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大家都想想。要是真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一路看过去，有哪些服装是不认识的。直接就上去问好了。” 　　 丹凤剑派的大师兄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结。 　　 即使现在直接找到明月剑派的人，他们也不一定会愿意告知在哪搞到的。 　　 不，应该说，绝对不愿意。 　　 否则在微彻城，他们就该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据说当时几个大剑派的老祖上了明月剑派的山门威逼，要不是卡特神主出面拦下来，估计明月剑派就直接除名了。” 　　 “所以如果看到明月剑派的人，而对方并没有发现你们，就先别轻举妄动。看看能不能跟着他们去找。” 　　 大师兄叮嘱着各位师弟。 　　 在微彻城的这几个剑派来说，丹凤剑派门内气氛倒是还好。 　　 毕竟他们剑派主要修的是火系剑法，功法热烈而莽撞。 　　 连带着大家心性都开始变得冲动且傲慢。 　　 不是说大家都变得外向热情。 　　 只是他们习惯将爱恨直接表达出来——所以那些他们不喜欢的人，早早就被打死在门内了。 　　 剩下的人自然就是相性比较好的。 　　 如果是不太熟悉的人，可能会因为丹凤剑派在外的氛围而对他们有所误解。 　　 至于真正知道的人，比如同为微彻城九大剑派的其他人，自然知道丹凤剑派下的累累白骨。 　　 那是比血海剑派还要更为深远的数目。 　　 丹凤剑派的这几人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笑笑乐乐地在大街上走着，完全将旁边的老百姓视为无物。 　　 神河城的百姓也是习惯了，并没有什么人不长眼去找这些黄衣上点缀着红斑的剑派弟子麻烦。 　　 同样，也没有人朝他们搭话。 　　 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被他们讨论着的明月剑派，其实就在隔壁的一条街。 　　 明月剑派的人非常狼狈。 　　 他们身上现在已经全部换成淡蓝色的月袍。 　　 一个个像是清冷的月光。 　　 按恢复的老祖说法，之前的昏黄已经过去，明月剑派已经重新站起来了。 　　 “只是站得有点难看对吧？” 　　 一个小师弟轻轻地叹息。 　　 他看着大家原本清淡如海水般的月袍，现在已经很难看清楚淡蓝的底色。 　　 基本都被混成污浊的黑灰。 　　 他们是从微彻城一路被追杀着过来的。 　　 要不是想着神河城有前辈可能救命，同时那几个大剑派的人也抱着某种目的故意放水，估计他们是坚持不到这里的。 　　 可即使这样，他们进到神河城之后，也是一脸茫然。 　　 “我们去哪里找那位千明前辈？” 　　 一个女弟子扭头，望向已经少了一只手的大师兄。 　　 大师兄满脸苍白，那是泥土和污浊都掩盖不了，一点血色都没有的白色。 　　 眼看着随时可能活不下去，却依然死死坚持着。 　　 这是因为他旁边可以说架住，也可以说夹住的那个满头灰发的人。 　　 那是明月剑派名义上的老祖之一。 　　 这样的老祖，在明月剑派也有九个，刚好是九大剑派各一个。 　　 刚开始，明月剑派建立的时候，因为有卡特的命令，这九个老祖都以为是自己从门派里面逃出来，并且重获新生甚至翻身的机会。 　　 好不容易动用自己最后一点关系。 　　 甚至是跪着求自己曾经的生死大敌，又或者将最后一点打算传给后人的资源送出去，甚至还有用肉体的。 　　 千求万求，终于到了新的剑派。 　　 结果却发现，整个剑派都是这样的老弱病残。 　　 卡特的确是出现了，还赐下了不少修炼秘籍。 　　 可对于这些老祖来说，那有什么用？ 　　 没有疗伤的天材地宝，他们根本恢复不了。 　　 拿着再多的修炼功法，都只能是干瞪眼！ 　　 如果是段广或者卡特在这里，估计会用看傻子的眼神望向他们。 　　 真有这么多恢复的东西，卡特自己早用了。 　　 哪还需要千方百计和千明搭上关系？ 　　 而且这九个老祖，本身也不是多惊才绝艳。 　　 也就是他们怂，没真的敢上门找卡特要东西，否则卡特估计真的会直接喷出来：“你们配吗！” 　　 哪怕真有，卡特也宁愿是让段广送到千明这边，用来增加千明决斗疯女人时候的胜算。 　　 而不是给这几个苟延残喘的“老祖”。 　　 卡特当初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给这些人一个机会，让他们从半幽禁的状态出来，好好教导明月剑派的新人。 　　 赐下那些修炼宝典的目的也是如此。 　　 那些都是精选过，对精神影响不大，或者说哪怕影响也是正面影响的东西。 　　 不会造成像那九大剑派一样的邪门情况。 　　 等这些老祖教出了弟子，怎么也会有几十年。 　　 在功法的影响下，几十年的时间，早能让这些弟子和老祖们之间建立起足够的孺慕之情。 　　 到时候让弟子用功力帮助也好，多找点资源也好，起码是能帮助恢复一二的。 　　 再不行，提前扛不住死了，起码能留下点香火，也有收敛入葬，定期有人上香。 　　 可惜，卡特忘记了。 　　 这几个老祖，本身就已经被九大剑派的武功深洗入脑，再加上几十年的半残废和半幽禁生涯。 　　 一个个早就失去正常的人性。 　　 刚开始到达明月剑派有多欣喜若狂，等知道没有一丝帮助治伤的时候，就有多怒火冲天。 　　 也就是他们身体太过脆弱，否则当那些小童进入山门的第一瞬间就会被他们直接击杀泄愤。 　　 好在，卡特的余威犹在，而且他们这些老祖能活下来，自然也足够苟。 　　 只是那些真正的好东西，他们是不可能尽心教导的。 　　 九个老祖，第一时间就将卡特赐下的东西刮分得干干净净。 　　 等教导的时候，就只教最浅显的东西。 　　 反正当初九大剑派和卡特也有约定，老祖不教当初自己门派的东西，也是约定之一。 　　 而那些新的武学，这些老祖还在想怎么解释自己没学会，所以“没法”教。 　　 结果就发现卡特完全不闻不问，于是干脆懒得管。 　　 只是偶尔教点皮毛东西，防止日后卡特找上门来询问进度。 　　 按理来说，一切本来就该如此进行。 　　 直到某天整个明月剑派的种子出外的时候全军覆没。 　　 或者是某个胆大包天的盗贼偷偷混进明月剑派，发现全部是老弱病残，于是屠门抢东西。 　　 也可能是他们在给清涧商队当镖师的时候，很轻易地就被盗贼击杀在货物旁边。 　　 原本也是如此，只是没人想到，他们遇到了千明。 　　 不但从妖怪手下活了下来，还获得了几瓶甘霖咒的水。 　　 原本还有几瓶，可一路上各种挑战和厮杀，为了保住师兄弟们的性命，他们不得不使用了。 　　 好不容易回到明月剑派，他们虽然有轻伤重伤，但一个都没少。 　　 结果就在将连重伤都舍不得用的两瓶甘霖咒献给老祖们的时候，他们反而减员了。 　　 厮杀是一瞬间的事。 　　 大师兄和另一个女弟子一人拿着一个酒瓶，跪着举起来，说要献给老祖。 　　 原本几个老祖还是一脸淡漠地坐着。 　　 大师兄低着头，没有直视老祖们。 　　 他说：“这是一个前辈送给我们治伤的神药。我们有试过，重伤也可以瞬间复原。原本还有一瓶，可在路上我们遇到......” 　　 大师兄灵觉疯狂跳动。 　　 毕竟是刚从荒野回来，大师兄本来就还残留着面对危机的敏感。 　　 还没等他想到为什么攻击来自老祖的方向。 　　 他就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顺着灵觉的方向往后倒，压在底下的脚背发力，就要弹动。 　　 可惜，还是太迟了。 　　 坐在最中间的大老祖，是年龄最大，伤势又相对好一点的。 　　 他在听到一半，就瞬间使用身体唯一残留下来的一击。 　　 一只有一人高，乌黑的爪子凭空而现。 　　 它没有在意弟子的伤亡，直接就抓过大师兄的右手，抢走酒壶。 　　 它原本还想将旁边女弟子的酒壶也抢过来。 　　 可惜，其他老祖也反应了过来。 　　 大老祖看见那个女弟子旁边已经出来了一只红衣女鬼，于是眉头一皱，将那个乌黑鬼爪先收了回来。 　　 同样收到旁边的，还有那个酒壶。 　　 他已经连最后一击都没有了，于是也没考虑有的没的，直接就把酒壶对着嘴闷了下去。 　　 刚闷下去几口，他的灵觉就同样开始跳动。 　　 虽然他很想再坚持一下，可灵觉的提醒让他知道，再贪下去，就得死了。 　　 于是不得不将酒壶丢了出去，然后翻身躲避。 　　 刚翻出几步，大老祖就明显感觉到身上经脉渐渐恢复。 　　 就连身体里面已经被打碎的几个内脏都在不断重新生长。 　　 可惜，还没等他再开心多一点。他就感觉到，这些恢复都停止了。 　　 大老祖脸色一板，就想着去抢回酒壶。 　　 却看见剩下的所有甘霖都已经被喝掉，只剩下碎裂的酒壶。 　　 大老祖叹一口气，刚才他的做法没错，如果是再想抢喝多一口，估计直接就被杀死了。 　　 只是觉得可惜，这也太少了。 　　 他望向下面的弟子。 　　 大师兄正抱着潺潺流血的右臂，人已经缩进剑阵里面。 　　 所有弟子都在戒备地看着几个老祖。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原本和大师兄一起献酒的女弟子，则基本是大师兄受袭的一瞬间，就被红衣女鬼撕碎了。 　　 大老祖望向其他几个老祖，原本九个老祖，现在只剩下五个。 　　 从他们头上的半黑半白的发色看来，大家应该都只恢复了一部分。 　　 五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也没有说话，就齐齐将目光再次投向下面的弟子。 　　 “你们刚才说，这两瓶生命之水是在哪里，谁给的？” 　　 弟子们不说话。 　　 他们不敢说话。 　　 平时这九个老祖，虽然说是动辄辱骂，甚至还有殴打。 　　 但起码都是不伤人命的。 　　 这一代弟子基本都是半大不小的孤儿，在微彻城或多或少都流浪过几年，知道人情冷暖。 　　 所以来了山上也没有过于娇气。 　　 对于几个老祖的傲慢或者残忍也是很能忍受。 　　 毕竟他们当初流浪的时候，也见过更惨的事情，现在在山上，起码是有吃有穿，虽然学武学得一般，但是没有对比，他们也不知道区别。 　　 这次是第一次下山，虽然一路上的见闻和战斗让他们对明月剑派的武功有所猜测，但基本都还停留在，会不会门派的武功就是比较烂，或者我们修炼的时间不够，努力刻苦不够上面。 　　 而完全没有想过其实是教导的老祖在敝帚自珍，导致他们完全没学到真东西。 　　 结果现在眼前这一幕，就让他们对于所谓的性格比较差，但教导很严格的九个师父之间的感情开始产生碎裂感。 　　 以至于第一时间摆出了剑阵。 　　 只可惜，这个剑阵也不过是九个老祖无聊的时候顺手教的。 　　 本身也不是什么玄妙的阵法。 　　 在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能力的老祖面前，只是一个玩笑。 　　 大老祖看了一眼左右，伸出右手对着大师兄的位置就是一抓！ 　　 那个乌黑色的爪子直接就从人群中恰如其分的抓住大师兄，将他整个人扯了出来。 　　 这个明月剑阵的核心就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和力量转为对外，相对的，对内的效果是完全归零。 　　 所以一瞬间，不但大师兄被抓了出去，就连剑阵也从内部被破解开来。 　　 所有人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再一抬眼，就看见剩下的四个老祖已经走到旁边。 　　 没有大师兄，面对的又是曾经如亲如父的老祖们，他们手上的剑仿佛有千斤重，剑阵再也摆不起来。 　　 “我再问一次，是在哪，由谁给的？” 　　 大师兄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内脏被挤压得快要从嘴里喷出来。 　　 原本随着血液不断流逝，已经缓缓止血的右手瞬间又有增大的迹象。 　　 大师兄苦笑出来。 　　 他想扭头看向师弟师妹们，却被爪子死死捏住，动弹不得。 　　 不得已，他叹一口气，想着不如自己说出来，也好过其他弟子继续受折磨，反正他也不觉得这个秘密能瞒得住。 　　 或者说，要不是这些老祖漫不经心，应该早就已经听到了。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初千明轻描淡写的眼神：“是在神河城，千明前辈送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