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朗廷酒店的小型会议室内，第一届布鲁斯会议开始了。 　　 台下坐着的都是当今物理学界的巨擘。 　　 每个人都身穿正装，表示对本次会议的重视。 　　 李奇维在洛伦兹的主持下，大步坚定地走到众人前方，准备开始他的主题演讲。 　　 他首先对着众人鞠了一躬，然后眼神一扫而过，心如止水，从容不迫。 　　 “我的好友，卢瑟福教授，曾经说过一句话。” 　　 “他说，所有的自然科学，除了物理学，其它都是集邮。” 　　 “虽然这种说法有点激进，但我认同他的观点。” 　　 哗！ 　　 李奇维的开场白直接让在场的人震惊了。 　　 幸亏这里坐的都是物理学家，要是有化学家在场，肯定要激动地拍桌子了。 　　 大佬们不约而同地瞥了卢瑟福一眼。 　　 卢瑟福有点尴尬，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原来卢瑟福在获得化学诺奖后，不以为荣，反以为耻。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纯粹的物理学家，而不是只会摆弄瓶瓶罐罐的化学家。 　　 所以，曾私下里和李奇维吐槽，就说了那句话。 　　 李奇维笑着看向卢瑟福，好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自然科学的土地上，矗立着几栋大厦。” 　　 “物理学毫无疑问是它们中间最高最华丽的那栋。” 　　 “物理学大厦有两块最坚实的地基：逻辑体系和验证体系。” 　　 “正是因为逻辑和验证，才让物理学成为了自然科学之首。” 　　 “无数其它的学科，从物理学大厦的地基中衍生出去。” 　　 “建造大厦使用的材料是各种自然现象，使用的工具则是数学。” 　　 “大厦的第一层是牛顿力学。” 　　 “牛顿仅仅用了三个定律和一个万有引力公式，就统一了世间万物之间的力的关系。” 　　 “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纷繁复杂的现象背后，其真理却如此简洁、清晰。” 　　 “苹果落地和月亮绕着地球旋转，竟然是同一种力在起作用。” 　　 “仿佛是大自然在告诉我们，物理学真理是多么的美妙。” 　　 “可以说，是牛顿做了一个榜样，告诉后来者，物理学这栋大厦该怎么建造。” 　　 “那就是无数不同现象的背后，肯定隐藏着统一的机理。” 　　 “而且这个机理一定是简洁的，优美的。” 　　 “绝对不会像当初的地心说一样，为了合理，大环套小环，套了几十个。” 　　 “于是，在这种思维影响下，物理学家们建造了大厦的第二层和第三层，麦克斯韦电磁学和热力学。” 　　 “它们的形式同样是简洁而完美的。” 　　 “麦克斯韦的四个方程组，统一了电和磁。” 　　 “电、磁、光、电磁波、电生磁、磁生电，这些完全不同的自然现象，都遵循同一个法则。” 　　 “大自然又一次展现了它的简洁之美。” 　　 “只需要区区四个公式，物理学家就征服了电磁波和光。” 　　 “而热力学三定律，解释了自然界所有的热现象。” 　　 “从能量守恒定律，到不可能发明永动机，再到不可能达到绝对零度。” 　　 “三句话就概括了充斥在宇宙中的真理。” 　　 “所以，我现在能理解，已故的开尔文勋爵，当初在英国皇家学会的会议上，为何会发出那样的感慨了。” 　　 “物理学的三大理论组成的物理学大厦，从任何方面看，都是完美无缺，牢不可破的。” 　　 “它虽然只有三层，但它的高度，却早已触碰到了天空上的真理。” 　　 “世间万物的所有秘密，都隐藏在这栋大厦之中。” 　　 “每一层都有很多不同的房间，每个房间内都是物理学的一个分支。” 　　 “许多物理学家穷极一生的努力，也不过只是在装饰其中一个房间而已。” 　　 “如果时间在大厦建好的那一刻停止，那它将成为永恒的经典。” 　　 “所以，我把这一时期的物理学称为经典物理学。” 　　 李奇维的开篇就让在场的大佬们集体沉默了。 　　 尤其是伦琴、洛伦兹、瑞利勋爵等老一辈物理学家，感触最深。 　　 他们从小就沐浴在经典物理学的阳光下，用力学计算天体轨道，用电磁学计算磁场强度。 　　 在他们的心里，经典物理学是无所不能的。 　　 掌握了它，就好像掌握了世界。 　　 曾经他们也以为物理学已经到头了，不可能再有新的理论了。 　　 物理学大厦也不会有新的一层了。 　　 然而，他们大错特错了。 　　 李奇维将大佬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的娓娓道来，让老前辈们缅怀在过去的荣光之中。 　　 然而，世界是永远向前发展的，物理学也不例外，从来就没有终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物理学家们发现，这栋看似牢不可破的物理学大厦，却有几道裂痕。” 　　 “开尔文勋爵曾说了最大的两道裂痕，一个是黑体辐射问题，一个是以太问题。”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想要修补这两道裂痕，不能靠简单的粉刷，而是要在三层大厦的基础上，继续往上建造。” 　　 “想要解决黑体辐射问题，就得建造量子论层；想要解决以太问题，就得建造相对论层。” 　　 “当然这两层目前还远远没有完成，但我有自信，接下来一定会建造完毕。” 　　 “尤其是相对论层，它会是首先建好的。” 　　 众人听完皆是一惊。 　　 布鲁斯那种强烈的自信又出现了。 　　 乌云会议、量子会议、诺奖会议、相对论会议，布鲁斯都曾经放出豪言，要改变物理学。 　　 可怕的是，他几乎全都做到了。 　　 难道？ 　　 这一刻，在场的大佬心中不禁猜测，布鲁斯之前说的广义相对论完成了？ 　　 不然，他何以有自信，敢直言一定能解决以太问题的裂缝。 　　 自从量子论和狭义相对论被提出后，物理学家对它们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这是两种全新的理论，代表着无限的未来。 　　 恨是因为这两种理论都太初级了，目前根本无法深入下去。 　　 量子论最早提出，但是目前除了用在光电效应、固体比热上，好像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它会是一门伟大的理论。 　　 而相对论就更不用提了，目前为止，连做实验验证都办不到。 　　 唯一的验证还是电子质量实验，但是那个误差太大了。 　　 目前物理学家并不承认实验结果。 　　 最重要的是，狭义相对论还有一个致命缺陷没有解决。 　　 这就导致它的地位，和量子论一样，也非常尴尬。 　　 李奇维当然知道这个情况，这也是今天会议讨论的重点。 　　 “除了这两道最大的裂痕，还有一些小裂痕，当初的开尔文勋爵并没有提到。” 　　 “第一个小裂缝是光电效应问题，虽然目前已被解决。” 　　 “但是我知道，依然有很多物理学家并不承认光是量子的。” 　　 “因为他们无法想象，连续的电磁波，怎么会是一个一个间断的东西。” 　　 “我曾看过某个人的论文，他认为光只有在吸收和释放的那一刻，才是量子的。” 　　 “普通情况下，光依然是连续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天才的想法。” 　　 真实历史上，普朗克提出量子概念时，就是这种想法。 　　 这也是他和经典物理学妥协的极限了。 　　 “但是我认为这其实是一种妥协。” 　　 “一种不敢抛弃经典物理学的表现。” 　　 “接下来，我会证明光量子的正确性。” 　　 李奇维的话让众人精神振奋，看来布鲁斯已经想到方法了。 　　 “第二个小裂缝是元素的光谱问题。” 　　 “洛伦兹教授，索末菲教授，你们二位是光谱学的权威专家。” 　　 “这个裂缝的重要性，您二位应该是承认的。” 　　 说完，洛伦兹和索末菲轻轻点头。 　　 洛伦兹因为研究磁场和元素放射光谱的关系，而获得了物理诺奖。 　　 但是他至今为止，也不明白塞曼效应（第135章）的根本机理。 　　 在未来，索末菲会完美解释这个问题，甚至又引出一个反常塞曼效应，不过，那得靠泡利了。 　　 “第三个小裂缝是元素周期表的排列问题。” 　　 “自从卢瑟福教授发现了放射性的本质后，他们的研究组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新元素。” 　　 “这些新元素按照现有的元素周期表规则，根本没有位置可以放。” 　　 “所以，我认为，元素周期表是有问题的。” 　　 “元素的位置，肯定不仅仅只和原子量有关。” 　　 李奇维的话瞬间引发了惊呼。 　　 元素周期表的创造，可以说是化学领域的最巅峰成就。 　　 宇宙的一切物质组成，都包含在一张小小的表格中。 　　 然而现在，李奇维却公开说它是错的。 　　 怎能不引起震惊。 　　 但是卢瑟福却很淡定，他其实早都隐隐有了这样的感觉。 　　 当初他和索迪研究放射性时，就发现元素周期表的问题了。 　　 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好的理论。 　　 真实历史上，这个问题将由索迪和玻尔完成。 　　 李奇维接着说道：“至于第四个小裂缝，我认为是场。” 　　 “场？”众人一脸疑惑。 　　 这个经典电磁学的概念，已经使用了六十多年，从来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这时，郎之万忍不住问了一句。 　　 “布鲁斯，电场、磁场，场的概念清晰简洁，不正好符合你对物理学理论的要求吗？” 　　 “它有什么问题？” 　　 李奇维说道：“虽然我们对场了解的很多，用它解决了不少问题。” 　　 “但是关于场的本质，我想问在座的各位。” 　　 “你们认为它是波动，还是粒子。” 　　 李奇维的提问，让大佬们微微皱眉。 　　 他们确实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完全是拿来就用了。 　　 自从法拉第发明场的概念后，后面的物理学家都继承了这个手段。 　　 电场线、磁场线，场的方向和力的方向相关。 　　 其作用力形式也和万有引力定律一样，和距离的平方成反比。 　　 但是关于它的本质，好像确实没有谁研究过。 　　 场又是真实存在的，因为磁铁可以感受到场，从而发生相互作用。 　　 一时间，在场的物理学家们都开始静静思考。 　　 李奇维也继续说道：“以上就是经典物理学的理论，及目前所遇到的各种问题。” 　　 “这些问题，都无法用三大理论去解释，我们必须创造出新的理论了。” 　　 “所以，以1900年的量子论提出为界限，我把接下来的时期称为现代物理学。” 　　 “现代物理学除了要解决以上的遗留问题，还要解释以下三个问题。” 　　 “那就是X射线、放射性、原子和电子。” 　　 “当然，这三个问题也是伦琴教授、居里夫人、汤姆逊教授给所有人挖的坑。” 　　 说完，会议室内响起众人的笑声。 　　 显然，李奇维的幽默和调侃，冲淡了会场刚刚有点严肃的氛围。 　　 “其实，归结起来，这三个问题，都是一个问题产生的。” 　　 “那就是对原子的研究。” 　　 “X射线是从原子中产生的，放射性也是从原子中产生的，电子也是从原子中产生的。” 　　 “原子内部蕴含了太多的秘密，它的组成和结构，目前为止，我们仅仅知道了皮毛。” 　　 “我的原子核和行星模型理论，依然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 　　 “比如，原子核是否还有更细分的组成和结构。” 　　 “电子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是实心小球吗？” 　　 “为何它会永远运动，岂不是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 　　 “此外，光电效应、元素光谱学、元素周期表，从本质看，也是和原子息息相关。” 　　 “光电效应是原子和光的相互作用，元素光谱学是原子和能量的相互作用，元素周期表则是原子内部的相互作用。” 　　 “因此，我认为，未来一段时间，物理学的重心，一定是对原子的研究。” 　　 “目前物理学家们之所以感觉到迷茫，觉得物理学凌乱不堪，没有主线，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思考出问题的本质。” 　　 “就如我之前说的，牛顿力学三定律、麦克斯韦方程组、热力学三定律，它们都是简洁而优美的。” 　　 “无数种不同现象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统一的理论。” 　　 说到这里，李奇维突然提高了声音，表情变得坚定，他用力地挥舞手臂。 　　 在场的众人被他的变化所感染，也情不自禁地正襟危坐，好像在聆听什么惊世之言。 　　 “因此，我认为，现代物理学的研究可以这样设想。” 　　 “以原子研究为核心，发展一门理论可以解释原子的所有行为。” 　　 “从这些行为中，再推导出X射线、放射性、光谱问题等种种现象。” 　　 “这门理论一定会和经典物理学三大理论一样，成为物理学大厦的一层。” 　　 “目前看，量子论很有这个潜力。”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平行线，那就是相对论。” 　　 “我个人认为，相对论的核心是时间和空间。” 　　 “这个理论没有所谓的实验基础，而是纯理论物理的范畴。” 　　 “未来的物理学，一定是量子论和相对论的天下！” 　　 “以上就是我对经典物理学和现代物理学的总结和看法。” 　　 “希望在座的各位，能指出我的不足之处。” 　　 “谢谢。” 　　 轰！ 　　 当李奇维结束演讲后，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场的诸多大佬无不被李奇维那深邃的洞察力折服。 　　 虽然他讲的内容，都是已知的。 　　 但是如何抽丝剥茧，将看似毫不相干的物理现象，串联在一起，这需要极高的物理底蕴。 　　 哪怕是伦琴、洛伦兹、普朗克等人，扪心自问，他们做不到这点。 　　 所以，他们才会忍不住拼命的鼓掌。 　　 物理学出现了李奇维这样的天才，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天不生布鲁斯，物理万古如长夜！ 　　 至于爱因斯坦、郎之万等年轻一辈，则对李奇维佩服的五体投地。 　　 经过对方的分析，现在看似纷繁复杂、层出不穷的物理现象，再也不让人头疼了。 　　 物理学家可以如掌上观文一般，从原子研究入手，系统地研究各种新的现象。 　　 甚至都有了努力的目标。 　　 那就是用一门理论，解释所有现象。 　　 爱因斯坦不得不感叹，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追上了布鲁斯，没想到还差的很远。 　　 对方的这个演讲，毫无疑问会载入史册。 　　 布鲁斯的视角太高了，甚至比物理学大厦还要高。 　　 爱因斯坦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么能总结出这样的内容的。 　　 这几乎就为后来者指明了方向。 　　 如果说老一辈的物理学家欣赏李奇维，同辈的物理学家敬佩李奇维，那么小辈的玻尔等人，则只有无尽的崇拜。 　　 此刻，玻尔的内心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李奇维的预言，让他彻底疯狂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人能把物理学分析的如此透彻。 　　 好像物理学就是对方创造的一样。 　　 这一刻，李奇维在玻尔心里，宛如神明一般。 　　 今天的会议，哪怕到此结束，玻尔相信也会引起物理学的超级地震。 　　 这场演讲的每一句话，都包含了无数的信息和奥秘。 　　 仿佛是造物主在亲自给人类上课一样。 　　 无尽的震撼！ 　　 李奇维笑着看向众人，对他们的反应表示理所应当。 　　 凝聚了几十位天才物理学家，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创造出的伟大成果。 　　 现在被他用几句话总结出来。 　　 如果这都不能让在场的人感到震撼，那李奇维只能怀疑他们的智商还不够。 　　 从今天起，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的根基已经被他打下。 　　 未来无论物理学如何发展。 　　 所有物理学家都会活在他的影子之下。 　　 无论他们研究出了什么成果，都离不开李奇维今天的演讲内容。 　　 李奇维就像物理学之神，高高地站在物理学天空，俯瞰着无数天才，按照他的指示，建造物理学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