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璋站在下首，听着孙权命他率兵去打合肥，震惊得一下子抬起头，心中忍不住暗道：“姜阳这也太厉害了，他第二封信究竟写的啥，居然一晚上就让至尊态度大变。” 　　 他心中感慨着姜阳的厉害，一时间忘了领命。 　　 而群臣似乎被震住，一个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权在宣布决定的时候，也居高临下，审视着群臣的反应。 　　 潘璋的震惊做不得假，让孙权心中宽慰了一些，默默点了点头。 　　 而其他大臣的沉默，则让孙权心中愈发觉得悲哀。 　　 就在这时，张温见潘璋一直不给孙权回应，好心提醒了一下，让他赶快领命。 　　 不仅张温，其他好几个大臣都催促潘璋搞快点。 　　 孙权在王座上看着，心中杀机骤起。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至尊，昨晚明明议定不要去合肥，至尊为何今日就反悔？ 　　 依老臣之见，不仅不能去攻合肥，还要给曹丕通风报信，与他一起讨伐蜀贼。” 　　 孙权一看，是诸葛瑾。 　　 他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心中暗道： 　　 世人都道他贵为江东至尊，一言九鼎，可殿中文武百官，真正对他忠心耿耿的有几人？ 　　 当年鲁肃说得对啊，那些家族遇到事情，哪一次不是先考虑自家的利益？ 　　 只有诸葛瑾，每一次都是站在他的角度在考虑问题。 　　 这样的肱骨之臣，江东要是多几个，何愁大业不兴？ 　　 孙权看诸葛瑾的眼神，愈加柔和，昨日因被姜阳羞辱而对诸葛瑾的迁怒，也消失不见。 　　 听到诸葛瑾的话，潘璋突然想起姜阳的叮嘱，也连忙走出一步道：“是啊，至尊！ 　　 刘禅小儿乳臭未干，蜀中都还没定，居然就想指使我江东。 　　 若要去合肥，请至尊再派大将，反正末将是不会去的。 　　 末将要在鄱阳湖秣马厉兵，收复豫章郡和荆州等故土。” 　　 潘璋慷慨激昂，让张温等人一时定在那里尴尬不已。 　　 顾雍等人也反应过来，一起开口劝孙权，不能听蜀汉的。 　　 孙权摆摆手道：“曹魏强盛，我与大汉交好，互为引援，合力攻魏也是正途。孤意已决，尔等无需多言。” 　　 说完，孙权就离开朝堂而去，临行，把几个重要的大臣叫到他的书房。 　　 在书房，诸葛瑾、顾雍、潘璋等人又劝孙权。 　　 孙权摆摆手道：“你们真以为，孤要配合他蜀贼？” 　　 见众人露出疑惑之色，孙权心中升起一股智珠在握的满足感，大声道：“众卿听令！” 　　 众人全都抱拳弯腰。 　　 “顾卿，速去洛阳，将蜀贼之计告之，并约定，合击蜀贼。” 　　 顾雍一抬头：“喏！” 　　 “陆卿，你领兵两万，去往合肥。注意，不要真的攻打，驻在在三十里外，做做样子就行。” 　　 “喏！”陆逊领命退下。 　　 “潘卿！” 　　 “末将在。” 　　 “大都督回鄱阳湖，悄悄整顿兵马，等时机合适，便攻打蜀贼，收回城池。” 　　 潘璋猛地抬头，挤出激动之色道：“敢不从命！” 　　 顿了顿，潘璋又故意咬牙切齿道：“等蜀贼大军北出南阳，末将就率大军出击，定让蜀贼一溃千里。” 　　 孙权却摆摆手：“大都督有建功立业之心，孤深感欣慰，不过，不要着急。” 　　 “这是为何？至尊不是说要与曹魏合击蜀贼吗？” 　　 孙权呵呵一笑：“等蜀魏两国，先行缠斗，我江东座山观虎斗即可。 　　 若蜀贼败北，潘将军挥师西进，光复荆州。 　　 若曹魏失利，潘将军再与陆卿合兵一处，拿下合肥，也是好事一桩。” 　　 众人听完，纷纷露出惊讶之色，然后上前，不断夸赞孙权好计策。 　　 孙权轻轻抚着胡须：“昨夜，孤思考了整晚，才想到这驱狼吞虎之计。 　　 哈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众人继续拍着马屁。 　　 潘璋嘴上说着恭维孙权的话，背上冷汗直冒： 　　 姜阳这算计也太过恐怖，不仅群臣的反应如他所料，至尊自以为妙的计策，居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天下，真的有这样算无遗策之人？ 　　 这究竟是姜阳的计策，还是诸葛亮的算计？ 　　 有他们师徒在，曹魏和江东有什么获胜的机会？ 　　 潘璋越想越害怕，最后忍不住在心里长叹：“还好我早就投了大汉，否则......” 　　 七天后，鄱阳湖心岛。 　　 潘璋看着缓缓走来的姜阳，毕恭毕敬抱拳行礼，等姜阳坐定，又亲自为姜阳倒了一碗米酒。 　　 姜阳羽扇轻点：“大都督不必如此。” 　　 潘璋回到自己座位，抱拳道：“左将军，一切皆如将军预料，璋心服口服。” 　　 姜阳早就通过隐卫的密保，知道了江东的一切，笑了笑，没有说话。 　　 孙权如今的选择，其实并不难猜： 　　 一个弱小又不团结的江东，是没有上餐桌资格的，孙权能做的，就是夹缝中求生存，两不得罪。 　　 同时，孙权又做惯了蛇鼠两端之事，自然是想趁机捞好处的。 　　 除了坐山观虎斗，姜阳实在想不出孙权还有第二个选择。 　　 至于姜阳故意不派使者，以及写给孙权的第二封信，其实就是在强化孙权的认知：你看吧，我一个大汉的左将军，就敢指着你孙权的鼻子骂，你江东弱不弱？你猜江东的各家族有没有投靠我？ 　　 可以说，姜阳是在逼孙权按自己规划的路去走。 　　 潘璋喝了一碗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阳笑道：“大都督看起来，还有些心事啊。” 　　 潘璋点了点头。 　　 不等他开口，姜阳便笑道：“大都督是不是想说，本将的行事，有些冒险。万一孙权没有选择置身事外，而是觉得受辱，要与曹魏一起合击大汉，大汉不好应对。” 　　 潘璋一下子站起来，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小，失声道：“左将军为何知道在下心中所想？莫非真的有读心术？” 　　 “哈哈哈......”姜阳挥了挥羽扇，“大都督快快坐下。本将哪里会什么读心术，不过是寻事理、究人心罢了，大都督切莫害怕。” 　　 如果是好事，潘璋肯定脱口而出了，既然他觉得不好开口，自然是觉得姜阳之策有不妥的地方。 　　 除了刚才说的这一点，姜阳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瑕疵的地方。 　　 姜阳没有打算把这个推理过程告诉潘璋，有些时候，保持一点神秘感，也是不错的。 　　 潘璋赶紧又喝了一口酒压压惊，然后眼巴巴看着姜阳，眼里满是求知欲。 　　 姜阳轻摇羽扇，缓缓道：“孙权若真的要攻我大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就先灭江东。” 　　 见潘璋似乎不信，姜阳问道：“曹贼攻我襄阳几次？” 　　 潘璋回忆了一下：“三次。” 　　 “每一次大军几何？” 　　 “十万之众。” 　　 “可有胜算？” 　　 潘璋摇了摇头：“曹贼损兵折将，一次未胜。” 　　 “我派两万大军守襄阳，曹魏能破吗？” 　　 潘璋又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破不了。” 　　 姜阳把羽扇收起来：“从襄攻调兵到鄱阳湖，也不过半月的路程。 　　 若我倾尽二十万大军，顺江而下。 　　 大都督，你挡得住吗？” 　　 最后一问，姜阳声如洪钟。 　　 潘璋吓得一哆嗦，跌坐在地：“左将军，使不得，使不得啊。” 　　 姜阳笑着把潘璋扶起来：“大都督，切莫害怕，切莫害怕。 　　 对我大汉而言，曹贼才是死敌。 　　 江东嘛......” 　　 他最后的留白，其实有两层意思，一是江东实力不够，不配当大汉的死敌； 　　 另一层则是你们若表现好，我就暂时不动你们。 　　 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留着潘璋去猜。 　　 相信以他的水平，是能猜出来的，甚至，还能多猜出几层意思出来。 　　 最后这几句话，也是对潘璋的敲打，让他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果然，潘站连忙低头抱拳：“左将军放心，我潘璋愿紧紧跟随将军，但有差遣，敢不从命。” 　　 姜阳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摇了摇羽扇，往汉军战船走去。 　　 潘璋保持着弯腰抱拳的姿势，不敢抬头。 　　 姜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道：“张温，当时在殿上劝你领命，后来孙权也没有叫他去书房？” 　　 潘璋一怔，不知道姜阳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更不清楚姜阳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暗道姜阳在江东果然还有眼线。 　　 他连忙点头道：“是的。” 　　 姜阳轻声道：“若你与他有什么生意往来，就断了吧。 　　 家中有嫁到张家的女子，或者在张家求学的子侄，也都先叫回家吧。” 　　 张家乃江东四大家族，与各大家族都有联姻，张温任太子太傅，在他家求学的年轻人也不少。 　　 潘璋抬起头：“将军的意思是？” 　　 姜阳没有回答他，摇着羽扇，向战船走去。 　　 隐卫来报，最近张家府邸和产业的周围，孙权派出的密探多了数倍。 　　 反间计的使用，不在于有多真实，关键是使用的对象信就够了。 　　 以历史上孙权对江东各世家的态度，对他使用这一计，姜阳实在找不到失败的理由。 　　 “唉......”登上战船后，姜阳轻叹一声，“怎么有作弊的感觉。” 　　 回到武昌城，夜幕已悄然降临，城楼上点着火堆，灯火通明。 　　 姜阳望向远方，转身对身旁的赵融道：“赵将军，此次大战，荆州防务，万分重要。等曹贼和孙权反应过来，必然重兵来攻，需做好万全准备。” 　　 赵融闻言，胸有成竹地答道：“将军放心，末将麾下有两万精兵，皆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勇士。 　　 若是对抗曹贼那等强敌，或许还需谨慎筹划。 　　 但区区江东鼠辈，若敢来犯，我必以雷霆之势攻之，令其有来无回，守住荆州，毫无压力。” 　　 姜阳闻言，眼中忧虑未减：“赵将军英勇善战，我自然信得过。江东孙权，也非等闲之辈，其麾下兵马虽不如我军众多，然其狡诈多变，不得不防，万不可有丝毫懈怠之心。” 　　 赵融闻言，眉头微皱，似有所悟：“将军所言极是，是我疏忽了。末将定当加强戒备，不仅要在城防上下功夫，更要时刻警惕江东的动向，确保万无一失。” 　　 姜阳点点头，又宽慰了赵融一番。 　　 他之所以这么谨慎，主要还是因为江东众人反复无常。 　　 虽然算准了孙权的选择，也震住了潘璋，可姜阳对孙权和潘璋的人品都不信任。 　　 毕竟，江东鼠辈，最擅偷家。 　　 姜阳深知时间紧迫，坐船逆流而上太慢，遂决定舍弃水路之便，转而选择更为迅捷的陆路行军。 　　 他翻身跃上夜影，沿着江夏至襄阳的官道疾驰。 　　 夜影毛色油亮，四蹄生风，仿佛能感知姜阳的急切心情，不待扬鞭，已自奋蹄。 　　 夜影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奔跑过，一路上风驰电策，好不快活。 　　 连跑数日，都不见疲惫，无愧为千里马。 　　 这可苦了姜阳的亲兵，他们虽也皆是骑术精湛之士，但在夜影面前却显得力不从心。 　　 他们不得不频繁换马，以图跟上姜阳与夜影的速度，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远远在后面吃灰。 　　 “将军的夜影，真乃神驹也！如此速度，世间罕见！” 　　 一名亲兵气喘吁吁，却仍不忘赞叹。 　　 “是啊，看它奔跑的姿态，宛如龙腾九天，气势磅礴，让人望而生畏。” 　　 “更难得的是，它连跑数日，竟不见丝毫疲惫，这等耐力与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 　　 众人彩虹屁不断。 　　 夜影似乎听懂了这些赞美，更加兴奋地嘶鸣起来。 　　 姜阳微微一笑，喝止亲兵们“拍马屁”。 　　 不过，他还是轻轻拍了拍夜影的脖子，以示奖励。 　　 而夜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默契，不时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嘶鸣，似乎在回应着主人的鼓励。 　　 三日后，襄阳城的轮廓渐渐清晰。 　　 襄阳城内，气氛紧张而有序。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又从各郡抽调了两万精兵至此。 　　 加上先前集结的六万大军汇合，如今襄阳城下兵马总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八万之众。 　　 这八万将士，皆是荆州之精锐，士气高昂，整装待发。 　　 其中，三万精锐已按照部署，完成了前往汉中的准备。 　　 汉中之地，乃汉魏交锋之前沿，魏延率三万守军坚守多时，廖化先期率领两万援军增援，加之丞从益州亲自调拨的三万大军。 　　 如今，汉中汉军总数已增至八万。 　　 所以姜阳前期与丞相讨论，这一次，荆州就只派三万过去便够。 　　 这样的话，襄阳五万，江陵武昌一线两万，整个荆州还保有七万兵马，足以应对突发状况，确保荆州的安全。 　　 姜阳步入中军大帐，赵云与傅肜，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