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五日，法租界，海格路。 　　 督查室临时在法租界的驻地院子里，刘道明和钱通正和十几个督查室人员指挥着二十多青壮码头工人，在向卡车上装运东西。 　　 这些东西都早已打包，多数是一些办公桌椅、文件柜一类的物品。 　　 刘道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在不住提醒着众人，小心不要磕碰到他们搬运的物品，钱通则是脸色阴沉，稍有不如意，就厉声呵斥着那些搬运工人，似乎带着一肚子火气。 　　 秦川站在一旁吸着烟，脸上也是神情忧郁，他已经看了钱通半天了，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将手中的烟蒂扔在脚边，地上已经有六七个烟蒂，看得出，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秦川深吸口气，有气无力地喊道，“钱组长，你过来吸支烟，让老刘一个人张罗吧。” 　　 钱通看了秦川一眼，慢腾腾地走过来，秦川并没计较钱通的态度，而是打开他的银质烟盒取出一支烟递给钱通，自己也又拿出一支叼在嘴上。 　　 钱通接过香烟，掏出打火机，只是他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先给秦川点燃，而是自己点燃后，就将打火机揣进口袋里，看着钱通，秦川心中不由一阵苦笑，轻轻叹口气，自己掏出他自己的朗森打火机给自己点燃香烟。 　　 秦川的朗森打火机是镀银的，外观亮闪闪的十分别致。 　　 秦川使用的这款朗森打火机，正是几年后风靡世界的美国朗森公司出品的著名一款打火机的最新品，虽然朗森打火机早已有之，但它只是一款外形设计典雅的打火机，在坚固耐用和点火成功率上还有很大问题，秦川就将朗森打火机最终的设计方案注册成他的专利，顺带还有一款防风设计。 　　 这两项专利推荐给朗森公司时，公司创始人路易斯.阿兰森立刻就喜欢上了这款打火机，独家占有这两项发明的使用权。 　　 秦川的专利并不是卖给朗森公司，而是授权生产，每个打火机他只收取十美分的授权费。 　　 “还是心里不痛快？” 　　 秦川吸了口烟，并没有看钱通，而是目光阴郁地看着装车的工人们说道。 　　 钱通哼了一声，迟疑了半晌还是说道，“主任，难道非要给日本人做事？实在不行，你就带着我们离开沪上吧，咱们去晋省冀省都可以，那里现在还正和日本人打得激烈，那里不仅有国党的军队，还有HD的军队，怎么去那里继续打这些东洋小鬼子，怎么着也要比在这里顶着一个汉奸的帽子要好得多。” 　　 钱通的话，让秦川心中感到一阵深深的刺痛，他已经被这个汉奸的称呼煎熬了五六天了。 　　 原来，虽然有秦川提供的情报，可日军组建的第十军还是在杭州湾金山卫登陆了。 　　 原本因为有秦川的一再提醒，淞沪会战之初，国党曾将张发奎的第八集团军部署在战线的右翼，兼顾浦东作战之余，监视杭州湾方向的动静。 　　 同时，还将刘建绪的第十集团军放在杭州湾南岸。如此部署，也算是“周全了”可随着沪上作战越来越紧张，为了顶住日军的进攻，第三战区屡屡将第八集团军的部队从看似“沉寂”的杭州湾方向调走，用于加强浦东方向。 　　 到10月底时，金山卫左右几十公里的海岸线上仅有第六十三师一个团以及少数地方武装担任警戒。 　　 而日本方面，为了尽快打破沪上作战僵局，不顾已经得知杭州湾有大量的水雷，依然决定以第六师团、第十八师团、第一一四师团以及国崎支队，也就是第五师团第九旅团为基干编成的一支部队，组建第十军，登陆杭州湾。 　　 11月5日4时，日军在杭州湾北岸金山卫附近的公亭、金丝娘桥、金山嘴、柘林等地同时开始进行登陆。 　　 杭州湾虽然布置了夹杂着新式锚雷的大量水雷，可被日军以及为简单粗暴的方式所破解，跟随日军舰队一同来的杭州湾的，不仅有掩护舰队和运兵船，还有从日本国内和东北征调的二百多艘民用铁壳船。 　　 在连续被炸掉六艘扫雷舰后，日军竟然派出这些民用铁壳船，强行冲滩为登陆舰船开路，再被炸沉一百多艘民用船只和两艘运兵船，损失数百名官兵后，还是成功登陆。 　　 同原有历史唯一的差别是，日军的登陆被迟滞延后了一天半后，在六日晚才登陆了两个大队的兵力，而不是原有历史上当天上午即成功登陆了十八师团的两个联队。 　　 得知日军第十军出现在杭州湾的当天，张发奎就急调第六十二师、独立四十五旅及新到枫泾的第七十八师前往阻击，同时下令已经赶到青浦的东北军第六十七军向松江急进。 　　 只不过，虽然如此，由于日军出动大批飞机轰炸扫射第八集团军匆忙从沪上战场抽调的援军，导致援军无法及时赶到指定位置，岸防工事里的两个连守军，还是没有办法阻挡日军连夜开始的登陆部队，到七日上午，日军第十军不仅占领了既设国防工事，还登陆了两个联队的日军，随后的三天内更是登陆十万余人。 　　 为了抢时间，日军登陆部队未等全军登陆，在夜里才上岸的的两个联队就趁国党增援部队还未赶到之前，向亭林镇、松隐镇、金山县城等地急进，并成功抢在国党几路援军之前，占领上述各处。 　　 在日军第十军主力连夜随后赶到后，立即兵分两路，一路由金山卫攻击张堰、松隐、米市渡，准备进而直扑松江，一路由潘泾镇趋向亭林、叶榭，准备最终攻取闵行。 　　 十一月九日，日本第十军主力在得胜港、米市渡等处开始渡过黄浦江，在苏州河一线通过军沪上主力对峙的沪上派遣军，也在当天开始向国党左翼集团军发动猛攻。 　　 虽然最高统帅部几经踌躇，还是在八日晚就已经意识到淞沪战场的部队已处于即将被包围的危险境地，开始安排沪上部队有计划后撤，退出战场的国军各部才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出现极为严重的伤亡，不过由于后撤部队较多，还是发生极大混乱，在日军飞机轰炸扫射下，伤亡很大。 　　 至11月16日，沪上地区终于全部为日军占领。 　　 在两天前，秦川也终于在诚田有志的压力下，不得不答应恢复督查室，只是名字有些变动，不再是国党内政部驻沪上督查室，而是“沪上治安及经济维持督查室”，负责抓捕滞留在沪上的国党溃散部队人员，以及潜伏特工，还有对妨碍沪上经济的各种势力进行打击抓捕任务，正式戴上“汉奸的帽子”。 　　 因为，这个原因，除了留在国军中的那些别动队人员，原本留在租界内的近百督查室人员，大多不愿跟随秦川这个汉奸给日本人做事而散掉，现在还留在秦川手下的只有包括刘道明、钱通、王小勇、李明哲、吴靖忠、吴国栋这几个主要人员和他们的三十来个手下。 　　 今天，他们就是正式搬回卢湾督查室旧址，那里“沪上治安及经济维持督查室”的牌子已经挂起来了，王小勇和李明哲已经带人先期赶过去清理。 　　 这些留下的人中，按照秦川掌握的情况，除了他们特别站的人，比如刘道明、李明哲、王小勇，还有电讯组长吴靖忠等人，还有两个一处的潜伏人员和周应龙沪上情报站的三人，另外还有卫凝波的人，比如李芳，此外还有HD沪上地下组织的人，剩下的就是如钱通这样，深知秦川的为人又感念秦川好处的十几人。 　　 “实在不愿意戴这顶汉奸帽子，你现在还是离开吧，我给你找船，如果愿意当兵，你就去十八军，陈次长会很愿意收留你，去北方参加HD我也不反对，你在西安的家人我也还依然会照料，这个你放心。”秦川真诚地对亲他说道。 　　 钱通神情有些激动地对秦川说，“主任，在前线杀鬼子，你从不含糊，我钱通敬佩你，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留在沪上，戴上这汉奸的帽子？” 　　 秦川深深叹口气，神情疲惫地说，“我走不了，不要说我的家、事业、根基都在户上，还有咱们那些在前线战死和跟随陈次长去参加国军的弟兄的家属需要我照料他们，我答应过那些弟兄们，我要保证他们的家人衣食无忧地安全活下来，一直等到赶走日本人他们回来时还能见到他们的家人。” 　　 “为了我的承诺，带上这顶汉奸的帽子又何妨？” 　　 秦川说这些话，虽然只是在找他留下并且做“汉奸”的理由，可也触动到他内心深处的痛点，一想到他的汉奸罪名很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洗脱，心中就忍不住一阵阵痛，甚至两滴泪珠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秦川喃喃自语，“虽千万人吾往矣！” 　　 看着满脸悲伤的秦川，钱通狠狠一跺脚，“好！我钱通不会离开你，不过我也绝对不会去做危害国党和迫害百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