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风火火的，张德宁再次来到了城南区文化馆。　　 虽然她在上午上班的时候，她就准备立即来找程旭远，但是在出门的时候，却被邹燕来抓住去开会。　　 找程旭远的事情，就只能放在了下午。　　 面对坐在传达室的老李头，张德宁笑容满面的道：“李大爷您好，还认识我吗？”　　 看到张德宁，老李头也很高兴道：“您不是燕京文艺的张编辑吗？我怎么能够忘了你呢？你这次过来是……”　　 “我来找程旭远，他在吗？”张德宁直接了当的道。　　 李老头道：“小程刚刚回来没几天，他前些时候还叮嘱我，说一旦有人找他，就说他不在。”　　 “但是张编辑你又不是一般人，我怎么能瞒你呢？”　　 “小程正在办公室，你直接进去找他就行。”　　 李大爷的话，让张德宁的心中一阵的温暖。　　 她终于能够靠着面子横冲直撞了。　　 来到写作组的办公室，就见程旭远正在写着什么，而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同志，则是在打毛衣。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好似在说什么。　　 “程老师，你还挺悠闲啊！”张德宁推门走进去，笑眯眯的在程旭远对面坐了下来。　　 程旭远看是张德宁，愣了一下之后，随即笑着道：“是张编辑，你好你好，快请坐。”　　 “我给你倒水。”　　 说话间，就拿起待客的白瓷杯，给张德宁泡了一杯茶。　　 这一次没有捏秦业威的茶叶，而是用的他自己的。　　 张德宁和有些印象的史雪红打了一个招呼，就郑重的道：“程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过年前，我都有回你老家找你的想法了。”　　 程旭远笑了笑道：“张编辑，您发的电报我都看了，没有到那个地步。”　　 “不过对于咱们编辑部的工作，我还是非常感谢的。”　　 张德宁喝了一口水道：“程老师，我们的工作，可不只是我电报上写的那一点，还有很多呢？”　　 “比如光读者的来信，我和我的同事，每天都要处理好几大包。”　　 “要说啊，这也是你的事情啊。”　　 “可是让我伤心的是，您回到京里，也不说去我们编辑部一趟，你知道这让我多伤心吗？”　　 程旭远心说已经没啥钱了，我去找你们干嘛？　　 但是这些话，表面上不能这么说，他只能笑着道：“张编辑，我这也是上班的第二天。”　　 “你也知道，我好些天没有来单位了，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我准备明天就去咱们编辑部报道。”　　 这个借口，程旭远觉得没毛病。　　 可是张德宁却很直接的指出来道：“程老师，您的这个很多事情，就是坐在办公室聊天吗？”　　 程旭远脸一红，实在是有点编不下去了。　　 他只能道：“张编辑，你今天杀过来，不只是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张德宁见自己占了上风，也就不再逼迫，而是沉声的道：“你这一个多月在老家写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如果质量过关，就算了。”　　 程旭远迟疑了一下道：“张编辑，我是写了一部小说，不过你们发表不了。”　　 听到这话，张德宁的眼睛一瞪。　　 这个程旭远，刚刚发了一部小说，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看不起谁呢？　　 我们发表不了，那谁能发表？　　 “徐凌云老师，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吗？”　　 张德宁的话虽然平静，但是目光却隐含着逼视的味道。　　 程旭远摊了摊手道：“你们主要是发表短篇和中篇小说，我这次写的是长篇。”　　 长篇！　　 那就没有太大的事情了。　　 不过张德宁并不准备放弃，她搓了搓手道：“程老师，让我先看看呗。”　　 “就算是我们现在发表不了，但是先拜读一下总可以吧。”　　 对于张德宁这位给过自己帮助的编辑，程旭远也不好拒绝，于是就将自己正在修改的稿子拿了出来。　　 张德宁接过厚厚的稿纸，按照自己的经验估摸一下，觉得这些稿子，最少有十几万字，甚至可能有二十万。　　 自己家杂志，可没有怎么发表过长篇小说。　　 她心中一边暗自可惜，一边朝着稿纸上看去。　　 就见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渴望！　　 渴望，这是写的什么呢？　　 张德宁接着往下看，就见上面写道：“对于漂亮的女工刘惠芳来说，现在她很苦恼，她有两个追求者，一个是……”　　 看到这开头，张德宁的心就是一动。　　 这个开头，好似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漂亮的女工，两个追求者，一个是踏实勤劳的工人，另外一个是从大学里过来改造的大学生……　　 这刘惠芳该选谁呢？　　 作为一个女编辑，她对于后面的剧情，瞬间多了不少的想法。　　 不过她的职业素养，让她不觉得看了起来。　　 选择，捡到孩子，决定抚养小芳……　　 一个个人物的出现，让张德宁感到就好似有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在自己的眼前活了过来……　　 就在她沉浸在剧情中不可自拔的时候，轻轻的敲击声，将她惊醒了过来。　　 敲桌子的是程旭远。　　 不是他想要打搅张德宁看小说，实在是天快黑了，如果张德宁再这么看下去的话，他就没有办法下班了。　　 “张老师，该下班了，天快黑了。”　　 本来准备发怒的张德宁，听到这话，才注意到，四周的环境已经黯淡了下来。　　 平日这个时候，她都要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悠然的往家赶了。　　 可是现在，她竟然还在城南区文化馆。　　 “程老师，抱歉啊，我看着入迷了。”张德宁不好意思的说道。　　 程旭远摆手道：“张编辑，这没有什么可以道歉的。”　　 “说实话，这是您对于我的作品最大的认可，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张德宁轻轻的将自己看到的地方折住，而后沉声的道：“程老师，这个稿子我带过去，今天晚上看完。”　　 “我觉得，我们燕京文艺，也可以做一些突破。”　　 程旭远道：“张编辑，这是不是有点太为难，我觉得吧，要是为难的话，还是不要让您太费神了。”　　 张德宁听到这话一愣。　　 她感到程旭远话中有话啊！　　 “程老师，咱们是朋友，有什么事情就放开了说。”　　 “藏着掖着，就见外了。”　　 程旭远道：“张编，我准备将这个稿子投给人民文学，他们能够发长篇，而且稿费也给的高啊！”　　 张德宁注视着程旭远一本正经的神色，突然有点明白了过来。　　 她笑了笑道：“程老师，你的想法我明白。”　　 “不过有这么一句话，叫做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咱们从你开始写作就合作，我会让你吃亏吗？”　　 “这样吧，我拿这个稿子找我们编辑部的负责人，看看能不能发。”　　 “不能发就算了，能发的话，我给你争取最高的稿酬，还有就是两个月的带薪改稿怎么样？”　　 对于给程旭远争取最高的稿酬，也就是千字七块，张德宁感到毫无压力。　　 不但因为程旭远现在这个渴望写的非常的好，更因为程旭远现在的名气和地位。　　 给顶格的稿酬，那是应该的。　　 程旭远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眼前年轻的张编辑，竟然如此有魄力。　　 千字七元，已经是规定的最高了。　　 关键是人家还给两个月的带薪改稿。　　 这一下子，就是一百二十元的补贴。　　 在人民文学那边，自己可没有熟人啊。　　 千字七元也许可以谈，但是带薪改稿这个，恐怕就不容易。　　 就在程旭远纠结的时候，张德宁看了一眼天色道：“程老师，雪红姐，你们还没有吃饭吧。”　　 “走，我请你们吃点饭去。”　　 “看了一下午的稿子，都有些饿了。”　　 史雪红听张德宁提到自己，顿时愣了。　　 她没有想到，这吃饭的事情，竟然还有自己的一份。　　 她之所以还没有走，实在是张德宁这个客人还没有走，她想要看看张德宁究竟看到什么时候。　　 “张编辑，我就不去了吧，我……”史雪红双手摆动，推脱的说道。　　 但是她的推脱，却没有多少的诚意。　　 张德宁一把抓住她的手道：“雪红姐，一起过去吧。”　　 “就是吃点饺子什么的，咱们先说好，饭钱我出，但是饭票你们各自要掏的。”　　 张德宁如此说，史雪红只能道：“行，那我就沾一次光。”　　 我这个被请的人还没有开口，你史雪红就替我答应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主次有别啊。　　 程旭远心中虽然腹诽，但是史雪红同意了，他也只能道：“张编辑，这次饭还是我请吧。”　　 “毕竟你为了我的稿子忙前忙后的，这个客应该我请。”　　 听程旭远如此说，张德宁心说你倒是说了句实诚话。　　 要不是看在渴望这个稿子上，说什么这个客都要你请。　　 但是稿子还没有搞定，如果让你请，你不将稿子给我怎么办？　　 所以张德宁一挥手道：“我们编辑有时候组稿，是能够报销一点费用的，所以这一次还是我来吧。”　　 “如果程老师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以等下一次。”　　 “等你的渴望发表给了稿费，再请我们好好地吃一顿，您看怎么样？”　　 人家张德宁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旭远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当下笑着道：“行，那这一顿就让您破费了，下一顿我请。”　　 看着程旭远脸上的笑容，张德宁的心中一阵的无奈。　　 不过随即，她就安慰自己，一个好的编辑组稿，哪有不拉着作者下馆子的。　　 不过程旭远今天吃的，下一次她一定要加倍吃过来。　　 现在的关键，是渴望这个稿子，她一定要拿到手。　　 从办公室出来，程旭远三人就往大门口走，刚刚下了楼梯，正好碰到曲艺组的负责人罗大年。　　 罗大年看到程旭远，当时就笑着道：“小程，你上大学什么时候走，我回头给你送送行。”　　 听到这话，张德宁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程旭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