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诚还没躺下,就听见花采岁的声音响起。他不知道是佩服还是叹服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睡啊?” 见叶诚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花采岁继续道:“别睡了,卯时回来睡到了申时还不够?现在都酉时了,你再睡晚上怎么办?” 叶诚一动不动。 花采岁转身离去,边走边叹道:“我本来还想带你去我们花家宗祠好好审审花又年的。可惜啊,可惜。” 叶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他身旁,从容说道:“走,你带路!” 刚出门花采岁就跃上房顶,指着一栋飞檐斗拱的独栋建筑自豪道:“那儿,就是我花家的宗祠。” “别废话了,赶紧带路。”叶诚不耐烦地催促道。 就这样,在月色下,吴县百姓的房顶上多了两道蹁跹的身影... 到了宗祠的屋顶,门外还是有人看守的。二人跃上房顶,花采岁突然伸手,叶诚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捂住了嘴。 花采岁指了指宗祠内,叶诚发现除了花又年之外还有一人!那人打扮的十分严实,叶诚连身形都辨别不出来... 花又年看着虽然入秋了但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对方嘿然一笑:“事情,是不是按照你所计划的发展?” 神秘人不语。 “现在我这个样子,你满意了?”花又年说完,仰天长叹。 神秘人的语气有点失望:“只是没想到福王还有这一手罢了。” 花又年总算是镇定下来,主动商量道:“那现在怎么办?” “你放心,那封信的事,还没完呢...”神秘人安慰完他,又问道:“如果有人发现了我们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说完还比了个手势。 花又年脸色变了数变,然后认命般点了点头。 由于距离太远,叶诚听不清对方在聊什么,只得偏头悄悄问道:“怎么办?” 花采岁凝神看着场内,近乎无声地开口道:“先观察着,别打草惊蛇。” 两颗鬼鬼祟祟的脑袋像是开春的种子一样冒头打量着宗祠内的一举一动... 对方究竟什么人?这次来是想救人还是杀人?背后主谋是谁?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花采岁见那神秘人一跃进入房顶,赶紧安排道:“他要走了!我去追他,你好好审审花又年,看看能查出什么!”说完就就跟上了对方。 叶诚这时候只恨自己走得急,没有带上择固。他跃入宗祠,看着花又年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花又年还在思考破局之策,前脚刚有人走后脚又来了一个人,紧张万分道:“你是何人?”他总觉得眼前之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又没什么印象。 叶诚想了想,还是报了个并不为人熟知的身份:“锦衣卫小旗,叶善执。” 可花又年听到叶诚是锦衣卫,突然如临大敌。他狐疑道:“锦衣卫?我花家何时需要你锦衣卫来查?” 叶诚当他是不相信自己,便拿出了铜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看到那面小旗牌,花又年信了六分。他又问道:“锦衣卫你不去府上来我花家宗祠干嘛?” 叶诚先下手为强,给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冷冷道:“不要让我问第三遍,刚刚那人是谁!” 花又年脸色阴沉地看了眼叶诚。多年来身居高位的经验告诉他,叶诚这个小旗敢这么横,一定是后面有人。他扫视了一眼宗祠,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说完他见叶诚手又抬起来了,嘴巴像着火了一样说道:“我真不知道,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但他是我跟阿休勒联系的中间人。” “阿休勒,你见过阿休勒?!” 叶诚觉得有点激动——终于是要与他碰面了,那个江湖中最神秘莫测的人! 可花又年的回答却让他满腔豪情一泻千里。他老实道:“我见过,但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虽然这个回答虽然让叶诚有点失望,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如果阿修罗真是那么莽撞的人,骆思恭对他就不会有那么高的评价了。既然线索断了,叶诚改问道:“那封信,真是阿休勒写的?” 花又年确认道:“对,是那人交给我的。他说阿休勒就是为了破坏这次相亲。” 叶诚赶紧追问:“为什么?阿休勒为什么要破坏这次相亲?” 这次得到的答案还是失望。 考虑到先前几个问题是出于私心,叶诚还是问道:“你跟花又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为什么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花又年听不懂了,他解释道:“除了兄弟之外,再没有别的关系了啊?之所以把家主之位传给他,是因为阿休勒跟我说花家不是我的终点,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做啊!” 说完这些,他还怕叶诚不敢相信,替自己辩解道:“既然阁下是锦衣卫,自然也知道阿休勒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还说要让老七的夫人得一场好不了的大病,也做到了。看到这个,所以我就信了。” “这么说来,七夫人的病和阿休勒有关?”叶诚嘴上这么问,可心里已经在思考阿修罗这么做的目的了... 花又年心有余悸道:“应该是吧。她生病之前我原先就当个笑话听,可他跟我说完没几天就真病倒了。那时候我就信了。” 就在这时,祠堂的门被打开了。花寒处与花余亭并行,太子跟福王站在两边。他们看到叶诚,俱是一惊。倒是朱常洛先问道:“善执?你怎么在这儿?” 叶诚看了眼,发现花采岁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来。他心里虽疑,但还是半跪地道:“回殿下,此案疑点重重,我来是为了追查一些线索。” 叶诚的一表人才落在福王眼里倒显得面目可憎了。这么说并不准确——倒不如说是,跟太子走得近的人,在福王眼里都是眼中钉。他只当叶诚是奉了太子的命令调查这件事,便趾高气扬道:“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叶诚也知道闯入花家祠堂这事是自己理亏在先,还是跪地答道:“回福王殿下,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 众人看向花又年——却发现他双眼睁得大大的,但是眼神涣散。已然是死了! 福王冷笑道:“这就是你调查的结果?” ...... 叶诚看着前来送饭的花采岁,失望又认真地问道:“你那晚到底去哪儿了?”他倒不怀疑花采岁会故意害自己,仅仅是好奇而已。 花采岁沉默了一会儿,才凝重开口:“我追出去之后跟丢了...”显然那晚的失利让他很是难堪。 叶诚可没有吃饭的胃口,他抓紧时间继续问道:“你爹有说要怎么处置我吗?” 花采岁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诚将花又年跟自己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知对方,然后给对方提供了一个思路:“现在看来,信可能真是阿修罗写的。” 花采岁点点头,继而安抚道:“你放心,我爹那边,我会帮你周旋。”见叶诚默默点头,他就离开了。 送走花采岁,叶诚又思索起此事的蹊跷。他自言自语道:“真的很奇怪,前一刻还聊得好好的,下一刻就死了。而且花寒处他们来的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 花采岁刚走不久,就又回来了。 “怎么了?”叶诚正奇怪他怎么能回来,就看到他身后的花寒处、太子及福王。 太子上前拍了拍叶诚的肩膀,喜形于色道:“事情我们都查清楚了。是他是因为后槽牙内有毒药才死的,与你无关。这几日委屈你了。” 叶诚看了眼福王,对方悻悻的表情也确认了此事。 花寒处突然朝叶诚道:“你跟我来。” 叶诚见除福王众人脸上皆是挂着戏弄般的笑意,心下稍安,就跟着花寒处出去了。 走着走着,就又到了花又年被捉住的那个院子里——就连那么多人,也跟当时一模一样。 叶诚的心里对人多的地方已经有点阴影了。正当他还在揣测花寒处是什么心思的时候,只听对方朗声道:“我不愿撒谎,小女其实早就心有所属——诚如各位所见,正是眼前这位叶善执。不仅小女倾心于他,更是因为他的朋友医好了我夫人久治不愈的顽疾。” 台下众人哗然,望向叶诚的眼光有嫉妒有赞赏。 花寒处见还有几人想开口,便强硬道:“采秋正在照顾她娘亲。如果各位真觉得我是那种不考虑女儿幸福的父亲,可以等成亲之日亲自问她。” 此话一出,算是彻底断了那些贼心不死之人的希望。 之后那些的话,叶诚全然没有听进去。被幸福砸晕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我竟要成亲了?我竟要娶花采秋了? 太子,花采岁,张继姚,赵逸,柳笑风,叶诚的一众好友都来朝他道贺,他都只是挂着得体的微笑机械性地点头。他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这么峰回路转?! 不出一日,花家家主嫁女的事传遍了整座城。因为花家虽善名远扬,但花寒处还是更得人心。以至于他重回家主后的这桩喜事虽没到普城同庆,但奔走相告总是有的。 而接下来这几天,叶诚这位花家的准姑爷天天天还没亮就被花采岁拉起来去拜访各路亲戚,可把他折腾的够呛。 一时间,整座吴县洋溢着喜庆且热烈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