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好穿长袄，外面套一件水红色褂襕。　　 颜今薏也夸她衣裳好看。　　 “好看是好看，太老气了些。”罗澄儿笑道，“我比不上大小姐时髦。朱瑾阁先做您的衣裳。”　　 她这话分明是恭维，可听着却有点酸溜溜的。　　 颜今薏不与她计较，只是和她闲话。　　 外头的门房上，招待主子们的佣人、司机或车夫。　　 白霜也在门房处的一间休息室喝茶。　　 “……小少爷，不行，回头太太要打您！”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　　 还有几个小孩子打闹的喧哗。　　 白霜从窗口看过去，发现有人钻到了她的汽车底。　　 她立马起身走过去。　　 男人从汽车底下爬起来，瞧见白霜冷漠站在旁边，他笑笑：“这是你家的汽车？”　　 “我家小姐的。”　　 男人将一把熄灭的鞭炮给白霜看，“小少爷他们玩炮，往车底下丢，差点把您的汽车给弄坏了。”　　 白霜看着那鞭炮，只是道：“没什么大事。”　　 她看了眼旁边。　　 果然，只见罗家的小少爷和几个同龄的孩子们，正在嬉戏，手里还有鞭炮，到处扔着玩。　　 “得管管他。”白霜道。　　 男家丁：“放心，已经去告诉夫人了，一会儿夫人就出来收拾他。我们是不敢碰小少爷的。”　　 果然，罗太太很快出来了。　　 她没有大声呵斥，只是上前静静看了眼儿子，跟他说了句什么。　　 小少爷顿时蔫了，牵了罗太太的手往回走。　　 “是不是？家里只夫人镇得住小少爷。”家丁说。　　 白霜点点头。　　 众人散开，白霜看了眼自家的汽车，又去看了眼那个男家丁。　　 家丁往回走，若无其事。　　 白霜也回去了。　　 家丁见她毫无察觉回门房去喝茶了，松了口气。　　 罗澄儿一直和颜今薏说话，又恭维她的好医术。　　 “……我有个朋友，她在报社做记者。女记者，很厉害的，她留洋归来。”罗澄儿主动聊起了报纸。　　 又对颜今薏说，“大小姐，她能否写一篇关于您的报道？”　　 颜今薏静静看了眼她。　　 她眸色亮，这一眼意味深长。　　 罗澄儿心里咯噔了下，怀疑颜今薏看透了她。　　 然而，颜今薏又不是神仙。　　 罗澄儿很快镇定下来，笑道：“不方便就算了，我知道大小姐您一向很低调，不爱出风头。”　　 “我的确是不太喜欢被人关注。不过呢，如果她愿意写一篇关于中医的报道，我还是很乐意的。”颜今薏道。　　 她给罗澄儿搭台。　　 罗澄儿很开心：“等会儿她也来，我让她来见见您？”　　 “可以。”颜今薏道。　　 罗澄儿笑起来，笑容很灿烂。　　 颜今薏静静看着她，似乎想透过她皮囊，看见她这个人的灵魂。　　 同时，颜今薏也有点难过：养子、养女都是白眼狼吗？　　 还仅仅是她运气不好，遇到都是这样的人？　　 有没有养子女与父母感情很好的？　　 到底如何养孩子，才能把孩子养得果敢而正直？　　 颜今薏低垂了视线。　　 很快，罗澄儿去门口接进来一位女郎。　　 女郎也是剪短了头发，烫了发尾，蓬蓬松松一脑袋，用一支发卡别着。她脸上没有笑，严肃且端正。　　 “悠悠，这位就是督军府的大小姐颜今薏。”罗澄儿介绍说。　　 又向颜今薏介绍，“她叫宋悠悠，我新认识的好朋友。”　　 颜今薏站起身寒暄，呼其“宋小姐”。　　 “我听说，您是少神医？”宋悠悠问。　　 “同行缪赞。”颜今薏说。　　 宋悠悠便道：“医生只是职业，不应该神话。愚昧的人总想要造神，去崇拜、信仰，反而忽略真相。您说是不是？”　　 罗澄儿微微变了脸：“悠悠……”　　 颜今薏摆摆手：“宋小姐说得很对。医生救死扶伤，只是职业。职业应该精准，而不是神化。”　　 她这番赞同的话，并没有让宋悠悠脸色好转。　　 宋悠悠淡淡说：“您介意不介意，我写一篇文章替您‘澄清’？根本没有什么‘少神医’，只有一位年轻的女中医？”　　 报纸攻讦中医，会慢慢开始。　　 前世，督军府少夫人颜晓璐的“少神医”名头，也被报纸当成反中医的第一枪。　　 民主政府后，骂权贵成为一种时髦事，骂得越狠报纸销量越好；政府敢镇压，那更是不得了了，报社越有名了。　　 颜今薏不想被人当枪使。　　 她摇摇头，微笑着说：“当然不行了。”　　 宋悠悠一愣。　　 罗澄儿的表情，也分外精彩。　　 “宋小姐，报纸是基于事实、告知真相，对吗？”颜今薏问。　　 宋悠悠：“当然。”　　 “你了解医术吗？”颜今薏问她。　　 “自然。”宋悠悠答。　　 罗澄儿在一旁解释：“她真的了解，她家里以前也是开药铺的。”　　 宋悠悠点头：“正是。我就是了解，才知道那些大夫是怎样行骗、诓人的。百姓不应该被如此愚弄。”　　 颜今薏静静看着她：“擅长治疗眼疾的宋家，和您是同族？”　　 “那是她叔叔。”罗澄儿道。　　 “他只是个无耻之徒。我父母去世后，他霸占了药铺，靠着坑蒙拐骗混日子。”宋悠悠道。　　 颜今薏：“据我所知，宋大夫医术很不错，尤其是擅长治疗眼疾。多少人眼睛差点瞎了，都是他治好的。”　　 宋悠悠脸色很难看：“原来，督军府的大小姐、人人吹捧的少神医，也是这样的人。”　　 她转身走了。　　 颜今薏：“……”　　 罗澄儿很内疚，跟颜今薏道谢：“她性格狷介了些，人是很善良的。大小姐，你不要见怪。”　　 “我不怪。”颜今薏道，“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　　 罗澄儿：“大小姐真是大人大量。我去看看她。”　　 她转身走了。　　 这个时候，白霜进来，急急忙忙跟颜今薏说了句什么。　　 罗公馆的佣人，也跟罗太太禀告着什么。　　 罗太太看向颜今薏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