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跟明决挺像的。” 穆时问:“哪裡像?” “他小时候也不让人摸头。” 祝恒眼中带著些微的笑意, 说道, “孟畅非要去摸他的头, 然后两个人就会打起来,闹得太墟仙宗没有片刻的安宁。你师父待在宗门的时候会去劝架,一手捞一个, 捞起来瞭还在吵。” “那时候的曲长风可不擅长应对孩子,孟畅和明决又在狗都嫌的年纪,曲长风经常被吵得头昏脑涨。他明明烦恼得不行,却不肯轻易放弃,等到实在受不瞭之后, 就把孟畅和明决丢给竹然。”穆时露出瞭沉思的表情,说道: “听起来, 你没少看热闹。” 祝恒笑著解释道: “是没少看,但也不是故意去看的,我年少时为瞭精进阵法,跟太墟仙宗的老宗主学习瞭一段时日,在太墟小住过。” “谁知道住在太墟的那阵子,日日放课时,都能瞧见灵寒仙尊的徒弟们你追我赶。这种热闹,要是错过瞭,也太可惜瞭。” 穆时侧眸瞥著祝恒。 民间传言,祝恒祝阁主主导天机阁,设立各种情报机构,其实是为瞭满足自己听八卦的兴致。 这传言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可祝恒的种种行为都在表示,他确实挺喜欢看热闹和听八卦的。 穆时自觉不算喜欢八卦,但是关于上一代的事情,尤其是牵扯到自己师门的,她一向都很有兴趣。 穆时问:“孟畅是从小就囉嗦吗?” “这倒不是。” 祝恒一点也不吝啬地和她分享, “孟畅是孟老宗主的儿子,孟老宗主是个很囉嗦、爱说教的人,孟畅自幼就听烦瞭说教,谁对他说教,他就烦谁。” “没想到仙魔大战结束,接过太墟仙宗宗主之位后,他就逐渐变成瞭他父亲的样子。” 祝恒顿瞭顿,又说道: “明决倒是从小就脾气暴,明明是水灵根,却像是烈焰鸟,一点就炸。后来做瞭医修之后,脾气还是暴,但已经变得比当初好太多瞭。” 穆时看向在和小药童交流的明决,他眼中带著笑意,嘴角也稍稍上扬,看他的口型,他此时吐字慢而清晰,如果没有猜错,他的语气应当是非常温柔的。 有时候,穆时不得不承认,她的师门总是会给她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在明决和孟畅心中,这种感觉应该会更加深刻吧? 穆时一手托著脸,问: “那我师父呢?他脾气怎么样?” “不怎么样。” 祝恒一点也没犹豫地评价道, “看起来脾气挺好的,实际上就是头倔驴,年轻时就倔,一把年纪瞭还是倔。他想要做一件事,那就必须做到,谁劝他他也不会听。” “他要是不倔,你师祖剩下的残魂到现在还没入轮回,你的生死簿到现在也还该好好待在酆都呢。” 穆时忍不住笑瞭笑。 “我也觉得他倔,可大傢都说他脾气好。” 穆时笑得眼角都弯起来,说道, “他想要我活下去,就对未来我可能遇到的困境做瞭诸多预演,给我培养抗毒性,修行不能借助任何外力……搞得我有时候也会想,我要是真的早早就死瞭,我吃过的苦都白吃瞭。” 祝恒对穆时说: “那就努努力,活下去吧。” 穆时侧头看向他。 祝恒的声音有些轻: “活下去的话,所有人在你身上付出的一切,你吃过的苦,就都值得瞭。” 穆时轻笑一声,摇瞭摇头: “我说,祝师叔,你就别说这种天真的话瞭吧。这样的话,贺兰遥说出来合适,明决身边的小孩子说出来也合适,但你就不要说瞭。既不符合身份,也不符合心智,听起来虚僞的很。” 祝恒与穆时对视片刻,他挪开视线,望向永梦湖的山水,没再说什么。 他们一起看瞭会儿风景,在午时过后分开,祝恒去忙各种琐事,有天机阁的,也有正道的,穆时翻窗回到屋子裡。 她找瞭个木盆,用聚水决凝聚瞭一盆水,找瞭个蒲团过来,坐在蒲团上,召出碧阙剑,用干净的棉佈蘸瞭水,仔细擦拭。 因为祝恒的有意安排,天水阁上人来人往,西辅阁却一直很清净。 直到日落的时候,穆时的房门被敲响瞭。 门外是一名端著木托盘的天机阁弟子,他态度十分恭谨: “穆仙君,阁中弟子刚刚从天城运送瞭一些东西过来,阁主叮嘱过,您爱吃点心,让他们给您捎瞭一些过来。” 木托盘裡是一个被分成九格的木盒,每个格子底部都铺著剪开的箬叶,箬叶上放著两块到三块不等的点心,很是精致。 除瞭这个九宫格点心盒外,还有一壶茶和一套茶杯。 穆时侧身让天机阁弟子进屋,这名弟子进来后,将木托盘放在屋中的桌子上,便转身要离开。 穆时叫住他: “哎,你别去敲隔壁的门瞭,贺兰遥应该睡得正熟呢,你别打扰他。” 天机阁弟子愣瞭片刻,才反应过来穆时的意思,说道: “穆仙君,我不会去敲贺兰公子的房门的,这点心隻准备瞭您的份。” 穆时:“……” 天机阁弟子又问: “穆仙君,还有什么事吗?” 穆时摆瞭摆手,说道: “没有瞭,你忙你的去吧。” 天机阁弟子退出屋子,小心地将两扇木门合上,而后逐渐走远。 穆时坐在桌前,手指抵著下巴,面对点心盒子和茶壶思考瞭片刻,从乾坤袋裡取出瞭龙鳞针。 面对祝恒的优待,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很特殊,而是疑心祝恒是不是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