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空灵声音响起: “有什么问题吗?” 鬼君抬头看瞭看周围,不见说话的人。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他降生于世时,引导他的那个声音。但是,在那之后,这个声音再未响起过,他已经接近一百八十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瞭。 鬼君将书册翻过一页: “水白村之人,平时为人都很不错,还会主动帮助过路人,应该是善人。三十年前,他们为何要杀陈氏夫妻?” “三十年前连年旱灾,他们揭不开锅,见陈氏夫妇有钱,便动瞭杀人夺财的心思。” 鬼君合上手中的书册,问: “即便不杀人,也有可能得到帮助吧?” “若不杀人,陈氏夫妇隻会将身上的部分钱财给他们,但杀瞭人,就能得到所有。” 那个声音顿瞭顿,问道, “你能够理解吗?” 鬼君诚实地摇瞭摇头,道: “我已知晓他们杀人的动机,但我依然不能理解,善人是如何变成恶人的,人又不是饿瞭便要杀生的野兽。” 那个声音沉默瞭很久,道: “你不懂人世,也不懂凡人。” 鬼君没有否认。 “去历个劫吧。” 那个声音说道, “以人的身份出生,以人的视野去看这世间,瞭解世上的欢喜与苦难。作为日日审判凡人亡魂的鬼君,你应当瞭解他们。” “好。” 伴随著这一个“好”字,贺兰遥的视野彻底暗瞭下去。 “哎,醒瞭醒瞭,他眼皮动瞭!” 君月怜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抓住贺兰遥的手臂,用力地推瞭几下。 尚棱连忙劝阻道: “阿怜,别这样……” 贺兰遥缓缓地睁开眼睛。 虽然帷幔被换过瞭,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自己现在身处贺兰傢。他一手撑著床榻,一手捂著头坐起来,喘著气消化梦中的内容。 他隐约记起来,自己最后醒著时,穆时给他灌药时,用的是那个装瞭“碧落水”的琉璃瓶子。 难道那不是安睡剂,而是真正的碧落水? 贺兰遥放下扶著脑袋的手,摸瞭摸腰间,慌乱道: “朱玉,我的朱玉呢?” “在这在这。” 君月怜回答道, “就在枕头边上。” 贺兰遥拎起朱玉,仔细看瞭看,但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他试著动用灵力,使用术法,但还是和从前一样,毫无反应。 贺兰遥又问道:“穆仙君在哪?” 君月怜沉默瞭,尚棱也不敢出声。 过瞭好半晌,君月怜才说道: “今日是正月十四瞭,她在栖桐宫,大约还有两个半时辰,就要与魔尊同归于尽瞭。” 贺兰遥瞪大瞭眼睛,他忍不住道: “祝阁主对我说,他会想别的办法——” 君月怜嗤笑一声: “他的话你也信啊?” 贺兰遥勾瞭勾右手的小指,但他这次没有感觉到红线的扯拽感,看来是穆时把红线解开瞭。 贺兰遥掀开被子下床,他潦草地蹬上靴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手去提靴子。 君月怜问:“你干嘛?” 贺兰遥回答道:“去找她。” “你知不知道她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君月怜拉住贺兰遥,尽可能简单明白地说道, “她与魔尊捆绑瞭主仆蛊和共命阵,同生共死。此时,他们处在刹天阵下,刹天阵开啓后,阵中所有有灵之物都会变得衰弱,还剩两个半时辰,刹天阵就会阵成,阵中一切有灵之物都会化为飞灰。” “刹天阵极大,栖桐宫为阵心,方圆三百裡都是刹天阵的范围,修士进去都挺不到阵心,你以为你能进去找她?” 贺兰遥越听越觉得心疼和心慌。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陷于这种境地?除瞭同归于尽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瞭吗? 他固执道: “我必须进去找她。” “为什么?” 君月怜问, “你就这么喜欢她?” 贺兰遥没有回答,他急切地想往外走,但又明白,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就赶不上—— 贺兰傢所在的武城,距离栖桐宫足有八百裡路,这可不是两个半时辰就能走完的。 “贺兰公子,我必须劝你一句。” 君月怜抱起手臂,说道, “别爱不该爱的人,对穆仙君这种人动心,隻会让你非常不幸。” “我不觉得不幸。” 贺兰遥对君月怜和尚棱道, “君仙君,尚仙君,你们能不能送我去栖桐宫?” 贺兰遥本不想求助于任何人,但是,两个半时辰,八百裡路,这根本不是他这个凡人能独自走完的。 君月怜抱著手臂问: “你想见她最后一面,然后殉情?” 贺兰遥摇瞭摇头:“不是,我要救她。” “你救她?” 君月怜仿佛听见瞭天大的笑话, “贺兰公子,你有十成的把握吗?” 贺兰遥低下头,回答道:“五成。” 他也不知道刚刚的梦境是真是假,如果是他的臆想,他是救不瞭穆仙君的。 “你这和赌有什么区别?” 君月怜摇摇头,说道,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送你。但祝阁主交代瞭,他说你要是坚持要去,就让尚棱送你一段路。” “不过先说好,尚棱隻能送你到刹天阵外,刹天阵边缘到阵心的那三百裡,你要自己走。没有任何灵兽能载你,它们在刹天阵内支撑不久的。” 贺兰遥连忙点头,说道:“足够瞭。” 贺兰遥动作迅速地穿瞭两件外衣,将朱玉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又拿下被挂在墙上的殒星剑,从包袱裡取出一打黄符纸塞进袖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