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取不到功名,拿不到举人,便注定被视为异类。今后仕途也会走的更加艰难。” 杜预目光抬起,淡淡道:“除了科举,我不会走其他任何捷径!” 态度之决绝,让众人心中一颤。 杜预最关键的理由没有告诉众人——他要走封圣之路,就必须堂堂正正取功名,走通天大道、人间正道,不能有一丝一毫投机取巧。 若贪图功名利禄,杜预在大宋直接接受赵眘任命,即可入阁做宰辅,岂不一步登天? 且封圣最好连中六元。 虽理论上考不中状元也能封圣,但杜预至圣文骨开启,走的如此顺利,无疑与连中三元,斩获【小三元】关系极大。 解元,他要定了。 突然前面议论纷纷。 “咦?这位秀才好俊俏?” “是我们滁州秀才吗?怎么没见过?” “好像还是琅琊王家的秀才?” “王家有这么一位年轻、俊美的后生吗?” 在一众簇拥下,一顶轿子在杜预面前停下。 一人从轿子中走出。 杜预、宋佳霖等人,如同活见鬼。 因眼前俊美无比的秀才,竟然是··· 女扮男装的王异? “王···” 宋佳霖正要大叫王异的名字,却被王异冷冰冰的眼神,直刺过来,把名字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王异冷冷瞥了一眼宋佳霖,对杜预拱手道:“在下,琅琊王家王阳,庚子科秀才,与阁下同乡同窗同年,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杜预眨眨眼,懵逼了。 王异的女扮男装,他倒是见过多次,但你女扮男装大摇大摆光天化日之下来参加朝廷的科举,是认真的吗? 几个秀才也直翻白眼。 大家谁不认识谁啊? 你个姑娘家,跟我们装什么? 这年头,风气开放,大户人家的小姐喜欢女扮男装、出去乱跑的并不在少数。甚至兴致来了,冒充秀才身份,混入私塾学堂、去听课上课的女孩也有。如果不是有伤风化,家长也不会管很严。 但参加科举,是完全另一回事。 科举,是朝廷纶才大典、取士之道,关系国家社稷的安危、关系朝廷治乱兴衰,乃是一点都不容马虎的大事啊。 从来没听说,有谁家的女孩,能冒名顶替去参加科举? 这将来查出来,堪称九族消消乐的大事啊。 但王异眼神冰寒,坚定如霜,让众人瞬间明白——这位王异,不,王阳同学,是无比认真的。 她,就是要参加科举,与杜预同台竞技,以琅琊王家嫡子的身份! 一想到对方的背后,站的是琅琊王家,众人:“哦,那没事了。” 什么朝廷王法,也管不到琅琊王家。 杜预也暗暗翻白眼,王家真是有钱任性,玩得挺嗨啊? 只听说过冒名顶替,找他人替/考,结果王家直接搞出以女孩来考科举的! 别人替/考的,最严重的是“除了性别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到了王家却是“连性别都是假的”! 就问你服不服? 他无力吐槽,拱手道:“以后,也请王兄弟多多指教。” 王异嘴角微翘,凑到杜预耳边,冷冷道:“忘了告诉你,我有一项别人都没有的神通——过目不忘。” “列子6154章,我也如同杨雄大儒一般,能倒背如流。” 杜预给大佬拱手:“··你清高,你了不起!” 王异似乎很享受杜预吃瘪的表情,又低声道:“据我所知,这次考试,【书】和【礼】是大头,不许作诗。” 杜预眼睛瞪得溜圆:“这么无耻?” 王异哈哈大笑,转身而去,只留下空中暗香浮动。 几个秀才,面面相觑。 “【书】是请圣言,重点?” “【礼】是做文章,重点?” “不许作诗?”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杜预身上。 杜预一摊手:“完犊子”。 此时,只听得一声炮响。 府学,龙门,大开。 田洪凤面无表情,带着一队队学官、兵丁,鱼贯而出。 “时辰到!” “大唐滁州府庚子科乡试,启!” “秀才搜检,入场。” 杜预等人也算身经百战,这些照例都经过数次,正常入考场。 还是熟悉的流程、熟悉的号房,还是熟悉的尿骚味。 杜预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如鱼得水的感觉。 这尿骚味,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很独特有木有? 我口味是不是有点重? 杜预一如上次秀才试,又被安排在天字甲号房,说白了就是主考官眼皮底下、第一排的VIP黄金位置。 距离主考官杨雄,只相距不足两丈,一抬头就能四目相对。 杜预别提多恶心了。 杨雄已然高高在上,端坐就位。 他倒是不摆架子,犹如三家村老学究,一件打着补丁的青衫,一双千层底老布鞋,一脸平静、鹤发童颜,凝望众生。 田洪凤唱名完毕,对杨雄道:“主考官大人,本次秋闱,滁州庚子科报名秀才,2871人,实到2744人,统统搜检完毕,请主考官训话。” 杨雄徐徐站起,和颜悦色道:“你们不要紧张。我是朝廷来主持纶才大典的考官,不是吃人的老虎,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考生们哄堂大笑,气氛随之缓和许多。 杨雄慨然道:“各位寒窗苦读十年,有人穷经皓首用了大半生,图的什么呢?” 众生愕然。 谁知道,杨雄这天下知名大儒,最高学府院长,竟然开头讲这些? 杨雄果决道:“自然是为了光宗耀祖,报效国家!” “说俗点,为了功名利禄,个人前途。” 众人点头。 若不为升官发财,谁肯吃这么多年寒窗之苦? 杨雄一脸和善:“各位放心。既然朝廷将这乡试,交给老夫,老夫一定公平取士,不会以门第、财富、人脉、远近,徇私舞弊。” 他一指府学贡院门口,一张桌子上雪白的十张圣笺,慨然道:“老夫来滁州,一人不见,一人不问。这半个月来,一直在关起门来制题。可谓两袖清风,问心无愧。老夫拿出私人珍藏的十张圣笺,若有人发现老夫任何不法之事,这次考试任何不合理之处,可直接写圣笺,告御状,保证瞬息即达。老夫绝不干扰阻拦。” 全场一片哗然。 自古以来,科场舞弊,层出不穷。 每一个主考官到任之时,都会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公平公正,但像杨雄这般敢于拿出自己的十张圣笺,就放在考场门口,明白无疑地宣告任何人都可用之来告御状,瞬息即至,可谓亘古未有奇事一桩。 这再次赢得了考生,特别是寒门士子一致好评,称颂不已。 “杨公!不愧是天下大儒!” “如此胸怀坦荡,可见毫无徇私!” “我等何其幸运,遇到了恩师杨公?” “杨公,就算我此科落榜,也学艺不精,毫无怨言。” 人人都盼望,能一展所长,与拥有无尽人脉的士族公平一战。 倒是那些士族子弟,惴惴不安。 杜预目光一闪。 杨雄如此做作,只怕另有深意——他搞的越是公开,显示越是胸怀坦荡,则针对绌落自己后,越是容易撇清关系。 我可没收一分钱好处,取士只凭一片公心。 杜预落榜,那是他实力不够,跟我主考官毫无关系。 “既然说清楚了,我来说说规则。” 杨雄目光终于落在杜预身上,平静入水,不含一丝感情:“本次考试,六艺之中,必选【礼】【书】两科。其他四科,考生可另选三科。” “啊?” 众人愕然。 杜预眼波一闪,果然来了。 副主考田洪凤却突然道:“杨大人,自古以来,乡试惯例便是考生六选五,可自选一科不考。杨大人素来讲究遵循旧例,不知为何这次推陈出新?” 杨雄目光凛冽,盯着田洪凤道:“理由很简单。因我是这次钦差主考官!按照朝廷律令,钦差可有便宜行事之权。我依旧是六选五,只是【礼】、【书】重要,必考而已。你若有不服,可向朝廷参我。但这次乡试,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 考生们愕然。 想不到,考试还没开始,主考和副主考两位大人,就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有人已经嗅出,考试规则之争,背后不同寻常的味道。 田洪凤淡淡道:“此次杨大人擅改规则,我自会事后写奏折,向朝廷承报。” 杨雄冷笑一声,淡淡道:“另外,本次考试只许写/文,不许写诗。” 他毫不收敛,直视杜预:“诗词,小道也。唯有圣人之言,才是通天大道、人间正道。有人凭着诗词,赢了名气,但名气在我面前毫无作用,我取士只看是否读圣贤书,说圣人言,按圣人之言做人行事,其他一概不论!” 全场目光,落在杜预身上。 有惊讶,有惋惜,但更多幸灾乐祸。 谁都知道,杨雄“诗词禁令”,针对谁。 现场作诗最强的,除了大唐诗仙杜预,还有谁? 在场读书人,谁不知道杜预凭着诗词,连东海龙太子、堂堂妖尊敖双都斩了? 不许作诗,等于封印了杜预最强之处,让他空有一腔才学无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