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六年（1563）八月。 　　 在天守阁装饰华丽的宴会厅内，一场新式婚礼正缓缓展开。 　　 新娘穿着一件融合了和服元素的白色婚纱，新郎则身着笔挺的黑色南蛮服。周围观礼的都是两人的亲族，没有外人。 　　 开场先是由大久保长安扮演的舞狮表演，他带着狮子面罩学狮子跳跃着，为新人带来吉祥和好运。 　　 不过在细川藤元眼中，这舞狮跳的跟猴子挠腚似的，滑稽的很。没办法，他们都没见过狮子，想象不到狮子的形态。 　　 不过看井伊直虎咯咯直笑的样子，反而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舞狮过后，细川藤元与井伊直虎相视而立，一旁的三好政胜担任司仪： 　　 “一世良缘同天地，百年佳偶共天长。今日，我们聚集在这里，见证这对新人的婚礼，这是一个神圣而庄严的时刻。” 　　 三好政胜说着蹩脚的词，这是细川藤元给他提供的流程，心中吐槽这也太倾奇了。 　　 “你，呃，您们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伴侣。在您，们即将许下终身承诺之际，请您们手牵手，面向彼此，认真倾听以下誓言。” 　　 “虎姬，您是否愿意嫁给主公？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或疾病，无论顺境或逆境，都愿意与主公携手共度，相互扶持，相互尊重，相互爱护，直到生命的尽头？” 　　 三好政胜心想这不废话嘛，不愿意站在这里干嘛？ 　　 “妾身愿意。”井伊直虎羞红了脸，当众说这个太让人害臊了。 　　 “呃……主公。您愿意娶虎姬为您的妻子，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或疾病，无论顺境或逆境，都愿意与她携手共度，相互扶持，相互尊重，相互爱护，直到生命的尽头？” 　　 心想又是一段废话。 　　 “我愿意！”细川藤元大声的发出誓言，他的话语在屋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井伊直虎再也压抑不住眼中的泪水，那是感动的泪，是幸福的泪。 　　 虽然她没有正式的传统婚礼，但细川藤元的这句誓言，成为这一刻最动人的注脚。 　　 “双方新人交换……戒指？”三好政胜也是第一次见。 　　 这是来自西方的戒指，是细川藤元花重金从南蛮人手中购得的。 　　 细川藤元为井伊直虎戴上镶嵌着红宝石戒指，井伊直虎为细川藤元戴上镶嵌着蓝宝石戒指。 　　 这种西方婚礼中的重要环节，象征着两人的结合和承诺。 　　 而后小姓九鬼澄隆手托漆盘，上面摆放着两个高脚杯，里面盛放着西方葡萄酒。 　　 新人饮酒环节也不是那种对饮的“三献酒”，而是交杯酒。 　　 如此辣眼睛的动作，让在场的女伴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井伊直虎原本羞涩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一样，好想咬一口的诱人。 　　 至于切蛋糕环节，因为这时期还没有蛋糕，只能是拿卡斯蒂亚面包代替了，这也是从南蛮人的船上买来的。 　　 “殿下，这点心……真特别。”井伊直虎第一次吃卡斯蒂亚面包，口味甜美。 　　 “你若是喜欢，我命人去学习怎么做，以后可以时常吃到。”细川藤元这不是在开玩笑。 　　 作为大航海时代优异的舶来物，卡斯蒂亚面包受到很多人的喜爱，特别是在日本，长崎蛋糕作为卡斯蒂亚面包的衍生品，已经成为当地的一种特色点心。 　　 吃完甜点，用过喜宴后，细川藤元携手井伊直虎来到廊台。 　　 此时已是晚上，但城下町依然繁荣似锦，各处灯火阑珊，呈现出一番别样的夜间美景。 　　 一直在楼下蹲点的作事奉行板仓胜重，一看主公现身了，知道时机到了，立马点燃手中的孔明灯。 　　 “咦？那是？”井伊直虎惊奇的看着缓缓升空的孔明灯，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随着第一盏升起，整个细川馆陆陆续续的又升起一盏盏，包括城下町。 　　 霎时间，原本宁静的夜空被无数盏孔明灯点亮，它们或红或黄，或大或小，在夜空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宛如繁星降临人间。 　　 井伊直虎向上仰望，顿时被这梦幻般的景象深深吸引，深情的靠在细川藤元肩头，共同欣赏着这一刻。 　　 这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夜晚，一个让人永生难忘的美好记忆。能为自己做到如此独特的婚礼，她感觉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没有之一。 　　 ………… 　　 ………… 　　 ………… 　　 美好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细川藤元又开始了一天的繁忙。 　　 自从投资九鬼家以来，其在志摩的影响力果然不是盖的，短短半年时间，就已经初见成效。 　　 “主公，九鬼大人回到志摩后，立刻召集起上百人，不但重新夺回了九鬼氏居城：田城。还跟‘志摩七党’打得旗鼓相当，在当地站稳了脚跟。” 　　 这次是沼田祐光汇报，本多正信外出公干了。 　　 “上百人？不是说能聚集上千人吗？”细川藤元一皱眉，记得当时九鬼嘉隆说得可是：再聚集上千军势不成问题。 　　 自己现在相当于投资了九鬼家，自然要时刻关注“企业发展”，别打了水漂。 　　 “这......夸张的成分还是有的......”沼田祐光摊开志摩国地图，上面详尽的地形，都是九鬼嘉隆手绘的。 　　 志摩国，说是国，其实都不在66国之列，传统意义上它是伊势国的附属。 　　 石高也少的可怜，只有一万七千多石，是仅次于壹岐及隐岐的小国。 　　 但因海产品丰富，古代一直作为宫廷御用海鲜的出产国。 　　 “一二三......这么小的地方竟然有十三家？”细川藤元数了一圈，发现即便是这么小的地盘，都有十三家地方豪族。 　　 他们各自控制着自己的领地，有时相互合作，有时又相互对立，统称“志摩十三地头”。 　　 若是按照一万七千八十二石，十三家来分的话，平均一家也就1314石。这点儿领地，只能够维持一个小型的家臣团和少量的军队。 　　 “如此一算，他九鬼家不可能聚集起上千人。”沼田祐光这还是给他按农兵计算。 　　 一般而言，一万石的领地通常可以养300到500人左右的领民兵。这个数字会根据领主收租的政策浮动。如四公六民，养兵数量会减少；如八公二民，则养兵数量会相应增加。 　　 所以他们若想生存下去，需要依附于更强大的大名，或者通过策略和联盟来保持自己的独立和安全。 　　 只不过九鬼嘉隆一开始想独立的策略，被细川藤元直接封死了，家督还扣在这当小姓使唤呢。 　　 “那志摩七党，又是怎么回事？”细川藤元记得上次会面，说得就是被“志摩七党”给赶了出来。 　　 “主公，所谓的志摩七党，其实就是这志摩十三地头中，除了九鬼众之外的其他七个地头势力，所组成的联盟。” 　　 “这个联盟以小浜众为首，哦，小浜众就是一群以志摩答志郡小浜村为据点的海贼。” 　　 “小浜众？”细川藤元好像想到了某个人名。 　　 “是的，他们这群海贼的领袖叫小浜景隆，有一艘安宅船，他们均从属于伊势国司北畠家，是伊势水军的一部分。” 　　 “伊势水军暂时不要去招惹，我们只援助九鬼攻略志摩国。”细川藤元暂时还不想跟姨父北畠具教反目成仇。 　　 如今的志摩跟当年的三河一样，背后是北畠家与细川家的较量，打得都是代理人战争。 　　 “属下明白，本多大人已经前往三河，明令佐治、师岐水军禁止参与志摩内斗。”沼田祐光还是非常钦佩本多正信，能预先为主公谋划。 　　 “嗯，最近有什么人才吗？”细川藤元又问道人才方面。 　　 作为细川家的军师，发掘人才，招揽人才，是细川藤元布置给他们的常规任务。 　　 现在细川藤元不再亲自面试那些应聘者了，也没那么多时间，都交给了“人事”处理。 　　 就例如板仓胜重一样，都是经过他们筛选后觉得是可用之才，才会推荐给主公。 　　 “主公，正要向您汇报，有一个名叫前田利益的武士，是跟随近卫家来的，属下觉得是个人才。” 　　 沼田祐光早在脑子里准备好了，趁着细川藤元发问，适时的抛出。 　　 “前田利益？”细川藤元一听这名当然知道，不就是被誉为日本“第一倾奇者”的前田庆次吗：“但他不是织田家的人吗？怎么到这了？” 　　 “回主公，其父前田利久的家业，被织田信长勒令转移给前田利家了。”对于所有要入仕细川家的武士，自然要先调查清楚其底细。 　　 “理由呢？”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犯了大错的，才会强令移交家督之位。 　　 “理由有两个，一个是说利久体弱多病，不能带兵打仗，这样的人继承荒子城是个浪费。”这标准的务实主义，很符合织田信长的性格。 　　 “再一个就是说前田家中有异行者(庆次)，对于继家督来说是无所用。”沼田祐光觉得这理由也很勉强，要知道前田庆次的武勇也是不俗的。 　　 但细川藤元知道，织田信长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避免家臣做大，减少下克上的风险，因为他家原本就是织田大和守家的清洲三奉行之一，下克上的典范。 　　 而前田利久的妻子和养子都是泷川家系，泷川一益虽然历史上名声不显，但作为外来臣，能最终坐到“关东管领”、“织田四天王”的位置上，说明此人一定是能力非凡。 　　 再加上利久的女儿嫁于豪族加藤，那么泷川、前田、加藤的联合，就是一个莫大的隐患，这也是织田信长热衷于安排家臣之间婚姻联系的原因。 　　 “把他调入本家，担任侧近。”细川藤元习惯于把人才先留在身边任用。 　　 在日本战国时代，“侧近”是专职服务主公、保护主公的近臣。 　　 但可不要以为这些近臣就是个管家或者保镖，实际上他们平日里也会辅佐主君处理政务或军事事务，有些人还拥有一定的权力和影响力。 　　 他们日后可能会成为谋士、重臣、甚至是家老，所以家中诸臣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谁也不能保证得罪的那个，以后会不会成为家中首席。 　　 沼田祐光记录下刚刚的任命，像他跟本多正信这种军师，也就相当于谋士侧近。 　　 “那个白井胤治最近有什么特别吗？”细川藤元抬头看了看，今天不是白井胤治当值。 　　 “主公，并无异常。”回答的是服部正成，他藏在屏风后面。 　　 服部一族拥有监察百官的职责，也就是目付，是主君的眼线。 　　 沼田祐光则一声不吭，他知道，人人都在监视之列，他们家也不例外。 　　 “这样啊，那可以给他加点儿码了。”细川藤元觉得差不多了。 　　 毕竟观察了一年多，况且三好长庆的尸骨都凉透了，极大的排除了其卧底的可能。 　　 “主公，您准备安排他什么？”沼田祐光拿起笔，准备记录白井胤治的任命。 　　 “让他作为本家的取次，回趟三好家，表达一下对三好义继的敬意，并传达本家希望能和睦相处的意愿。” 　　 “敬，敬意？”沼田祐光懵了，不明白一贯强硬作风的主公，为何会低头？ 　　 毕竟，即便是在“副王“三好长庆在世之时，主公也是以毫不退让的姿态硬刚。 　　 “祐光啊，有时候适度的让步，反而能够获得巨大的长远利益，何乐而不为呢？”细川藤元的意图，是想通过这种策略来安抚三好家。 　　 尽管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暂时无法完全化解，但至少在目前，他希望能够避免进一步的冲突。 　　 “以退为进？”沼田祐光虽然知道这种策略，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好像并无必要。 　　 “哈哈哈……你就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惊喜！”细川藤元信心满满，上帝视角就是他的外挂。 　　 细川家能发展到今日局面，离不开他先知先觉的优势。 　　 未来，只要过了这个坎，就可以…… 　　 天下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