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前往苏俄之前,特斯拉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突然间生了一场大病。 虽说这场病很快就被治好了,但因为身体虚弱而被迫暂时留在纽约休息。 在休息期间,他变得十分平静。 没有了昔日的疯狂科学家的样子,也没有了那种满嘴恼骚或者尖酸刻薄的语调。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宁静。 如初春的晨曦。 契卡安静地站在他边上,有时候会被招待一起坐下,享受那所剩无几的纽约晨曦,有时候会被无视,让他就安静地站着。 就在某一天,一位特殊的客人来了。 他是如此的温文儒雅,亲切和蔼。 当他到来时,契卡表露出了一丝警惕,可对方却不介意的笑了笑。 待对方来到特斯拉面前时,他面对而坐,然后跟他一样,依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阳台的微风,纽约的阳光。 “我不喜欢政治。” 特斯拉没有看向对方,但他不喜欢对方身上的气息。 那是政客特有的味道,他十分厌恶。 然而,对方仍旧如常地保持着微笑。 从容的神色,丝毫没有半点气恼和不耐。 相反,他是那种很自然的笑容,与一直以来的职场笑容有着截然的不同。 特斯拉见他如此,不禁好奇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与他从未有过见面,甚至都是互相不认识的,可当他看向身边的契卡时,契卡却面露难色,似是戒备,又似是放心。 矛盾 这是特斯拉的第一感觉。 怪人 这是他看向来访者的第二感觉。 “你是拜访者吗?” 特斯拉重新躺回自己的椅子上,懒散散的,对来访者的身份只有好奇,没有执着。 来访者没有看向对方,而是带着复杂的眼神,看向纽约四周。 “算是吧。” 略带沙哑的声音,让他看向四周眼神变得深邃。 “明天我会帮你们,或许到时候你们的人会安排一辆车送你离开。” 车? 特斯拉再一次看向对方。 这时,他可以肯定了,对方是过来帮忙的。 特斯拉确实生了大病,但事实上即使他不生病也不好离开,因此有人在监视自己。 不知道是政府的密探还是其他公司竞争者的密探,总而言之,很不安全。 如今的契卡正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其目的就是保护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但没想到,这位陌生的政客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以一个自己所不知道的身份,给予了援手。 “我们之间,有过交集吗?” “没有。”这一次,他转过头来,看向特斯拉。 “那么,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身板的契卡想说些什么,可是他继续保持着沉默,不为别的,只因这个男人,确实可以帮助到他们。 “可能是因为,朋友所托吧。” “朋友?”特斯拉看着他,突然间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丝毫不像是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头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笑声来得太突然,来访者微微一愣,尔后也被笑声所感染,一同笑了起来。 在这温和的环境里,一位工程师,一位政客,本应没有交集的双方,却在这个美妙的清晨一同笑了起来。 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的微妙,本应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双方,却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存在或者影响,最终有了交集,进行了认识。 当天晚上,契卡为特斯拉收集好了所有东西,一切留守在附近的契卡也前来帮助,将几大箱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一切带不走的,也被寄托到值得信任的人手上。 第二天,车来了。 那是黑色的货车,而这辆货车正是出自默克尔货车公司。 他们亲自为特斯拉搬运货物,将这些重要且珍贵的研究物都带到车上,然后运送到远方。 而且随同他们一起走的,还有几辆负责掩护的货车。 待他们来到岔路口时,货车们便分开而行,从而迷惑不知是什么组织的密探跟随。 随着他们来到港口,一艘隶属于‘互助果品’的水果商船出现在特斯拉面前。 这时,他才知道,苏俄的隐藏力量居然会如此之多。 商船船长连忙招待特斯拉上船,负责保护特斯拉的契卡连忙走上去问道。 “那个政客,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船长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政客是谁。 “不知道,他只是负责做掩护而已,将隶属于政府部门的密探都引开,并且引导货车过来,与我们直接对接的,只有你们。” 说到这里,契卡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那位政客确实会给他们带来帮助,但终究是美国人,他们不可能不提防。 就在这时,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特斯拉走上前去问道。 “那个给了我们帮助的美国政客,是谁?” 契卡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有立即回答。 不久,船开启了,他们的目的地是土耳其,但特斯拉一行人将会在土耳其那边登岸,然后乘坐列车前往察里津,再到彼得格勒。 看着船已经开启远洋,这位契卡才放下心来,然后回答那个困扰着特斯拉的问题。 “那个帮助我们的美国政客,名叫富兰克林罗斯福。” 玛利亚从未想过,远在美洲那边,依旧可以获得罗斯福的帮忙。 她看着手中关于契卡的报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到了彼得格勒,而特斯拉也在数天后到达。 当得知特斯拉真的到来后,玛利亚便立即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给安排下去,然后便直接来到负责招待特斯拉的房间。 此时,弗拉基米尔正招待着特斯拉。 他对这位杰出的工程师充满期待,能有这样的人才加入国家建设,对于苏俄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在玛利亚到来之时,他们二人正在畅谈。 说是畅谈,事实上只是弗拉基米尔的个人说而已。 他很开心,很兴奋。 弗拉基米尔曾经说过:“如果可以让我的健康当成筹码,换来更多有建设性的知识分子,我会义无反顾地投入进去。” 这份思想,自然会让弗拉基米尔更加重视对方。 只不过在技术方面,他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弗拉基米尔是一位伟大的领导人,但他并不是一位工程师。 他知道直流电与交流电。 自从开启了五年计划之后,他开始对自己未曾接触过的领域进行学习。 虽说时间不多,但他还是会抽出些许时间去学习这方面的内容。 但是,面对特斯拉这样的级别,弗拉基米尔还是不‘班门弄斧’了。 他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兴奋,同时也给予了特斯拉各种安排与协助。 尔后,便是他的个人发挥。 但是在此之前,特斯拉需要有一个人带他四处逛逛,到处聊聊,至少让这位从远方而来的朋友,更加了解他们现在的情况。 而这样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玛利亚身上。 此番到来,玛利亚自然是想见见特斯拉,但她还需要汇报在德国那边的工作情况。 但弗拉基米尔表示无碍。 “你先去跟这位先生四处走走,就当做是散散步吧,毕竟德国那边的事情不可能一时半刻能够完成。” 得到允许之后,玛利亚便暂时新放下工作,带着特斯拉四处走动。 一路上,玛利亚亲自给他参观彼得格勒内的发电厂,同时还将水电厂的设计图纸呈现在对方面前。 可是,特斯拉却对这张图纸没有任何建议或者看法。 他只是默默地坐着,然后看向窗外的景象。 眼前的景象与纽约市完全不同。 如果说现在的纽约市是宁静,那么这座名为彼得格勒的城市则是热情似火,充满了热情。 就像是 他眯起眼眸,突然间,特斯拉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到纽约时的感觉。 充满了各种机遇。 而且相比于纽约城,这里更具活力,整座城市的人民都在像是拥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他看向了玛利亚这边。 与眼前这人的第一次见面,是1912年,而如今已经过去十二年时间,他却发现对方的样貌并无太大变化。 相反,内在的气质多了几分沉稳。 如一座厚重的巨山那般,给予他人稳重的安全感。 他有很多疑问。 不属于技术上的,而是属于人性上的。 他知道了解自己的徒弟谢缪沙,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不会因为一时之间的心血来潮然后就改变自己的生活。 特别是自己的国家。 在成为学徒时,特斯拉就曾经问过这么一个问题。 “你喜欢现在的沙俄吗?” 那时候,沙俄还没有灭亡。 在特斯拉眼中,这位被安排过来学习的年轻人,就是沙俄帝国的人。 如果不是看中对方的潜力,加上对方给得实在是太多,特斯拉还真不会接纳对方。 那一天,谢缪沙给予了回答。 “我厌恶沙俄,讨厌沙俄。” “那你喜欢什么?” “安详的,宁静的,就像这里一样。” 他依旧记得清楚,谢缪沙不喜欢自己的国家。 但这一次,他义无反顾地回来了,是因为现在的俄国不是沙俄,而是苏俄吗? 从未有过国家思想的特斯拉,对此并不理解。 而且眼前的女子也同样让特斯拉感到好奇。 他看着对方,眼神中透露出与以往一样的求知欲。 “你为什么要这样去做?” 一直以来,无数人问过玛利亚这样的问题。 他们疑惑着,不理解着。 玛利亚也很耐心地给予回答。 但是,她每一次的回答都不一样,或是用家庭来表达,又或许是以哲学来表达。 面对特斯拉这样的研究人员,玛利亚则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一种属于对科学和技术有着执着研究的知识分子的方式去回答。 “因为这个世界是封闭的。” “特斯拉先生,您也应该知道,与整个世界乃至于宇宙相比较,我们人类是何等的渺小。” “人类的渺小,让我觉得,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无论是昔日辉煌的帝国、还是历史悠久的皇族,都不存在着永恒,总有会毁灭的一天。” “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所在的国家会永恒,或许在我们死去之后,带领着这个国家的领导人会腐败,会堕落,然后扭曲我们的理想,改变我们的方向。” “这就是人类,这也是现在的人类世界,短暂而又封闭。” 特斯拉凝视着对方。 他从玛利亚的话语中听到了不是回答。 又或者说,他觉得玛利亚不是在回答自己,而是在跟她自己本人回答。 “就像是谢缪沙那样,追求那短暂的心灵安宁?” “对。”玛利亚笑了笑:“也不全对。” 特斯拉觉得有些好笑。 不单是这奇怪的回答好笑,还有对自己这个对哲学不感兴趣的人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而感到好笑。 但他还是想追问下去。 “为什么?” “对,是因为谢缪沙想追寻自己认可的国家,不对是因为,他所追寻的不是心灵上的安宁,而是那份属于人类短暂的意义。” “正因为短暂,才会想去用尽全力去追寻,去探索,然后在短暂的生命中闪烁出足以照亮整个黑暗的光芒,即使只有一瞬间。” 如那电气那样,照亮整个黑暗的俄罗斯。 特斯拉皱起了眉头。 他开始发现,自己那聪慧的大脑,真不适合去思考哲学。 “哎,算了,跟你们这些政客聊天真的头痛。” 特斯拉揉着自己发胀的额头,他还是不喜欢政客。 尽喜欢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玛利亚微微一笑,她并不介意对方的埋怨和吐槽。 政客,她也不喜欢。 曾经的她就想过,等什么时候褪去政客的这一身份,自己就能休息了。 当那天到来,她会回去那片土地,住在最高的山上,凝望着远方的日出日落。 这一天,或许会到来。 又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 风,不知何时吹入室内。 桌案上的纸张被吹起了角边,挂在窗户上的风铃,叮铃作响。 她微笑着,问道。 “我们再去看看四周?” 特斯拉略带不耐地皱着眉头。 “不看了,带我去看看谢缪沙吧。” “嗯,好的噢。” 又一次,她重新回到工作状态。 忧愁善感,终究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