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皇室虽应对失措,但并无太大失德之处。杜预造/反,注定不会成功。哪怕一时成功,也不好服众。” “但他却能清晰看透这件事,毅然决然,放下了手中的一切。” “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完美地无可挑剔。” “从道德上讲,他是完人,是至善,是功成身退,急流勇退,朝廷再怎么挑剔,也挑不出他半点错处。” “别说你们俩,就算是太后想要杀他,也绝对不敢在这时候动手。” “若杜预这样擎天保驾的柱石之臣,都被兔死狗烹杀死,大唐气数也就尽了。” “对一个没有威胁的杜预,太后是不会下决心,杀他的。” “你们要只凭谗言,害死他,我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李泌、范相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孙膑一番分析,竟然如此推崇杜预?将杜预称为“完人”、“至善”? 这还暗算个集贸啊? “齐王派你来,就为告诉我们,杜预杀不掉?” 李泌冷笑道。 他从来看不上杜预,更不可能看得起杜预。 他乃是皇族,天上的星辰,而杜预不过是土里的泥鳅。 星辰,怎么可以向泥鳅低头? 这不是李泌无脑对杜预功劳能力视而不见,而是屁股决定脑袋,他所在的地位,决定了他不可能崇拜杜预,哪怕杜预真的千古完人、至善至美。 大唐,只能有一个完人。 那就是我,下一任皇帝,武亲王李泌。 孙膑话锋一转:“我只说,谗言杀不死杜预。但没说不能杀杜预。” “您的意思是?” 范相却隐隐把握住孙膑的言外之意,眼睛一亮。 孙膑却看向房间最深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是,我与师尊,一起研究参详了十天十夜,才想出的办法。” “杜预知进退,急流勇退,已然使得他处于很有利的地位。” “太后无论多挑剔,也不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读书人,一个按照朝廷套路出牌的举人,一个证明了自己忠诚无二、很可能在未来重新被朝廷启用的奇才下手。” “这完全不符合大唐的利益。” “除非···” 孙膑嘴角微翘,冷笑道:“他确实威胁到大唐朝廷利益!” 一个深处的声音响起。 “不错。” 那声音模模糊糊,如同梦境之中,有人对你说话。 你明明死劲要记住,却无法在脑海中留下任何印象。 这就是··· 鬼谷子。 一心要置杜预于死地的鬼谷子。 李泌眼神一亮:“鬼谷先生,请教我。” 鬼谷子却望向了最后一名,始终没有表态的黑衣人,微笑道:“素闻美周郎足智多谋之名。今日既到了,为何一言不发?” 最后这人,摘下面套,露出一副绝世美颜。 周瑜,周公瑾。 美周郎。 他竟然也到了这里,一起参与谋算杜预。 这是何等奢华阵容? 大汉,贾诩。 东齐,孙膑。 东吴,周瑜。 谋圣,鬼谷子。 加上武亲王李泌和内阁首辅范相。 这六人密会,目的竟然是图谋一个举人,一个辞官回乡、躬耕滁州的普通举人。 说出去,只怕天下沸腾,列国震动。 周瑜面色如常,凝望着天边挂着的一轮圆月,淡淡道:“鬼谷先生,与计圣孙膑先生,既然已经有了对策,何必还要问我?” “我想听周郎之计。” 鬼谷微笑。 周瑜淡淡道:“不如大家写下来,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鬼谷子、孙膑、贾诩和周瑜,各自遮掩,在桌上写下一个字。 李泌不悦道:“到底是何计策?弯弯绕绕,何不直说?” 范相却领悟了一丝分毫,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周瑜淡淡道:“看起来,范相还是领悟力高一点,已然顿悟。那周瑜告辞。我吴国,也会配合两位的举动。今晚,我从未来过这里。” 他的身影,渐渐变淡。 鬼谷子也微笑道:“正是。” 他也翩然而去。 孙膑、贾诩的身影也渐渐消失。 贾诩哈哈大笑:“果然妙计,妙不可言啊。” 屋中,只留下了李泌、范相二人,面面相觑。 李泌气急败坏:“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所谓的妙计,到底是什么东西?” 范相若有所思,一指桌上留下的四个字。 “他们,每个人都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个字。” 李泌看去。 只见桌子的四角,竟然出奇一致,都是一个大大的··· “捧!” “捧?” 李泌满脸不解,转头看向范相:“什么意思?他们让我去··捧杜预?” 范相奸笑道:“对!这就是天下四大智者,谋圣计圣、毒士美周郎,不约而同,给杜预设下的计策啊。” 李泌不解道:“我们现在,嫌弃杜预名气太大,对我们威胁太大,而疯狂限/制他还来不及,为何要捧他?如果朝廷继续捧他,他岂不是功劳、名望更大?更加无法限/制?” 范相冷笑道:“这才是,这个计策的高明之处。” 他在李泌耳边,耳语两句。 李泌眼前一亮:“妙,实在是妙。” 范相冷笑道:“而且,我猜这几个人虽非国君,但都是国君的绝对心腹,代言人。他们既然来,便是带着国君的意思。我们这盘大棋,不光大唐在下,这几个国家也在下。” “杜预想要急流勇退,韬光养晦,隐藏起来怎么行呢?” “我们要想办法,让他更加煊赫、功高震主才是。” “古往今来,大唐第一完人?” 李泌也奸笑不已。 范相捧腹狂笑:“何止大唐第一完人?乃是圣元大陆,亘古以来第一完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既然要捧,自然要捧得高高的。” 李泌眼中阴光闪烁:“此人,就算想推脱,都万万没有推脱之力。” “嘿嘿,不错,正是。” 范相眼中冒光。 第二天,上朝。 一场令人颇为不解的古怪事情,发生了。 先是一位清流,主动向太后上奏折,替杜预鸣不平。 “···杜预匡扶社稷,复兴大唐,其功绩震古烁今、直追太宗,朝廷却几无封赏,于情无义,于理不合。该重重加封,表彰他经天纬地的功绩。” 太后看到这奏折上多有夸张词汇,将杜预比肩大唐创立者太宗,颇为不喜:“朝廷却是要封赏杜预,杜预却坚决推辞,并非哀家赏罚不明啊。” 一位朝廷勋贵近/亲、怡亲王李双出列道:“杜预推辞,乃是臣子之道,礼数而已。昔日,尧禅让与舜,舜也坚决推辞,甚至逃入山中,不肯接受。朝廷若真心想要封赏杜预,您该下达命令,直接封他,而不是他一推辞就收回。” 太后看到不光清流大臣、连皇族都出面,推波助澜,要推动重新封赏杜预,微微皱眉,看向李泌范相。 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泌、范相面上古井无波。 太后心如明镜。她太清楚这两人是什么尿性,之前是眼红妒忌杜预的功劳,一定要谋算杜预,如今杜预将权力都还给朝廷,他们得到最大的利益,却为何要吹捧杜预? 难道,杜预地位提高,不会威胁他们的位置吗? 但太后一想,这两人说的冠冕堂皇,朝廷若不封赏杜预,也确实在民间多有怨言,只能同意:“那你们拿出办法吧。” “遵旨。” 李泌、范相挤眉弄眼。 内阁里,武士彟、林如海对视一眼,颇为不解。 朝廷中,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很快,李泌授意下,一堆文人就炮制出对杜预的表彰封赏旨意。 太后一看,无语。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杜预竟然被肉麻无比、搞出一个颀长无比的封号——“大成至圣朝先师先圣宣父太师隆道公文宣王”。 这名字一出,整个朝廷都被深深震撼了。 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口气、这么长的名字! 好家伙,哪怕大行皇帝、鼎湖乘龙、龙驭上宾的时候,他老人家的谥号【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从字数上都比不过你们给杜预整得这封号。 就连大唐建立者太宗皇帝,也不过谥号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 杜预这举人的封号,竟然比太宗、先帝谥号还长! 就问你们牛逼不? 太后直接看向李泌,懵逼:“你们这是?” 李泌也躲不开,索性出列解释:“这里面的“大成”是指:杜预学究天人,总结了三皇五帝上周以来,约六千年的历史文化,集历代圣王之大成的思想;“至圣”是对杜预学问和道德修养的极度赞誉,因杜预立功立德立言,既有功绩,更有高超的德行;“文宣王”是朝廷所封,之前给他的郡王杜预推掉了,但他的功劳足以封王。文宣王意为对在他教化王道、圣人之道方面的杰出贡献肯定。” 太后被弄糊涂了,绕口令般念了两遍:“哦,就算这样,你们打算封杜预为什么···大成至圣、朝先师先圣、宣父、太师、隆道公、文宣王?这未免太过离谱了吧?” “不不不。” 李泌义正辞严,连连摆手道:“杜预匡扶社稷、再造乾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封王一点都不离谱。倒是朝廷,若不肯拿出点真东西来,奖励功臣,只会让外人笑话、后人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