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污染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吴歧。”维尔马斯教授说。 我突然就想到,刚刚吉蒙看到我的身份信息时惊讶的神色。 a10...... 还有,我刚来盛山大学的那天,他对苗叔说,那些原住民在等我长大...... 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仍在耐心地说着:“你十岁那年的事,虽然苗先生费尽周折抹去了医院和学校的记录,我们还是找到了其余的一些......没被注意到的痕迹,算是了解到了当时的基本情况。 我们有数不清的实例可以证明,以你当时的状况,最后能正常地活下来堪称奇迹。 很多身体强健,精神正常的成年人,都无法承受那些,你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却能安然无恙地退出沼泽......” 他笑了笑,“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太瘦了,还经常感冒什么的,是吗?苗先生还带你注射过预防感冒的疫苗。” “是,但是好像没什么用,那时候还是容易感冒。” “感冒是由多种不同的病毒引起的,感冒病毒本身也在不断变异,你当时注射的应该是针对特定类型的流感病毒的疫苗,那并不能涵盖所有可能引起感冒的病毒,所以,还是会感冒的。” “好吧,我还以为是没效果呢。” “不仅是十岁那年,最近也是,你虽然一直被噩梦困扰,但也只是被困扰而已,并没有出现问题。 那么多的恐怖画面侵入梦境,那些不是普通的噩梦......换作其他普通人,肯定早就因为无法承受而疯掉,甚至死掉了。但是你,你一直好好的,完全好好的,身体健康,精神正常。” “其实......” 我决定向他说出实情:“其实,在来到盛山大学之前,我有很多很多天的时间,时不时就会出现幻觉,看到,或听到......我只是对于那些异常不动声色。” 他却不以为意,大概是认为我能承受那一切,然后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这也是我们暂时不让你阅读吴中青手稿的原因,那会超出你的精神承受极限,哪怕你是吴歧,青鹿湾吴氏的后人。” 他说。 “青鹿湾?那是我的家乡吗?” 之前苗叔说,我的家乡的确在沿海地区。 “哦,我不知道按照你们东方的习惯,出生地是不是就算是故乡。这么跟你说吧,你爷爷辈之前,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你们家族都是生活在青鹿湾的,之后就不是了,你爷爷离开了。 至于你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叫兆丰的普通镇子,不靠近任何大的水域。”他站起身,推开窗户,让大片大片微凉的空气,夹杂着阴雨天的潮气涌进来,“青鹿湾现在已经没了。在1975年,你爷爷刚去世没多久,青鹿湾突然爆发了很严重的污染,那儿的居民们为了活命,不得不全部搬走了。政府为了阻止污染蔓延,采取了很多措施,但那里至今还是寸草不生。” “是什么样的污染,怎么那么严重?” “先是附近的水体突然散发出一股臭味儿,就像是什么动物腐烂的尸体,后是地面上突然多出无数的泉眼,泊泊地向外冒粘稠的深色液体,像石油一样。 后来人们检测发现,那些不明物质不仅和石油没有关系,还会把那一方水土拖进地狱——那种粘稠的液体里,含有超高水平的有害重金属。” “那这次污染,是偶然事件,还是......” 虽然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的某些家族成员曾经为虎作伥,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 当一切在我面前摊开,我还是感觉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那不是偶然事件,现在的科学根本无法解释。 不过,由于疏散及时,那次污染并没有对当地居民造成太大危害。他们的搬迁,也因为事态比较大嘛,得到了很多关注和社会各界人士的帮助。 至于那些很久远的往事,没关系,你不必太在意,就像人不必喜欢自己的全部过去,也不必释怀一样,你只需要知道,过往的作用,就是把你带到现在,这就够了。 做好此刻的自己,这就够了。” 我感觉有点虚脱,靠在椅背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善解人意地看着我,“尼采说: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 过程曲折一些没关系的。” 他似乎,总能看穿我的心思,就像此刻,他好像知道我在因为自己不同寻常的人生,和祖辈沉重的过往而思绪万千。 “Α? πio?μe ?λλo ?νa πot?.(希腊语,意为:再来一杯吧)”他站起身,又去到咖啡机前,开始研磨咖啡豆,“有一个女孩子,哦,现在要说是女士了,给我讲过一个很生动的梦。 在梦里,她成了一只透明带微微粉红的小虾,正被活生生送进两排白色的牙齿之间。 她舞动着触须,拼命扭动身体,却只能感觉到那两排牙齿在她腰间慢慢咬合、磋磨......” “之后呢?” “就到这儿,梦境总是不完整,就像月亮不会一直圆。”他做咖啡的动作熟练、优雅又利落,“磨咖啡豆,或者和詹姆斯一起做饭,他让我磨黑胡椒、姜末那些的时候......我有时会想起来这个古怪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