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它自己就结束了
挂断电话,我继续查看着那些照片,并试图挖掘自己幼年的记忆,但我那时太小了,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吴中青......照片文字中的“我”就是他吗?那一切都是发生在他身上,他的视角里的吗? 经历过那么多可怕的噩梦,最终又精神失常的,真的是他吗? 我会是下一个他吗? 他还活着吗?虽然可以从一字一句中察觉到,他的处境非常糟糕,但是......他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又在哪儿...... 给我寄信的人就是他吗? 他有什么目的?提醒我小心变成他那样? 或者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终于得以联系到我了? 这二十多年来,他都在哪里...... 也像我一样......孤独吗...... . 天渐渐黑了,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我不得不打开灯,好给自己更多的安全感。 当灯光落到桌子上,映出牛皮纸信封内一小块长方形阴影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有人寄给我的,不止这一沓照片。 我把信封拿起来,用力抖了抖,果然掉出了一张白色烫金的名片: 布莱克·维尔马斯 blake wilmas 下面是一行数字,11位,应该是手机号码。 名片背面,是一行手写的小字: 一束光照进铁塔,铁塔里的肮脏龌龊被显现,这束光便有了罪。 ——尼采 这是......什么意思...... 我摸着薄薄的名片,只觉得它冷冰冰的,就像是一枚轻薄锋利的刀片,被放到了寒冬的雪地里一整夜。 布莱克·维尔马斯...... 我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会是谁...... 或许,是吴中青的化名?布莱克·维尔马斯就是吴中青,是我的大伯? 这个,好像有点离谱了...... ...... 我的思绪很乱,开始坐立不安,浑身难受地像是爬满了虫子,同时后背和额头不停地,隐隐地冒冷汗。 是否要拨打名片上的电话?应不应该联系这个叫布莱克·维尔马斯的人...... 我开始在屋内走来走去,假装忙碌地整理东西,内心里刚下了一个决定,立马就被推翻;再下另一个决定,立马也被推翻了...... 我该怎么做...... 是把照片和名片都丢到垃圾桶里,还是拨打名片上的电话问清楚...... 苗叔......苗叔还什么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问问他的意见...... 或者廖医生,她是个聪明人......但是,她真的能帮我做出正确的选择吗?她对我的一切并不完全了解,或许并不能真切体会到我的处境...... 视线回到桌子上,那些乱糟糟的照片像是渡上了一层湿冷的雾气。 那些究竟是什么......是发狂人的妄想,还是,真实存在的......那些描述中来自远古的恐怖生物,出现在我梦里的黑影和呼号,以及,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件......就比如,我十岁那年的遭遇。 就算我是潜在的精神病患者,那次的事,实在是太突破常理,不可思议了。 所有医生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我的情况恶化,又眼睁睁看着我一点点好起来。 如果,我现在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丢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会怎么样......我会被那些重复的噩梦继续折磨到疯掉吗? 我会像照片文字中“我”一样,被毁掉吗? 还是说......这次还是会像我十岁时那样,汹涌一段时间再自行消失...... 名片......如果接通了那个电话,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是我一直渴望的亲情......还是骗局......亦或者是再也无法逃避的黑暗? 我走过去,捏起那张名片,犹豫来犹豫去,直到名片都快被手心里的汗捂湿了,也没能做出最终的选择。 我不知道该听从内心恐惧的告诫,放弃眼前的线索,永远把一切埋在心底秘密的角落;还是该满足自己对于逃脱困境的渴望,用勇气战胜所有困扰着我的未知。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我从纠集的思绪里解救了出来。 手机在桌子上不停震动,是苗叔打来的。 “喂。” “小歧,还没睡呢吧?” “没有呢。” 电话那头,苗叔有些犹豫,“小歧,你......我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我不该管太多...... 但是,你是在我眼前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就和我的孩子一样。你一直都很懂事,我那三个孩子加一起,都不如你呢。尤其是苗灿,被他妈妈惯的全是坏毛病......” 我耐心地听着,慢慢走到了窗户旁,苗叔的声音和晚风都让我感觉平静了下来,“叔,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是这样,我......你下午的问题,让我有点担心,但是我问你,你又不肯说什么。所以,我联系到了你那个心理医生的助手,王康。” 廖医生的助手...... 应该是担心我认为他监视我,他又连忙补充道:“我有一个朋友是王康的叔叔,之前有一次,我们在那家私人心理诊所碰见了你,还记得吗......” 我已经猜到了这通电话的目的,说道:“叔,没什么事,我就是有点苦恼,所以和廖医生随便聊聊,没什么。” “小歧,你爸爸狠下心把你送走,就是希望你能远离那一切,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我知道。” “所以......有的事就不要深究了,慢慢地就会过去了,就像你十岁时候一样,它自己就结束了。” “嗯。” “小歧,我也不舍得你离开,但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我在想......要不要送你去英国留学。 我有个朋友现在在英国定居,关系一直都很好,如果你愿意去那里,他肯定可以关照你,帮你尽快融入那里的生活。 要不,你考虑一下?你本来就上学早,到现在实岁还不足22呢,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嗯......我想一下吧。” 我们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我在窗台上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楼下有几个喝醉酒的男人,一边大声说着污言秽语,一边反抗物业保安的驱逐拉扯,最终打了起来,我才被那些闹哄哄的声音拉回思绪,惊觉自己浑身都被夜风吹得冰凉了。 打了一个冷颤之后,我像往常一样,换上睡衣,躺到床上开始睡觉。 最后,我把被子拉过头顶,一伸手,把手心里的名片丢到了地上。 有人报了警,我听到外面有警车的声音。喝醉酒的男人在反反复复喊着“我打自己的老婆,谁也管不了我,我有结婚证......” “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人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保安,是你媳妇吗?你喝醉了酒乱闯,你是住这里的吗?还动手打人家保安,你自己看看......弄不好人家这就是轻伤了,你这叫故意伤害罪,懂吗?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不去......我不去......我打我自己老婆,谁也管不了我......谁也管不了我,别拉我......你们放开我......” ......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确定自己再一次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