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　　 林南从惊醒。　　 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汗浸湿衣服。　　 湿衣服冰凉的贴在他的皮肤上。　　 林南像是没有生气的死鱼，冰冷的躺在床上。　　 这一刻他想到“死”。　　 “死”的念头随着周围无尽的黑暗包围了他。　　 “呜呜呜......”　　 一阵细微的抽泣声，传进他的耳里。　　 “是鬼吗？”　　 “来索命的鬼。”　　 林南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鬼。　　 他不知怎么从床上爬起，穿好鞋子，循着哭声走去。　　 院子里漆黑一片。　　 只有门外街道昏暗的路灯透出些光亮。　　 “咔叽！”　　 林南打开门。　　 哭声嘎让而止。　　 李茜尴尬的望着林南。　　 “对不起，吵到你了。”　　 李茜说完，就转身往家里跑去。　　 “没...关系。”　　 林南喃喃自语。　　 李茜的背影在路灯下扯出长长斜斜的影子。　　 林南突然不难过了。　　 ......　　 城里不让养鸡。　　 可大清早，依旧能听到鸡的鸣叫声。　　 声音不尖锐，是母鸡。　　 显然是有人冒着危险，养了下蛋的母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肉实在难买，养只母鸡下蛋，也算是给家里添点荤腥。　　 何况一个鸡蛋也能买上几毛钱。　　 不多时，母鸡的叫声消失。　　 李茜再次跑出家门，躲在角落里流泪。　　 刚才惨叫的母鸡，是她养的，用来下蛋的好母鸡。　　 今天，母亲为了招待客人，把它宰了。　　 李茜哭的很伤心。　　 母亲这一刀像是把她的希望和盼头全宰了。　　 “小花...呜呜...小花”　　 李茜边哭，便喊着她给母鸡取的名字。　　 林南小心翼翼的把一块手绢递过去：　　 “你没事吧！”　　 路灯微弱的灯光下，李茜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看着林南。　　 “谢谢，我没事。”　　 李茜伸手接过手绢，把泪抹干净。　　 “谢谢了，手绢我洗干净还你。”　　 李茜再次站起身离开。　　 ......　　 为了生计。　　 林南和林婷再次推着铁皮炉来到车站。　　 “烤红薯喽！又大又甜的烤红薯。”　　 “大哥，要不要买一个尝尝。”　　 “小姐，吃烤红薯吗？”　　 林南更加卖力的叫卖。　　 “我要挣钱！”　　 他暗下决心。　　 在林南的努力下，红薯卖的比平时好。　　 林婷兴奋的包着红薯。　　 她小脑袋里想到，大哥挣了钱，她也许就有肉吃。　　 ......　　 李茜家的贵客到了。　　 是工厂的车间主任。　　 李茜的父亲前年生病去世，按理说家中有一人可以顶替他的岗位。　　 但她父亲之前的岗位是“浇铁水”。　　 母亲和她都没体力干。　　 厂里给的了补偿，并说：“厂里有合适的岗位，马上安排。”　　 母亲变置办摊位，靠买面维持母女的生活。　　 在前几日，母亲打听到，厂里的食堂空出几个位置。　　 她便邀请主任过来，想请主任托托关系，把女儿送进厨房。　　 “主任您请坐。”　　 “小茜，还不赶紧给主任到茶。”　　 李母热情的招呼。　　 “主任，这次请你来，是专门感谢你这几年对我们娘两的照顾。”　　 “主任，我谢谢你。”　　 李母诚恳的给主任鞠躬。　　 主任连忙托起李母：“李姐，言重了。”　　 ......　　 李母和主任聊了会天，便到了中午。　　 李母把炖了一个上午的母鸡端上饭桌。　　 鸡汤上面漂浮着一层黄色的油，散发着浓郁的鸡汤香味。　　 主任忍不住咽了口水。　　 “这鸡汤真香！”　　 虽然他是干部，一个月也吃不上几顿肉。　　 跟何况是桌上这种鲜美的鸡汤。　　 李母歉意的说：“家里穷没什么东西，招待不周，还望主任见谅。”　　 主任摆摆手：“李姐，你这鸡汤抵的上10道菜了。”　　 ......　　 主任吃的很满意。　　 他数次夸赞鸡汤的鲜美，鸡肉的香。　　 一大盆鸡汤，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李茜小口喝着鸡汤，心里默默落泪。　　 等到，主任吃饱喝足，在客厅喝茶时。　　 李母开口了：　　 “主任，我们母女到现在也每一份正经工作。”　　 “这日子是越过越难。”　　 “不怕你笑话，我想给小茜找个好人家，都找不到。”　　 主任微微点头：“是这回事，厂里也在考虑怎么安排你们。”　　 李母说道：“主任，我听说厂里食堂缺人。”　　 “小茜这孩子，手脚麻利，不怕苦。”　　 “主任，你看小茜有没有希望？”　　 主任打量了一下李母，又看了眼李茜。　　 他沉吟起来。　　 李母噗通跪倒在主任面前。　　 “主任，没份正经工作，我们娘两真活不下去了。”　　 主任急忙拉起李母：　　 “李姐，你别这样。我回去跟厂里问问。”　　 李母感激的说道：“小茜，还不过来谢过主任。”　　 主任哭笑不得的说：　　 “这件事，我不敢打包票，我只能尽力。”　　 “你是知道的，厨房的事情，我说了不算。”　　 李母连连点头：“我知道。主任肯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　　 李母把一蓝子鸡蛋塞到主任手里，把他送到门口。　　 李茜不满的说：“妈，有必要这样吗？你这又哭又闹的。”　　 李母恨铁不成钢的说：　　 “你懂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厨房里油水多，进了厨房，你就乐去吧！”　　 李茜心里别扭，她知道进厨房事件好事，但她讨厌母亲的这种行为。　　 “还剩下点鸡汤，留着晚上下面给你吃。”　　 李母说道。　　 ......　　 傍晚。　　 电影院门口聚集着大量青年男女。　　 他们打扮大多时髦。　　 女子的头发很多是烫过的。　　 林南意外的在路上碰见李茜。　　 2人都看见对方，却都没有打招呼，默默的擦肩而过。　　 李茜和宋建并肩，有说有笑的往电影院里走去。　　 街道热闹，各种声音不绝。　　 林小溪像十万个为什么似的，一直不停地问着二北。　　 “二哥，那人的头发为什么是红的？”　　 “二哥这灯会变颜色......”　　 “二哥......”　　 林二北耐心的回答小溪。　　 林南的世界却陷入一片寂静，他听不到声音。　　 他想失去灵魂的躯壳，凭着本能走回家中，给弟妹们做饭。　　 “李茜是和他去看电影吗？”　　 “看完电影他们回去散步......”　　 林南脑海里，闪现一幕幕李茜和宋建亲密的画面。　　 他的心碎了。　　 今天，他的恋爱彻底结束。　　 “穷人，没有恋爱，只有活着。”　　 林南默念这句话。　　 ......　　 夜空下，睡不着的还有李茜。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出现林南凄惨的表情。　　 “他肯定很难过。”　　 “他难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家穷，他家更穷，我们在一起只会让日子更难过。”　　 李茜懂事早，很多事情她早已明白。　　 一方面，她向往理想的爱情，渴望追寻自己的理想。　　 另一方面，她又屈从母亲的安排。　　 “老天爷啊！”　　 “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是个没力气又没学历的穷姑娘。”　　 “我除了听母亲的话，还能怎么办？”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到林南的哭声，从她的喉咙里传出。　　 ......　　 林南再也没在车站遇到李家面摊。　　 李茜在主任的帮助下，进到工厂的厨房干活。　　 李母把面摊出低价出卖，在家专心打理女儿的生活。　　 风更大，也更冷了。　　 家中不烧火，根本无法入睡。　　 林南只好给家里多买炭。　　 这下，卖红薯的钱难以满足众人的生活。　　 林家兄妹都是些半大小子，食量大。　　 林南只好托人把一间房出租。　　 一个从农村来的姑娘租下了这间房。　　 林南叮嘱姑娘：“我们兄妹都爱干净，你的东西不能乱发，垃圾要及时丢出去......”　　 林南说了很多。　　 姑娘没有生气，反而是露出甜甜的笑容：　　 “好，我会照做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姑娘叫秦萱。　　 秦宣把自己带来的书，一本本的在房间安放好。　　 这些书占了她行李的9层，剩下的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　　 “秦宣，加油。”　　 “你一定可以在城里生存下来的。”　　 秦宣给自己打气。　　 她今年高中毕业，父亲要他嫁个村里的书记的儿子。　　 她不愿意，偷偷收拾行李，趁父母出门劳作，带着多年存下的20几元，逃出了村子。　　 秦宣有自己的理想，她要考大学，然后成为一名物理学家。　　 去年高考，她差了几分。　　 “明年，我一定会考上的。”　　 她有股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儿。　　 ......　　 来到青城半个月，秦宣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她开始慌了。　　 手中的钱，租房加上吃饭，已经耗去一小半。　　 城里的工作太难找了。　　 要不，必须要求“非农”户籍。　　 要不，就是工作强度高，让她没有复习的时间。　　 她的心气，在一次次碰壁中折算大半。　　 “难道，我只能灰溜溜的回村吗？”　　 一夜无眠。　　 秦宣在房里感到烦闷，便出房门，打算到院里散散心。　　 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林二北在认真看着书。　　 “是英语？”　　 秦宣眼睛亮了一下。　　 她悄悄的靠过去。　　 林二北一边轻声念书上的句子，一边对照笔记。　　 他最难学的便是英语，没有老师，全靠自己摸索。　　 他只能把书里的句子死记硬背下来，再想尽一切办法询问。　　 “这个单词读错了。”　　 “应该这么读.....”　　 秦宣不自觉开口，纠正林二北的发音。　　 “谢...谢。”　　 林二北结巴的说道。　　 秦宣问道：“你是在读高中？”　　 林二北不要意思的说：“没有，我只是随便看看。”　　 “你这可不是随便看看，笔记都做了那么多。”　　 “你是想高考？”　　 秦宣大眼睛看着林二北。　　 林二北脸红，他怕说出真实想法，会迎来秦宣的嘲笑。　　 “真厉害。”　　 “认识一下，我叫秦宣。原先是高二的学生。”　　 “今年高考差点分。我明年一定能考上的。”　　 秦宣把手掌伸出，放在二北面前。　　 林二北慢慢的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　　 “我叫林二北。”　　 ......　　 林二北早起除了看书，还要烤红薯。　　 他要提前林南醒来把红薯烤好。　　 林南起床后，才能直接推着去卖。　　 没多久。　　 林南起床，推开房门。　　 他看到了灯光下林二北和李茜2人。　　 林二北露出开心的笑容。　　 林南停住了，他好久没看到林二北露出这样的笑容。　　 “让他们再待一会吧！”　　 林南悄悄回到房间里。　　 过来一会，在出来。　　 他喊道：“二北，红薯烤好了吗？”　　 林二北急忙的回答：“大哥，烤好了。”　　 秦宣小声说：“晚点咱们再聊，我回房啦！”　　 在经过林南的时候，秦宣朝他打招呼：“林南，早上好。”　　 “早上好。”林南回了一句。　　 ......　　 秦宣最终还是找到了生计。　　 “卖烧饼。”　　 她计划好，早起做好烧饼和林南一起去车站卖。　　 卖完后回房间学习。　　 “只要一天能赚几毛钱，够吃饭就行。”　　 秦宣给自己订了个目标。　　 所以，她每天早上开始起的比林二北还早。　　 在厨房里揉面，做烧饼。　　 把做好的烧饼放在篮子里，用布盖的严严实实的保温。　　 林二北起来后，把红薯放进炉子里，便在旁边学习。　　 身后传来轻微的揉面声，让林二北感到安心。　　 如果做好烧饼后，林南还没起床。　　 2人便会聊天。　　 林二北会说起他的梦想，他要学医，救治很多病人。　　 李茜鼓励他：“你一定能考上医学院的。”　　 秦宣也会说自己的梦想，她要学物理，去探索无边的宇宙。　　 ......　　 秦宣烧饼做的不错。　　 在车站卖了一段时间后，开始有熟客。　　 她一天做20个烧饼，9点钟之前就能卖完。　　 这20个烧饼除去成本，她能赚接近7毛钱。　　 一个月接近20元的收入，除了每天的伙食费，和每月的房租，她还能剩下10元。　　 有了钱，偶尔她还会在书摊租书回来看。　　 这些书，她都会分享给林二北。　　 她跟林二北说：“我们不止要学习考试的内容，还应该多看书，看书才能开阔我们的眼界。”　　 林二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秦宣，你懂的真多。”　　 “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老师讲的。”　　 ......　　 林二北第一次从书里见识到广阔的世界。　　 他第一次感受到个人的渺小。　　 看完书后，2人常常会讨论，有时也会因看法不多争吵。　　 但争吵丝毫不会影响2人的关系。　　 林二北时常感觉自己和秦宣之间有一种“革命”的情义。　　 ......　　 有一天，林南说：“二北，你跟我来。”　　 林南把林二北带到院子里，小声的对他说：　　 “我猜是隔壁的庄大彪偷了红薯。”　　 “我今天看到他在烤红薯吃。”　　 林南在红薯刚丢的时候，简直想把小偷砍死。　　 但现在过了那个时机，心里发怵，不敢去闹。　　 林二北说：“我们现在就找上门去，要他赔。”　　 林南说：“要是他不认，咱们也没办法。”　　 “说不定，他的红薯是买的。”　　 “算了，以后小心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