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都是现成的规矩！”陈柱依旧是那副表情。 　　 “这……”使者感到十分纠结。 　　 然而如今对方势大，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每次想要出兵劫掠，都被对方逼了回来。 　　 思及此处，他只能拱手道：“请将军明示！” 　　 “第一：我华夏物品只与普通牧民交易，一旦发现有头人、台吉、领主及其亲族仆役等立刻逮捕。第二、所有交易只能以物易物，我们不收任何金银珠宝等财物！只要做到这两点，你们便可以常年在此互市。”陈柱的语气铿锵。 　　 这可把使者吓坏了，从来没听过这么怪异的规矩，以物易物倒还罢了。 　　 为什么只能让普通牧民参与？ 　　 普通牧民才有多少东西？ 　　 难道对方的商人不想赚钱了？ 　　 只是对方如此干净利索，自己要是硬来，怕是因小失大。 　　 说来也是怪事，自从大明灭了之后，在这边境上竟然没有一笔交易。 　　 以前就算大明中止互市交易，也有无数的商人暗地里进行贸易。 　　 可现在！ 　　 哎…… 　　 好在对方只是说只能普通牧民交易，又不是说只能带自己的东西交易。 　　 货物完全可以先发给牧民代卖，反正也不担心有人敢赖账。 　　 要是东西多容易被察觉，那多找一些牧民就行了。 　　 想到这里，使者眼珠一转，小心翼翼的道：“小人先替那些牧民感谢您的照顾，只是草原上的人没见识，若是互市的地方，没有头人带着，怕是没人敢来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直说！”陈柱斜着眼，显得有些不耐。 　　 听到陈柱的话，使者缩了缩脖子，谄媚道：“小人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俺们的人在集市外守着，这样牧民们就没有顾虑了。” 　　 说完又担心被拒绝，就又补了一句：“您放心，他们不带兵器。” 　　 然而他的“不带兵器”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陈柱打断道：“可以，我们的要求是只与普通牧民交易，其他的不管！” 　　 这下，使者竟然觉得这两个要求一点也不高了，便得寸进尺道：“那您说的第二个条件，以物易物，能不能从您那换到铁锅等铁器？” 　　 “可以。”陈柱彻底没了耐性，冷声道：“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说完！” 　　 “没没，没有了！”使者内心欢喜，但面上却讪讪道：“那小的，先告退了。” 　　 见陈柱点头，就小心退下了。 　　 看着蒙古使者离开，陈柱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竟然有了些许笑意。 　　 然后转头回到桌案上，开始书写起来。 　　 于是，狗爬一样的字就跃然纸上。 　　 然而陈柱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字有什么问题。 　　 正如萧总管所说的，又不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写的字能让人看懂就行了。 　　 什么“字如其人”，都是屁话。 　　 就是一群不要脸的儒士互相吹捧而已。 　　 一手好字，人品如渣的人绝对占大头！ 　　 陈柱的字虽然丑，但写的很认真。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朝着一旁说道：“派人将信送到萧总管手上。” 　　 说着就将手中的信交给对方。 　　 蒙古人的反应比之前预计的要早上半年，自然需要派人赶紧通知萧总管。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份，草原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不过牧民的心情很火热。 　　 太平军和蒙古人第一个互市的交易场所第一次开门营业。 　　 俄木布也来到这里，因为他要亲眼看一下，这个互市交易场有没有什么漏洞可钻，比如对方这里有没有想着要私下大宗交易的富商。 　　 而等到他来到交易所外面的时候，便绝望了。 　　 这哪是互市，这根本就是军营！ 　　 对方参与互市的竟然是清一色的军人。 　　 怪不得允许自己派人在外面守着！ 　　 这要是自己的人不在这，哪个牧民敢进去交易？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愤怒！ 　　 太平军不但将不与头人做交易的规定摆到明面上，还实行了配额制。 　　 也就是每个牧民在一定的份额内，以物易物的价格极低，而超过了配额之后再继续交易，就会变得极高，高到头人们换不起的地步。 　　 这个时代的边贸利润非常高，所谓的极低价格，对太平军来说也是十分划算的。 　　 看着牧民心情复杂的离开，陈柱脸上露出了笑容。 　　 “父亲，这样没用，给他们的粮食，离开这里就会被那些头人抢走的。”陈平安在一旁提醒道。 　　 当年双桥村的弹弓少年早已成年，此时已经是骑兵团八个核心射手之一。 　　 他所在的骑兵营驻扎在此，配合013团驻防。 　　 在太平军中，身为军人不是一定就会与家人聚少离多，但父子两个都是军人的，那见面的机会肯定是少之又少。 　　 听到儿子的疑问，陈柱目光柔和了很多，笑道： 　　 “对于异族，我们太平军向来有仇必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我们不可能将他们都杀光。更不可能像对待咱们自己人一样，把那些地主头人都抓起来审判，因为到时候这群普通蛮族说不定还会不知好歹的朝我们龇牙。这是萧总管亲自交代的一次尝试。” 　　 “尝试？”听父亲提到萧总管，陈平安眼睛里的崇拜和尊敬根本藏不住，急切的想了解到底是什么尝试。 　　 陈柱能理解儿子的心情，因为他也一样。 　　 于是他耐心的解释道：“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和异族打交道，不管是有仇的，还是没仇的，都会有。我们不会像鞑子和西夷人那样野蛮残忍，同样是征服，能用智慧解决，就没有必要搞的血淋淋的。萧总管希望我们华夏族人能够没有瑕疵、一尘不染、堂堂正正的去改变世界、领导世界。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您的意思是总管要尝试收服蒙古人，收入华夏？”陈平安恍然。 　　 然而陈柱却摇摇头：“不！只是让他们变得更有秩序，更像个人而已，你可以理解为边防的缓冲区。以前草原上一直都是强者生存，现在这些普通牧民有了我们，可以换到生活必需品，当他们再次受到剥削和掠夺的时候会如何选择？？” 　　 “他们会想到我们，会主动找我们寻求帮助。”这下陈平安明白了。 　　 没想到一个简单的互市，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拿到草原上的控制权。 　　 到时候杀的都是剥削底层的头人，光明且正义！ 　　 ……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牧民巴尔特因触怒头人被追杀。 　　 幸亏他提前有所准备，连夜带着妻女向南逃离。 　　 就在即将被头人派来的人追上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队骑兵。 　　 顷刻间，就将追杀的人全部杀死，然后悄然离去。 　　 只留下一句话：带兵甲擅入华夏者死！ 　　 尽管这地方还只是边防区之外的巡逻警戒区域。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逐渐有牧民有意识的在靠近华夏的地方放牧生活。 　　 后来，人多了之后，又在牧民们的请求下，巡逻警戒区域的面积又多了一倍。 　　 再后来，水草肥美的草场不再是草原贵族头人的专属，也没有人在意什么头人、贵族。 　　 草原人的歌声中多了对美好生活的赞美和对华夏文明的渴望…… 　　 ………… 　　 太平十二年七月， 　　 萧云来到伊利河谷快十天了。 　　 这里已经算是中原补给的极限了。 　　 倒不是说整个新疆地区的耕地面积不够，只是因为生活区刚刚建立，土地还没有产出，需要关中运粮。 　　 能坚持到伊犁河谷这个塞外江南，已经很不容易了。 　　 若再想往西开辟通道，只怕要在这里稳上一两年才行。 　　 这几天大概估算了下，整个伊犁河谷耕地面积至少上千万亩。 　　 能放的下一百多个生活区，足以支撑向西通道的所有补给。 　　 本来萧云还打算向南看看著名的费尔干纳盆地，那里虽然总面积比伊犁河谷小的多，但耕地面积和土地肥沃程度却高上几倍。 　　 在后世的时候，萧云就知道这地方。 　　 这么小的地方却被五个国家瓜分，足见其富饶程度。 　　 不过，现在来到伊犁河谷实地考察以后就打消了念头。 　　 一方面，这边的资源已经足够了，也就没有必要南下上千里浪费时间。 　　 另一方面，那种宝地异族人太多，猛然插手少不得妄开杀戒。 　　 倒不是萧云开始吃斋念佛，心慈手软了。 　　 主要是没有必要！ 　　 蒙古草原那边的尝试已经奏效，以后就按这个套路来就行了。 　　 这个世界的坏人和杂碎太多了，做好事能掌控天下，就没必要弄脏手。 　　 说起妄开杀戒，萧云这一路来还真的没有这样的机会。 　　 萧云对城池没兴趣，对草场没兴趣，而大部分新疆地区耕地面积还不到草场的十分之一。 　　 所以在根本利益上与异族没有什么冲突。 　　 当然，若是有些人连种点地都不让，也就别怪萧云刀剑无眼。 　　 人的确杀了不少，可都是别人先动手，道理自然是在自己这边。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水土流失没后世的严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里的生存条件没想象中的恶劣。 　　 也可能是因为萧云没有体验过游牧生活。 　　 要知道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不一样。 　　 农耕民族把地种上了，活动范围也就是周围十几二十里，住的是石头泥砖土房，保暖、防风又防寒。 　　 而游牧民族天天在外面放牧，一天走上几十上百里，晚上还要忍受低温，的确更遭罪。 　　 现在太平军这边，也就只有军人的生活条件要恶劣一些，因为他们需要日夜巡防。 　　 这种情况也只能通过轮防，缓解战士们的压力。 　　 另外，这一路上的水资源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少。 　　 不仅不少，还很丰富。 　　 之所以外面看起来干旱缺水，是因为水分蒸发的快以及地表土质存不住水。 　　 而智慧的华夏族人早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听说汉朝的时候就有坎儿井。 　　 坎儿井就是解决地表水分蒸发快的问题。 　　 它是引冰山融水从地下流入到地势低的耕地进行灌溉。 　　 萧云很感激华夏族人先辈们的勤劳与智慧。 　　 没有他们的坎儿井，萧云这次在吐鲁番和哈密地区就根本搞不起来像样的生活区。 　　 那将是一千多里的距离上没有任何补给点，想想都头疼。 　　 这要是自己安排人建坎儿井，没个三五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做到的。 　　 现在坎儿井虽然荒废了不少，但修修还是能用的。 　　 目前最难走的依旧是瓜州到哈密，但只有近百里的距离没法建设生活区。 　　 其他地方基本五十里内必然有适宜耕地劳作的地方。 　　 虽说耕地面积是比中原的低很多，可太平军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地方。 　　 一个县只要能放得下有五到十个生活区就够了，实际上大多数的地方都不止十个生活区。 　　 在新疆这边建设生活区比中原麻烦的多。 　　 萧云这次特意将大量的劳改营都调了过来。 　　 从河西走廊到伊犁河谷近三千里的距离，差不多有近五十万的劳改营犯人在工作。 　　 他们都是劳改期限在五年以下的犯人，五年以上的基本都在矿区服役，不会随意调出来。 　　 太平军实行的是新制度，劳改营没有那么多腌臜事，所有劳动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干活的时间长一点，累一点，吃的也比正常百姓差，限量供应。 　　 让他们调过来，也可以缓解太平军的补给压力。 　　 又过了十天，被安排到伊犁河谷生活区生活的百姓开始陆续到达。 　　 他们都是在中原接受了新兵基地训练。 　　 自从河套平原搞定之后，就变成先培训再迁移。 　　 毕竟过了河西走廊之后的路程就太远了，若是没有经历过新兵训练的人不太可能坚持的下来。 　　 也不是只有新加入的百姓才会去西面。 　　 之前位于山东泰山山区的生活区，土地贫瘠，交通不便，年年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劳动，可粮食产量却上不去。 　　 这时候都愿意去新的环境生活。 　　 随着进入伊犁河谷的百姓越来越多，萧云就准备离开了。 　　 留下三个团和骑兵团的两个营，然后带着警卫连离开了伊犁河谷。 　　 这边还需要休养生息一两年，现在也到了该回去处理一下南明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