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终于明白过味儿,冯岗之死,是嫉妒心极强的项德美一手导演的。 他气的脸色发青,浑身发抖,叫来秘书,迅速给项德美发报,停止工作,立即返回重庆受审。秘书劝道:“局座,稍安勿躁。这个时候匆忙调‘黑玫瑰’回来,岂不是自爆短处,帮助共产党站稳脚跟。国难当头,党国需要像项德美这种出类拔萃的人才。我建议她不仅不动,继续在伪满卧底,同时还要重用,让她当军统新京站负责人,以便更好的开展工作。” “建议很好,可她陷害冯岗,绝对不能饶恕,必须追究到底,以儆效尤。”戴笠不依不饶,非要治项德美的罪。 秘书知道他咽不下心腹被杀这口气,但也舍不得项德美这个爱将,很矛盾很纠结,建议说:“给冯岗开个追悼会,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什么疑虑都消除了。处理好冯岗后事,您亲赴新京,宣布项德美任职命令,她得感恩戴德,撅屁股干活。” 戴笠一拍大腿,眉飞色舞地说:“知我者秘书也。就按你的意见办,立即通知相关部门着手准备,需要协调的我亲自出面,一定要把事情办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给各方一个满意的交代。” 积压在心头的恶气终于泄出,一时之间,戴笠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他操起电话接通警卫:“通知司机备车,我要见蝴蝶女士。” 禾田咽不下窝囊气,开始秘密调查冯岗暴毙事件。 他亲自对当值狱警进行审问,让他招出幕后指使人,或收了谁的好处,如果做实,死路一条。两个狱警一口否定,冯岗的死没有人指使,也没收任何人好处,完全是失手造成,要治罪就治罪他们的最,千刀万剐甘愿受罚。 禾田气的鼻孔冒烟,真想掏枪毙了两个家伙。可气归气,他的头脑蛮清醒的,能在关键时刻让两个狱警铤而走险,一定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搞不好与关东军高层有关联。他决定从当日到监狱探监与两个狱警有过接触的人查起。这一招果然奏效,下午三点左右,有人汇报,一日本女子拿着关东军高官手谕,到监狱探监,至于叫什么,不方便对外。 如果按照线人提供的线索,应该很快查到日本女人。出乎禾田意料的是,当他找到监狱长,对方笑而不答,实在逼急了,便找借口搪塞,“事情过去很久了,高层都没过问,您没必要细究下去。如果真想知道内幕,还是从顶端和身边人查起,至于是谁,我们不清楚,也无可奉告。” “这是什么话,典型的敷衍塞责。照你这么说,有关东军高层参与进来,一派胡言。”禾田大发雷霆,将监狱长一顿臭骂。 不过,他也不傻,既然监狱长敢这么说,一定知道或发现不可告人的秘密,慑于淫威,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一定克服阻力,把冯岗暴毙案查个水落石出。”越是迷雾重重,越引发禾田的好奇。他顺藤摸瓜,决定把关东军高层不可告人的伎俩大白于天下。 “她怎么也参与其中?”随着蛛丝马迹被层层剥开,幕后黑手浮出水面,禾田老婆真由美子有重大嫌疑。 “如果真是她干的,一定牵扯到关东军高层。这样看来,关东军乃至大日本帝国已经腐朽透顶,无药可救。”禾田有心收手,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硬着头皮查下去。 “你是不是参与冯岗暴毙案?赶快说出来,否则我休了你!”禾田恶狠狠的瞪着真由美子,恨不得把她吞到肚子里。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不就是死个间谍,干嘛兴师动众。”真由美子不气不恼,用手摆弄着双燕玉佩。 “现在说出来还有机会,等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会掉脑袋的。”禾田发疯地摇着真由美子的肩膀,迫切想知道她收钱办事的动因。 “关东军上上下下都在考虑后路,不择手段的捞金,就你是大傻子,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滚!”真由美子怒不可遏,狠狠的扇了禾田一个嘴巴,打的他眼冒金星。 “八嘎,你的良心大大的坏,对帝国不忠,死啦死啦的!”禾田挥舞拳头欲打真由美子,最终还是放下来。他很清楚,打了真由美子,就等于打梅津美治郎,二人的关系很微妙,既是亲戚,更是师生,梅津美治郎把真由美子介绍给禾田,绝对是量体裁衣,高看一眼,看好充满政治色彩的婚姻。 可惜的是,禾田没有把握好,一味追求所谓的功名,结果冷落了真由美子,二人不是今天打就是明天吵,渐渐同床异梦,处在崩溃的边缘。若不是梅津美治郎从中调和,二人早就分道扬镳。 “别在我面前跳老虎神了,去问问梅津美治郎司令官,他会告诉你一切。”真由美子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禾田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想哭无泪,想喊无力,身体如木偶僵硬,不能动弹。他后悔从华北调回来,卷入残酷的政治旋涡中,空有一腔抱负,却不得施展,成为牺牲品。 他决定去见梅津美治郎,请示冯岗暴毙案该不该往下查。 梅津美治郎不想见他,经不住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同意了。 “混蛋,糊涂,一根筋,谁让你去查冯岗暴毙案,耗费人力物力有什么意义,查到幕后黑手对你有什么好处!”梅津美治郎听了禾田的汇报,气的把水杯摔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让我怎么说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别给我添乱了,一手好牌让你打的稀巴烂。” 禾田不服气,据理力争:“冯岗死的蹊跷,必须彻查,否则无法向天皇交待。” 梅津美治郎彻底无语,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甩给禾田:“陆军大学调令到了,回去准备一下,近期就去报到。唉,我咋有你这个外甥,到哪儿都不省心,指不定搞出什么乱子。”他摇摇头,把禾田推出办公室。 “舅舅——”禾田欲继续刨根问底,梅津美治郎已关上门。 吃了闭门羹,禾田一脸茫然的朝停车场走去。舅舅莫名发火,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些什么,感觉自已就要接近真相,突然间被一堵墙隔开,面上看是在有意阻挠,暗地里却在保护。“不跟你们玩了,老子教书去,远离是是非非,活个逍遥自在。”禾田嘟嘟囔囔的上了车,一溜烟的向家里赶去。 禾田刚离开,真由美子拎着木质礼盒敲开梅津美治郎办公室。她把礼盒放到桌上,甜甜地说:“老师,礼物怎么处理?” 梅津美治郎打开盒子一看,鼻子一禁,不冷不热地说:“放我这儿不妥,你先替我收着。回去开导一下禾田,做事一定要懂得迂回,给自已留有余地。” 真由美子说:“他呀,不必操心,撞几回墙就明白事理了。至于到陆军大学当教官的事,您还得慎重考虑,就他那一根筋,恐怕是胜任不了。” 梅津美治郎摆摆手:“我只是吓唬他一下。另有安排。” 金巧爱又要搞事情。 这次她瞄准的目标是日军信州守备队弹药库。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他和阿明作战,而是拉来了游击队,足有一百多人,把弹药库围得水泄不通。 日军信州守备队弹药库建在山坳里,左右后面是山,前面为开阔地,建有炮楼两座,遇有情况可火力支援,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日军没有占领信州之前,这里曾是一处煤窑,巷道纵横交错,日军强行占领,打通巷道建成弹药库,派出一个中队的兵力看守。 金巧爱之所以盯上弹药库,里面除了存有大量武器弹药,还储存有沙林、芥子气等毒剂,对游击队和居民构成严重威胁。为了端掉这个窝点,金巧爱和游击队员6次踩点,多次同当年在矿上挖过煤的民工座谈,终于找到弹药库致命弱点,即在后山松树林有一处废弃的通风口,由于年久失修早已坍陷,但并没有完全堵死,只要挖开三十厘米厚的土层,打开井盖,人就可以钻进通风口,将炸药埋在地下,实施爆破。但有一个很难的作业条件,白天挖不了土,岗楼里的鬼子能观察到,必须晚上作业,而且间隔二十分钟就得隐蔽,否则就会被探照灯发现。 经研究,金巧爱带领阿明和两名体力壮的游击队员负责挖土、安放炸药,其他游击队员负责观察,一旦出现意外,火力掩护撤退。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八月十五开干。 进入秋季,天气就像过山车,前一天还穿短袖,今日里不得不穿上毛衣御寒。夜幕徐徐拉开,一轮圆月像一只晶莹的玉盘,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来,越升越高,穿过树林,越过山岭,将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一切仿佛披上了银纱。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伴随着月光颤动着,闪闪烁烁。 吃过月饼,金巧爱和队员换上夜行衣,在夜色的掩护下,钻进马尾松树林,朝废弃通风口进发。由于之前多次踩点,而且做好记号,她们很快进入作业点。 此时日军还在兵舍里吃、喝、唱。为了麻痹他们,游击队通过维持会,在中秋节上午送去酒肉劳军。岗楼里的哨兵百无聊赖的抽着烟,手里的探照灯胡乱的照着周围环境,其中一个探照灯不知何因突然熄灭,给金巧爱挖土作业创造了机会。 “开挖!”金巧爱手一挥,阿明和游击队员挥起锹,借着月光,挥汗如雨的挖起来。金巧爱趴在附近丛林里,见探照灯照过来,学一声鸟叫,阿明和游击队员立即放下锹,趴在杂草中隐蔽,待探照灯转过去,起来继续作业。 由于通风井塌陷多年,洞口堵满被洪水冲下来的山石,且间隔二十几分钟还得躲避探照灯,使得挖掘速度很慢。金巧爱心急如焚。她担心照此下去,明天早晨也进了不洞,那可耽误了大事。 “如果让亮着的探照灯也熄灭,哪怕是一个时辰,也为队员作业赢得时间。”金巧爱灵机一动,产生“灭灯”的念头。 她伏在阿明耳边嘀咕几句,然后一转身钻进树林,七转八拐,很快来到亮灯的岗楼旁。 金巧爱掏出望远镜朝岗楼望去,两个日本兵不知从哪弄来花生、白酒,喝得正酣,其中一个日本兵已喝醉,拎着酒瓶在耍酒疯。她从袖口掏出飞镖,瞄了一下准,运足了力气,朝探照灯掷去。一道寒光闪过,飞镖不偏不倚正好击中探照灯罩,只听“嘭”地一声响,探照灯冒烟灯管爆裂,岗楼一片漆黑。 “什么情况,探照灯怎么灭了?”兵舍里的一个鬼子将头探出窗外大声问哨兵。 哨兵醉醺醺地说:“没啥情况,灯管爆裂,派人上来维修。” “等着!”兵舍的鬼子缩回头。 岗楼里的鬼子点上蜡烛,继续推杯换盏。 金巧爱学了一声猫叫,提醒阿明和游击队员抓紧作业。 三人抡开膀子,挥舞铁锨,上下翻飞,很快在树林里堆起土包。 月亮西沉,霜重凝寒,秋风萧瑟,暗影绰绰。经过两个小时的奋战,废弃通风井掘开。三人刚放下锹,鬼子炮楼的探照灯修好,在夜空中射出两条巨大的光柱并且不停地转动着,阴森恐怖。金巧爱让游击队员守在洞口,他和阿明携带着炸药,钻进幽深、狭长、潮湿的隧道。 走了十几分钟,眼前有亮光闪动,并隐约听见轰鸣声。金巧爱屏住呼吸,身子紧贴墙壁慢慢向前挪动。到了亮光一看,是鬼子的弹药室,轰鸣声是通风除湿系统在工作。不过,令金巧爱头疼的是,虽然与烈性炸药近在咫尺,却无法安放定时爆炸装置,皆因通风口与弹药室隔着一层铁板,密闭的连鸟都飞不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金巧爱没了办法,蹲在地上小声嘀咕。 “小姐,往后退,我看看!”阿明挪到铁板前,掏出微型手电仔细查看。 “有了!”阿明兴奋的喊起来。 金巧爱批评道:“你想让你鬼子听见,把咱俩抓起来!” 阿明吐了一下舌头,低声说:“固定铁板的是四根铁棍,把它割开,我们便能进入库房。” “多久能割开?”金巧爱急切地问。 “如果我一个人割,四根下来,怎么也得个把小时。”阿明边掏工具边说。 “我也干!”金巧爱从阿明手中抢过锯条,把头发塞进嘴巴,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阿明去夺锯条:“小姐,您是金枝玉叶,干不得粗活。” 金巧爱一脚踢开阿明:“哪有那么讲究,抓紧干,早点回去吃夜宵。” 由于通风除湿系统轰轰响个不停,在库内值班的鬼子并没听到异样的响声。二人咬紧牙关,在近乎密闭的排风道挥汗如雨,很快将四根铁柱割完。 阿明用身体托住铁板,小声说:“小姐,我在这里掩护,您赶快去安放引爆装置,越快也好!” 金巧爱拎起引爆装置,从铁板夹缝中挤过去,快速跑到炮弹存放区。 日军弹药库是双岗,外边有炮楼,负责外围警戒,里面有坐班,一小时换一次。之前金巧爱虽然练过多次,但进了弹药库不免紧张起来,手不听使唤,怎么弄也固定不上。一旁的阿明驮着铁板动弹不得,无法过来帮忙,急的直跺脚。 这时,一个鬼子从远处走来,金巧爱惊得张大嘴巴,手脚冰凉,不听使唤。好在鬼子距金巧爱五百米远蹲下身系鞋带,给她调整机会。她放下爆炸装置,从袖口拿出飞镖,趁鬼子不主意,单手甩出飞镖,不偏不倚正好刺中咽喉,鬼子当即毙命。金巧爱调整一下呼吸,脱下外罩,将引爆装置绑在炮弹箱上,迅速按下红色启动按钮,随后一路小跑来通风口。 “小姐,您的衣服呢?”阿明见金巧爱穿着背心回来,直愣愣地瞅着她。 金巧爱怒斥道:“把你的狗眼闭上,小心抠出来当炮踩!” 阿明一扭身腾出个空,金巧爱侧身钻进洞内,二人拼尽全力往外跑,胳膊和头划伤全然不知,速度比进来提高了一倍。 出了通风口,金巧爱对游击队员高声喊:“弹药库还有五分钟爆炸,咱们往后山跑,能跑多快就多快。”三人丢下工具,跟在金巧爱身后,如离弦之箭向后山跑去。 四个人一口气跑到后山,实在跑不动了,便蹲下喘气。刚弯下腰,只见山下弹药库浓烟遮月,火光四起,紧接着地动山摇,岩块崩裂,冲天巨浪将他们掀出五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