朝叶诚劝道:“既然要走,是不是就该跟他们好好告个别?” 虽然叶诚知道崔春华是想让自己以真面目示人,但是... 崔春华见叶诚面露犹豫之色,喝问道:“他们姐弟俩可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叶诚老实摇头——嫩哲不仅常常对父亲的强留表示不满,而且自己提出的要求她也都尽量满足。而阿巴泰这个看似少了根筋的家伙实则热情豪爽,心地善良。软禁期间也多亏有他不要脸地常往自己这儿跑,也令自己没那么消极。 至于洪台吉...他真的时常让叶诚想起朱常洛,可在某些方面叶诚又觉得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诚认命般地点头:“我知道了。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定不要外传。” “以爱新觉罗之姓立誓!”嫩哲率先表态,阿巴泰有样学样地也跟着表态。 虽然不知道爱新觉罗是什么东西,但是叶诚看洪台吉难看的脸色也大概猜到了应该是女真人的传说里不得了的神仙。 “保证不了就出去吧。” 叶诚的逐客令倒像是导火索,点燃了洪台吉的不服输。他争辩道:“谁说我保证不了!我洪台吉也以爱新觉罗之姓立誓,今日所见所闻绝不外传!” 然后三人就看见,叶诚把自己的脸摘了下来——不对,应该是又变出了一张脸! 没有了思字面强加于身的思考,叶诚只觉得灵台清明。他看着傻眼的三人,优越感油然而生。 阿巴泰只觉得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他不满道:“洪台吉!我是你哥,你打我干嘛?” 洪台吉见阿巴泰揉着后脑勺,心悸道:“看来不是做梦!这到底是什么妖术?” “这个叫易容术,就是能暂时改变容貌的方法。” 叶诚不悦地看着抢话的崔春华——虽然对方是有资格这么说啦,但是这个人前显圣的机会白白溜走,谁都会觉得不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