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拽住她腕子?,英挺的?眉蹙着,固执地说:“我?们今天就得把话说清楚!” 湛君也恼了,“说清楚就说清楚,最好说得一清二楚!” 她这样子?,元衍眯了眯眼,“你胆子?又大了是吧?” 一句话讲的?湛君心虚,缩了缩脖子?,手也不?要了,转过了头不?看他。 这个人反复无?常,狞恶可怕,不?知道又要怎么作弄人,湛君顿时心中?惴惴。 可他却说,“大就大吧,也没想?叫你怕我?。” 这倒出乎意?料,湛君又回身看他,一脸讶色。 她此番神色,元衍不?免要苦笑。 “只求你不?惹事?就好。” 湛君看着他,眼神复杂,表情奇怪。 元衍神色委屈,“你自思量,你就是仗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你说,你是不?是欺负我??” 这怎么还颠倒黑白呢!湛君都要骂出来?了。 他又说:“我?不?怕你欺负,我?是怕你有事?,你便是在?我?家作威作福,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要不?死,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可是你乱跑,伤了死了,那要怎么办?” 冷风撞窗,震的?烛火摇晃。 他待我?确有真心,她这样想?,可是…… 良久,她低声道:“可比起同你在?一处,我?宁愿伤了死了,你我?之间没有善终……” “为什么?”元衍攫住她双肩,怒道:“到底为什么?我?已然这般低声下气,我?不?怪你,我?甘愿的?,可是你究竟还要我?如?何!” 他力气很大,湛君疼得厉害,可是她不?怨他。 他们两个皆是为情所?困的?人,她只是比他早一步想?清楚。 “我?要你叫我?走,然后生死不?相干,这很难吗?我?舍了你,你舍了我?,再不?相见。” 似乎是不?相信此时她仍旧能够讲出这般绝情的?话,他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住。 “我?不?能和你一起,我?大抵比我?以为的?还要爱你,这很可怕……或许有一天我?可能会原谅你,这太可怕了!你不?觉得吗?一个人抛弃廉耻,只是为了情爱,太叫人不?齿了,我?必须恨你,我?阿兄死了,他死了可我?们还活着,我?怎么能忘掉他的?仇恨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啊!” 她久久地看着他,眼睛里生出泪珠来?。 她有心,她到底爱他,可是人不?是只有爱情。 “我?这么不?识抬举,配不?上你的?深情厚谊,我?不?要你的?承诺了,收回你予我?的?爱和宽容,尽付与他人吧,她们会爱你的?。” 讲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轻轻的?。 “除了爱我?,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叫我?恨你。” 元衍慢慢地离她远了些。 他以眼神描摹着她的?容颜,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爱她这张脸,现在?也依然爱,可能也多?了些别的?东西。 他忽然笑了起来?。 他是很英俊的?,其实精致的?有些冶丽,只是风度严正,潇洒爽朗,于是便不?觉女气,人前又爱带笑,朗朗如?日月,光映照人。 单凭一张脸,也值得人爱了。 笑着的?时候,仿佛他真的?有好脾气似的?。 “可以对你做任何事?……”他喃喃道,“我?同你道歉,先前讲你蠢,是我?有失偏颇,你哪里蠢?我?看你聪明?得很,说爱我?,又说叫我?对你做任何事?,不?就是要我?想?,‘她这么爱我?,我?怎么能够伤害她?’” 他笑的?不?屑,“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该清楚吗?我?对你好,你就真的?把我?当君子?了?这么逼我?!” “我?没有……” “没有?那你都在?和我?说什么!”他大吼,忽然间又心平气和,“我?没想?伤害你,我?说过要对你好的?,我?一直都记着。” “我?多?的?是办法留住你,你把你兄长看的?这般重,那他的?妻儿?对你来?说自然也是极重要的?了,现在?他们都在?我?手里,我?掌控他们全部的?生死,倘若哪一天我?对她们下手,那一定是你惹怒了我?,是你不?肯救她们,是你要她们死。” “觉得我?卑鄙吗?不?要紧,你都一定要恨我?了,我?还怕什么!不?是你说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的?吗?我?现在?就叫你知道我?能够对你做些什么。” “你没忘吧?平宁寺里,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吟诵时他低眉顺眼,声声带情,最后一字落下却陡然换了面目,凶狠地撕起了湛君的?衣裳。 湛君的?话不?是假的?,只是他可以伤害她,却不?该以这种方式。 既然决定要互相怨恨,那就不?该再做这种事?。当初她是心甘情愿的?,那时候她爱着他,那种事?会使她欢愉,如?今却不?会。 她不?愿意?。 湛君企图制止他,两人厮打起来?,胜负未分,渔歌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炸雷一样,“二郎!梅苑出事?了!” 第80章 梅苑住的是卫雪岚。 早前她就住在那儿。 一切都是最开始的模样, 好像这几个月她没有离开过一样。 可是到底不是无事发生,卫雪岚实在?心慌。 很难让人不惋惜。 安然无事的两个月里,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然逃出生天, 日后可以有全新的人生,湛君对她描述的一切都太美好, 她无数次期待过,如今却不成了。 卫雪岚并不怜惜己?身, 只是忧虑湛君。 她将自己?当做孟冲在?活,她对孟冲的爱甚至超越了母亲的天性,在?她心里湛君比她腹中?的孩儿?还?要紧要。 卫雪岚数次询问?使女,可一无所获。 她无法冷静, 坐不住, 不得不于窗下踱来踱去,仍是止不住心慌, 忽然脚下一软…… 渔歌脸色雪白, “怕是不好。” “怎么会!”元衍狼狈地从一堆混乱里爬起来, 不敢置信。 卫雪岚与她腹中?的孩子对元衍十分重要, 毕竟他方?才还?在?拿这个威胁湛君, 倘若这二人有失, 后果他不愿想?…… “说是走得急了,摔了一下, 当时就发动了……” “女医产婆都去了吗?” “已然尽到了, 若不是情况危急, 不敢来扰二郎。” 元衍匆忙下榻。 湛君拉住他,满脸惊惶, 声音不住颤抖:“……是我阿嫂吗?” 元衍不作回答,掰开她的手后将她往榻上一甩, 随即便要走。 他不答,也就是答了。 湛君的眼泪滔滔流下来,不顾身上衣衫零落,鞋也不记得穿,赤着脚就往外跑。 元衍揽住她腰将她拉回来,复扔回榻上。 “你去有什?么用?老?实在?这儿?待着!” “你怎么能够这样!”湛君嚎啕大哭。 元衍抿了唇,返身回榻边,绷着一张脸蹲下,捞过她一双脚搁在?腿上,拿起鞋给她穿。 “好了,再穿件厚衣裳,我带你过去。” 梅苑灯火通明,各处人影幢幢,卫雪岚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连绵不绝。 湛君走在?石径上,远远听得两声,脸便白的没有人色,若不是元衍眼疾手快,只怕她已伏倒地上。 元衍挟着她继续前行,皱着眉道:“我早说了不叫你来,你……” 他本是要再说几?句责怪的话,可湛君拉住了他的手,望着他一脸哀求。 只好闭嘴。 听见能做主的人来了,产婆从内室跑出来 ,两只手满是血。 看?见元衍,产婆慌忙跪下去,“这未足月,胎位不正?,生不下来啊!” 湛君闻言又是要晕。 元衍揽住人,拧紧了眉。 产婆又道:“如今状况,拖下去大人胎儿?怕是都保不住,郎君还?是早做决断的好。”眼下之意是若是舍了胎儿?,大人便还?有生机。 湛君气虚声弱,“就真没法子了吗?” 孟冲已然身死,这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湛君感受过他的存在?,那么期待他的降生…… 产婆苦声道:“娘子年纪小不经事,须知道女人生产,便是一脚踏进?鬼门?关,那还?都是足月的,更何况夫人这跌一跤早产的!老?妇经手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此等状况,除非佛祖显灵,否则这孩子必然生不下来!” 产室内卫雪岚又是一声痛呼,惨烈更胜先前,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嗡”地一声,湛君脑袋昏沉,竟是一瞬之间什?么都听不到感不到了。 产婆急道:“哎呀这再拖下去,只怕大人也要捱不住了啊!” 卫雪岚哀嚎不止。 “阿嫂!”湛君大叫一声,挣脱了元衍掣肘,摇摇晃晃地往产室里跑去。 元衍没有拦她,而是转过头低声问?产婆:“有没有办法保孩子?” “这……” 产婆许是见的多了,所以只是叹了一口气。 卫雪岚声气渐弱,眼神也行将涣散,孩子还?是卡着出不来,眼见她是撑不住,几?个产婆便合计着将人又扶回了榻上。 “阿嫂,阿嫂……” 湛君抓着卫雪岚一只手捧在?额间,只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