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识好人心,元希容瞪着眼,看着湛君抛毬逗鲤儿玩,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说起另一件事来。 “今日宴上,几位夫人夸鹓雏,一群人正高兴呢,阿嫂也跟着说了几句话,接着就开始恭喜母亲,有人就好奇,问?喜从?何来,阿嫂就讲原来大兄前?几个?月在定方巡查时收置了一个?女子,如?今已有孕三月了。” 湛君抛毬的手一顿,毬落到地上,鲤儿急切地“呜呜”了两声,湛君把毬捡起来给?他,他抱着又高兴起来。 “怪不得前?些天妙佳姊瞧着总是难过,原来如?此。”湛君恍然道。 元希容也叹气?,“你没瞧见,当时阿嫂虽然笑着,可我却觉得她快要哭了。大兄真?是可恨,当初阿嫂因为不能?生养,便想着为他纳妾,他当时讲什么??怕是自己都忘了,现在又这样!若是没有当初那些话,阿嫂只怕不会这般伤情?!” 愤愤罢,又道:“二兄对你是不能?再?好了,你可惜福吧!” 第93章 二月阡陌飞花时候, 元衍自南州打马归程。 一路归心似箭,廿二日抵家。 对此他很是得意。 “今年是一定要陪你过生辰的。” 湛君倚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神色恹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 元衍又说?起为元凌补满月宴的事, 湛君并不乐意听他讲话,只是有意无意之?间不免有那么几?句话吹到近旁人的耳朵里, 不轻不重地?撩拨人心,于?是那只翻书的手不知不觉间慢慢停了下来。 察觉到湛君听得入神,元衍十分悦意,于?是停下来询问她的主张。 像是偷窃的行径于?大庭广众之?下叫一群人冷眼见证了, 湛君的脸色霎时变作雪白, 慌乱躺下,攥皱了的书册也盖在?脸上, 将自己严严实实遮挡了。 元衍只当她是羞恼, 毕竟早前还喊着什么抱走不愿意见的话。 她就是这么个?脾气, 心比嘴软。 当初就是这样, 叫嚣着说?不想?见, 后来却还是偷偷地?送他。 想?起旧事来, 元衍比方才还要快慰。 他到榻上坐了,拿走了那碍事的书, 然后挨了湛君的瞪。 他笑起来, 问她:“不高兴了?” 湛君翻过身不理他。 他扳她回来, “我这有能?叫你高兴的东西,要不要看?” 一块不规整的帛布上, 字是褐色,隐隐带着铁锈气, 勾撇点捺都是深入骨髓的熟悉。 湛君脸贴着布帛,将这封简短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想?象着写信的人写下这些?字时神情姿态,痛苦到浑身震颤,闭着眼泪如泉涌。 元衍十足讶异。 这信是先到的他手上,他一早看过的,通篇没有一个?有责怪意思的字,尽是些?报平安的解忧之?语。 他以为她看了肯定欢喜。 不然怎么会拿给她看? 他想?了想?,觉得她哭许是因?为这信是血写就的,于?是忙宽慰她:“这是旁人的血,你不必担忧,他两个?全好得很,若是赶早,那便是明日到,最晚也不会过廿五。” 他笑的得意,“今年过生辰就有他们陪你了,高不高兴?” 湛君不应答,只是呆愣地?捧着已读过数十次的血书,眼泪无声地?流。 “你叫我走吧!”她忽然道,同先前许多次一样,她两只手抓住他袖子?,轻轻地?拽着摇着,“求求你了!先生来接我了,你叫我跟着他走吧!” 元衍渐渐的收了笑。 湛君看着他神色,两只手攥紧了,泪水再次漫出眼眶,缓缓流过她面颊。 真是美不胜收。 元衍突然又笑起来,姿态闲适,声音轻软:“走?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听先生的。”她瞪大了眼睛狠狠点头,“对!我得听先生的!他一定不会叫我留在?这里的!你说?得对,我不是什么孟姓的公主,我只是云澈,先生就是我的父亲,我得听他的!” “什么都听他的?” 湛君怕赶不及似的点头,脸上带了笑,一双眼睛闪烁地?灿烂地?看着他。 “要是他叫你离开我呢,你也听他的?” 像遭遇了一下重击,湛君咽了咽,十指慢慢卸了力。 元衍突然抬手反攥住她一双纤细玲珑的手腕。 是手腕不是咽喉,湛君却一下子?喘不上气。 他深沉宁静的目光像针。 湛君被扎到,不愿意同他对视视,于?是想?侧过脸去,才稍稍转动下了脖颈,腕上猛然一紧。 “……我不走。”湛君狠狠摇头,用以演示她细微的颤抖,“我有错在?先,先生怎么罚我都可以,我都受着,只要他肯原谅我,可如果他要是叫我走,那我就不听他的。” “我当然选你,我只选你……我怎么会走?我只是怕……” 元衍两根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腕内侧细嫩柔滑的肌肤,静静感受着那里脉搏的跳动,漫不经心地?问:“怕什么?” “我怕先生伤心,他对我那样好,我却不选他……” “那就不要见他了。” “不要!”湛君大叫,双臂挂上他肩颈,贴紧了他,簌簌道:“怎么能?不叫我见呢?我过生辰呀,英娘一定早做好了新衣准备给我……” “可是你说?见了面会伤心,我不想?你不高兴。” “不要紧的,先生至多只是气一时,最后一定会听我的,他最疼我,不会叫我为难的。” “可他若是坚决要带你走呢?譬如讲一些?如果你不同他走他就不要你的话,你要怎么办?” “那……”湛君抬起头小心地?觑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坚定道:“那我也不走,你就在?这里,我还能?到哪里去?如果先生真的说?出什么不要我的伤人话,那我也不要他!横竖我有你,你会对我的好的,是不是?我有你就够了。” 沉默了一会儿,元衍终于?回抱住她,问她:“喜欢新衣裳?” 二十三日姜掩没有到,二十四也没有。 湛君度日如年,心里熬煎着,做什么都心神不宁,望向?元衍的目光十足的哀怨。 元衍指天地?为誓,告诉她二十五日一定会到,否则叫他立死。 湛君眼里只有姜掩,他死不死并不在?意,因?此并没有好起来,愈发凄楚了。 元衍抱住她轻声细语地?哄,她也仍是怏怏,蹙损春山,望穿秋水。 二十五这日湛君早早起了来,反正也根本睡不着。只是她头不梳,脸也不愿意洗,穿好衣裳就开始求元衍带她到元府大门外等?。 元衍满口答应,然后罔顾她的焦急按着她在?妆台前从?盆里捞了巾帕,拧干了后亲自给她擦了脸,又梳好头发,盘髻他是不会的,只能?叫使?女代劳,最后又接了羮碗,一整碗全咽了下去才叫他终于?意满。 使?女才接过碗,湛君就站了起来,要拉着元衍往外去。 两个?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元衍心情大好,于?是任由湛君拖着他走,脸上带着柔笑。 湛君根本不识得元府的路径,她太?急切了以至于?根本没意识到这回事,所以只是一味乱闯,而且倒运到一次都没走对过。 元衍自是同她不一样,但是却不出声提醒,就这样叫她拉着他走到明天他也乐意之?至。 可是怕她生气。 所以差不多时候还是开了口,没闹得太?过分以致叫她察觉。 快到门口时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脚步于?是停了,反攥住她,拽住了她手臂。 湛君前行受阻,转过身一脸的疑惑和不满。 元衍稍用了一点力,湛君就惊叫着被他拽到了怀里,愣了一下后就开始狠砸他的背。 “你干什么!” 既气愤又委屈。 元衍下颌贴着她发顶,道:“我忽然想?到,鹓雏如今长开了讨人喜欢的很,要不要把他也抱去?” 湛君身子?一僵,不过立即道:“你一点都不心疼他,他才多大!万一吹着风病了怎么办?你难道能?替他受?” 元衍懊恼道:“你说?的是!” 还是儿子?更重要。 湛君推了他一下,道:“快放开我!我要回去!” 元衍问:“回去做什么?” “我去抱鲤儿,他已然快会走了,吹吹风也没什么。” 元衍不大乐意,抱着她不肯松手,“不怕你回去抱他的时候你先生恰好到?那你一番心意岂不是辜负?叫她们去就是。” 湛君也顾虑起来,于?是听了元衍的话,叫使?女赶快回去抱鲤儿送到正门那里给她,使?女领了命,才跑出两步,湛君又叫住她,嘱咐她路上当心,莫磕着绊着,使?女连声应是。 使?女已不见身影,湛君眉仍不展,喃喃道:“我还是自己去。” 元衍实在?是怕她累着,揽着她肩膀把她往前带,“你只等?就是,看他们两边哪个?先到,要是一齐到了,岂不是巧妙?” 他真想?怎么着,湛君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于?是只能?被他裹挟着往外去,没有丝毫办法。 到底鲤儿比姜掩先到。 湛君虽仍万分焦急,但鲤儿在?身边,她渐渐的也能?定下心来。 鲤儿正处于?能?走还不会走的时候,不必旁人扶也能?自行站一会儿,而且站的稳当,只是他自己是很想?走的,于?是频繁地?踢脚,这时候就要人搂着他两边腋下托着他两只胳膊,护好了他,再借他些?力,他能?摇摇晃晃走出好几?步。 湛君气力不足,总怕自己失手跌了他,所以教鲤儿走路这事一直是莲娘并几?个?使?女做,湛君只是一旁看着,笑得温柔又满足。 她愿意笑,元衍比她还高兴,只是她是为鲤儿笑,元衍心里便有些?气闷。 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亲生的却不肯看一眼。 话讲的那么好听,很关心他似的,但其实根本没去瞧过他。 因?为叫她太?疼了,所以不愿意见,那怎么还这么喜欢这个??这个?可是要了他母亲的命。 元衍愈想?愈气,于?是吩咐渔歌:“去夫人处将小郎君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