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说起来也怪我。其实吧,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什么惊喜?”陶玉书问道。 林朝阳一手拍在两人身下的铁架子床上,传来轻微的吱嘎声。 “咱这床太不成样子了,我打算换个好床,再买个弹簧床垫,可惜一直没搞到票。” 陶玉书听完丈夫的话感到滑稽中又有几分感动,她记得刚来家里那几天林朝阳确实是提到过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她没想到他真的一直记在了心里。 “一张床而已,还值得你费那么大的心思?” “吃饭、睡觉是人生两大要事,不能敷衍,这直接关系到我们人生的幸福指数。”林朝阳义正言辞的说道。 陶玉书调侃道:“真不愧是我爸的女婿,在这一点上,你们俩的观念倒是很像。” “那是,泰山大人是我学习的榜样。” “说你胖,你就喘。” 陶玉书伸出手来,“稿费呢?” 林朝阳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总算是忽悠过去了。 他衣服内兜里掏出钱来,交给了陶玉书。 “就放这?不怕被我发现?” “发现就发现呗,我又不是真想瞒着你。”林朝阳理直气壮的说道。 陶玉书数了数钱,“这钱不对。” 林朝阳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不对了?” “《牧马人》才一万七千字,怎么有一百多块钱?” 嗡嗡嗡中国内的稿酬支付制度全面崩溃,去年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发布《关于试行新闻出版稿酬及补贴办法的通知》。 通知规定实行低稿酬制度,并根据作品的质量和字数一次付给稿酬。著作稿为每千字二至七元,翻译稿为每千字一至五元。 所以这两年的刊物投稿的稿酬普遍标准都是千字三到五块,六七块已经是名家的标准了。 陶玉书自己也投稿,对于现今的稿费标准很清楚。 林朝阳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暗自吐槽,合着刚才你看了半天是去查字数了? “你忘了,我还在《燕京文艺》上发了一篇创作谈,编辑部还给我涨稿费了呢,《牧马人》是千字五块,创作谈千字七块,加在一起113块钱。” “我说呢。” 陶玉书欢欢喜喜的正打算将一堆钞票揣进了兜里,想了想,又从里面抽出一张大团结来。 “这是你的。” “这是我的。” 林朝阳本来还有点心疼捂了没几天的钞票,可看着陶玉书那副小财迷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 稿费到手,陶玉书又看向林朝阳,眼睛里透着崇拜的光芒。 “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写出这么一篇精彩的小说的?以前也没听你说你写过小说啊,第一次写就能登上《燕京文艺》,还出了那么大的名!” 你提到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陶玉书的态度让林朝阳不由得生出几分意气风发之感,要不都说女人的崇拜是男人最好的壮*药呢。 “一开始我是想写,但也没什么思路。后来是看到了《工人日报》发的一篇报道,是关于宁夏的一对大学生夫妻拒绝了海外亲属巨额资产的遗嘱继承,毅然决然的留在国内扎根边远地区建设的。 这篇报道给了我启发,正好我在图书馆每天上班都有点清闲的时间,就找了些资料来,一番构思,就有了《牧马人》的底子。” 早在有了写《牧马人》这篇小说的念头之初,林朝阳便已经想好了措词,不管是读者、家里人还是编辑,以后少不了都要问到他创作的起源,这叫未雨绸缪。 “那你下笔就能写出来?没遇到什么困难?” 这是陶玉书觉得最好奇的地方。 她倒不是瞧不起丈夫的初中学历,只是文学创作这种事不是说你会写字、语文好就够的,任何一个新手在起步阶段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也有吧。一开始也写的很不顺,磕磕巴巴的。我觉得关键还是要有耐心,熬过去了,也就好了。” 林朝阳回答的很简单,但陶玉书就是念中文系的,而且现在就在写文学评论,深知这其中的难度。 丈夫从未有创作方面的经验,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完成一篇篇幅长达上万字,且精彩绝伦的小说,这说到底肯定是有天赋的原因。 她不禁又想起了两人最早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在小杨屯插队,林朝阳白白净净的,人倒是挺斯文,两人平日偶尔一起劳动也算是认识,但也看不出什么来。 直到后来他因为救她而失血过多,好不容易缓回来,她感激林朝阳的救命之恩,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慢慢地,她在接触中发现,林朝阳竟然是个很有内秀的人,尤其是在文学一道上,更是有着敏锐的感受和洞察力。 别人都以为她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和林朝阳在一起的,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并非是主要原因,她陶玉书可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林朝阳是趣味相投。 一眨眼,两人结婚马上也快一年了,陶玉书十分清楚周围人对她和林朝阳这段婚姻的议论与不看好,连至亲的母亲都在反对,可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回想这一年的经历,陶玉书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陶玉书突然将头埋进林朝阳的怀里,他一开始还以为媳妇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崇拜给他投怀送抱,可等他感受到胸口湿哒哒的温热之后才觉得不对劲。 林朝阳轻轻地捧起那张娇俏的脸庞,却见陶玉书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这一哭,把他哭的有些心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上了?” 晶莹的泪珠未滴落之前盈盈的噙在眼眶里,陶玉书呜咽着望着林朝阳也不说话,他心里更加着急了。 “说话啊?在学校受欺负了?还是家里谁给你气受了?”林朝阳心疼的替陶玉书抹着眼泪。 这时她才抽着鼻子开口,“他们都不懂。只有我知道,你是块金子。” 心中的焦急在这一瞬间化为绕指柔,原来她哭是因为这个。 过去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在林朝阳的脑海中闪过,从她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那天开始,她的压力应该也很大吧?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林朝阳再次替她拭去泪痕,“你丈夫我可不只是块金子,是金矿。” 陶玉书破涕而笑,这一笑明媚生花,“自大狂!” 笑过之后,林朝阳神色愧疚的说道:“对不起!” 陶玉书以为他道歉是因为她受委屈,“我们是夫妻,说这个干嘛?” “诶,我问你,秀芝这个人物,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你都没看出来,我照着你写的啊!” “哼,花言巧语,那清清呢?为什么是女儿?” “你不喜欢女儿吗?我以为你喜欢女儿呢!”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那咱们来造一个!” “呀!你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