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场会议的高端程度，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的想象极限。 　　 如果说前三个问题，虽然非常高深，但还在众人的接受范围内。 　　 很多本科生即便看不懂李奇维的推导过程，但是也能够理解他的逻辑推理。 　　 就好像，虽然我不知道饭是怎么做熟的，但我会吃就行。 　　 但是卢瑟福的第四个问题，直接把很多人干懵逼了。 　　 电子具有自由意志？ 　　 这简直快变成科幻小说了。 　　 这一刻，台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然而，台上的布鲁斯又一次挑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他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并且看样子还取得了突破。 　　 盯着玻尔的氢原子光谱图，足足十五分钟后，李奇维终于转身了。 　　 他看到台下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眼神热切，仿佛要把自己吊起来打，逼迫自己赶紧说出答案。 　　 李奇维笑了笑，想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道： 　　 “卢瑟福教授的问题，非常好，非常非常的好。” 　　 “我认为在座的所有人，都无法想象，这个问题会给物理学带来什么样的震动。” 　　 “在说出我的答案之前，我想提前说明一下。” 　　 “那就是不管你们认不认可我的解释，从今天开始，物理学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哗！ 　　 李奇维的话简直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这种听起来甚至有点诡异的话，竟然是从布鲁斯嘴里说出来的。 　　 很多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哦，我的上帝啊，布鲁斯教授的回答到底是什么啊？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我不敢想象所谓的翻天覆地是什么意思，难道比狭义相对论还要颠覆？” 　　 “到现在为止，量子概念说明世界是不连续的，狭义相对论说明时空是相对的。” 　　 “绝对性、连续性被接连打破，难道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修正吗？” 　　 “真的吗，我不信。” 　　 台下的人全都在议论纷纷。 　　 卢瑟福也是激动地看着李奇维，对方终于有思路了。 　　 而且能被布鲁斯说的那么郑重，说明他的回答一定非同小可。 　　 就连前排的物理学大佬们，此刻内心也在颤抖。 　　 以他们的年纪和心境，竟然都被李奇维的话影响了。 　　 可见大家对于这个问题的重视程度，以及对于李奇维回答的期待程度。 　　 此刻，玻尔内心对于导师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就是布鲁斯导师的真正实力吗？” 　　 “果然强到让人绝望啊。” 　　 “我玻尔自诩为天才，然而却连导师的影子都难以看到。” 　　 “我真是庆幸当初汤姆逊教授没有收我，不然的话，现在的我应该只能坐在台下羡慕吧。” 　　 “从今天起，我要全身心投入物理学研究了，不能再给导师丢脸。” 　　 玻尔的碎碎念，李奇维当然听不到。 　　 此刻他的全部思绪，都放在该如何组织语言解释卢瑟福的问题。 　　 他的话必将带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个永生难忘的震动。 　　 “刚才我一直在看氢原子的发射光谱。” 　　 “各位可能很好奇，这和卢瑟福教授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 　　 忽然，李奇维停顿了一下，字字珠玑地说道： 　　 “因为电子跃迁的时间和轨道，是随机的，只能通过概率去解释。” 　　 “我们不能准确地知道电子在哪个时间会跃迁，只能给出一个统计学上的概率解释。” 　　 “同样，我们也不知道电子究竟会跃迁到哪个轨道。” 　　 “我们只能说电子朝这个轨道的跃迁概率有多大。” 　　 “而这个概率如何计算呢？” 　　 “就是通过原子的发射光谱。” 　　 “哪条谱线的光强大，说明这种电磁波发射的最多，对应的电子跃迁的概率就越大。” 　　 “通过对光强进行分析，我们就能得出电子在不同轨道的跃迁概率了。” 　　 “然后再通过分析计算这些概率，就能反向预测电子的跃迁行为。” 　　 “这就是我对了卢瑟福教授问题的解释。” 　　 “世界的本质，就是概率的。” 　　 轰！ 　　 当李奇维说完他的概率解释后。 　　 会场内已经彻底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人和物都定格了。 　　 台下的人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睛一动不动。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李奇维的话：世界的本质是概率的。 　　 “我的上帝啊，这还是我生活的世界吗？” 　　 “世界是概率的？难道我的出现是因为概率？” 　　 “这是布鲁斯教授第一次没有说服我，我绝对不认可这种说法，世界怎么可能是概率的？” 　　 “这就是最前沿物理学的魅力吗？我怎么感觉已经不是科学，而是玄学了。” 　　 “神，也会犯错吗？” 　　 李奇维的概率解释，让所有人彻底疯狂了。 　　 这一刻，哪怕他是当今物理学第一人，也无法说服众人。 　　 哪怕是那些大佬，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奇维。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布鲁斯竟然会给出这样一个解释。 　　 一个如此匪夷所思、天马行空、打破常理的解释。 　　 如果真的是如布鲁斯所说，电子的跃迁行为是概率的。 　　 那么它不仅仅否定了客观世界的因果性，同时否定了确定性。 　　 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这...真的...可能吗？ 　　 如果这个观点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那么他一定会被所有人当成疯子对待。 　　 但是它却是当世物理第一人布鲁斯的观点，这就让所有人无比纠结了。 　　 布鲁斯已经用无数的案例，向世人证明，他不是一个哗众取宠的人。 　　 虽然他的观点经常违背常理，但是最终都被证明是对的。 　　 量子概念如此，狭义相对论亦如此（在惯性系内正确）。 　　 而现在，一个更加逆天的观点出来了。 　　 世界，竟然是概率的？ 　　 这让人实在无法相信，它会是正确的了。 　　 所有人都觉得布鲁斯错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卢瑟福第一时间表示了反对观点。 　　 “布鲁斯，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个解释有点吓到我了。” 　　 “如你所言，如果电子的行为是概率的，那么由电子组成的宏观万物，岂不是都有概率的属性。” 　　 “但是为何我们从来没有观察到它们的概率性呢？” 　　 李奇维没有管众人的惊讶，他早都猜到这个观点带来的震动。 　　 所有人都需要时间去消化。 　　 “卢瑟福，我认为是微观到宏观之间的过程，有某种规律在起作用。” 　　 “当然，我们现在还无法解释这个现象，但是它一定有其物理机理。” 　　 “放心，我不会把什么都推给世界，我认为量子论还有更深层次的原理没有被挖掘出来。” 　　 “暂时，我只能解释这么多。” 　　 卢瑟福摇摇头，李奇维的解释让他难以接受。 　　 原子组成宏观物质后，难道性质就会发生变化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波函数坍塌，后面会详细解释，现在大家知道就行） 　　 这时，爱因斯坦忽然站了起来，他激动地说道： 　　 “布鲁斯，我不认可你的概率解释。” 　　 哗！ 　　 人群再一次轰动。 　　 刚刚爱因斯坦可是帮助玻尔模型，证明其正确性的。 　　 而且他和布鲁斯还是非常好的朋友。 　　 现在，就连他都要反对布鲁斯的概率论吗？ 　　 果然，这是已经涉及到了最巅峰的学术之争。 　　 此刻，这里只有对与错，没有朋友与敌人。 　　 爱因斯坦对李奇维十分了解，自然知道对方不会怪自己贸然提问，甚至还会期待别人提问。 　　 而且爱因斯坦的性格注定了，他对学术的纯粹，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虽然用统计学和概率解释物理现象，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比如麦克斯韦和玻尔兹曼就把统计学引入了热力学中。” 　　 “他们使用统计的方式，去解释气体的宏观性质，比如压强、温度等等。” 　　 “因为气体中的原子实在太多了，我们不可能一个一个去计算单个原子的运动状态。” 　　 “所以能在统计学的水平上，给出一个平均值就可以了。” 　　 “但是所有的物理学家都坚信，单个的原子依然是符合牛顿力学的确定性的。”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发明出一种算力特别强大的机器，它能实时计算每个原子的运动。” 　　 “那么我们就完全不需要统计学了。” 　　 “布鲁斯，你看出差别了吗？” 　　 “因为世界是确定性的，概率统计只是一种简化的手段而已。” 　　 “但是你的观点却认为，每一个电子的跃迁行为都是随机的。” 　　 “它们不像原子符合牛顿力学一样，而是每个电子都有自己独特的概率。” 　　 “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哗！ 　　 爱因斯坦的解释，让所有人恍然大悟。 　　 这一刻，普通学生才深深体会到布鲁斯观点的可怕。 　　 它直接否定了物理学的根基。 　　 世界不是确定的。 　　 这是真正的概率，而不是一种什么特殊的数学处理手段。 　　 在场的人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物理学传说：拉普拉斯兽。（第213章） 　　 如果知道了宇宙中每一个粒子的运动状态和受力情况。 　　 那么理论上来说，我们就能计算出宇宙的过去和未来。 　　 这就是当前最主流的机械宇宙观。 　　 爱因斯坦刚刚说的内容，其实就是这种宇宙观的通俗解释。 　　 而现在，李奇维的观点，相当于否定了这种确定性。 　　 哪怕我们知道所有原子的运动情况，依然无法计算它们的未来。 　　 因为在微观领域，粒子的活动是概率的。 　　 当然，布鲁斯目前说的只是电子的跃迁行为是概率的。 　　 但是只要稍微一拓展，就能得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机械宇宙观不成立！ 　　 台上的玻尔，此刻看着李奇维，产生了一种对于神灵的膜拜。 　　 如果说场上的所有人都反对，那么只有玻尔是认同自己的导师的。 　　 当李奇维说出概率解释的那一刻，玻尔只觉得脑海中好像有惊雷在炸响。 　　 那一刻，玻尔甚至觉得自己触摸到了宇宙的本质。 　　 那么绚丽、神秘、不可琢磨。 　　 他低声自言自语：“我相信，布鲁斯教授的解释一定是对的，电子的行为就是概率的。” 　　 “而且是不受任何控制的概率行为，是一种真正的概率。” 　　 玻尔知道，向上扔一枚硬币，猜落地正反面，也是概率的。 　　 但那是一种伪概率。 　　 如果我们能知道硬币的参数，空气的参数，地面的参数。 　　 通过无数个方程，我们其实能准确计算出硬币的落地情况。 　　 之所以说它是概率的，是因为涉及的因素太多，无法计算罢了。 　　 但是从本质上看，硬币的落地行为依然是一种确定性的行为。 　　 而布鲁斯教授说的电子跃迁行为，是一种真正的概率。 　　 它不受任何因素的影响，完全是自发的。 　　 玻尔知道，在场的人最差的也是物理专业的本科生。 　　 大家肯定第一时间都能想到这个问题。 　　 而且拉普拉斯兽，在物理学的知名度也非常高。 　　 所以，这一刻，台下的众人肯定是在进行疯狂的天人交战。 　　 李奇维听完爱因斯坦的话后，感慨万千。 　　 真实历史上，电子的跃迁是概率行为，其实就是爱因斯坦第一个提出来的。 　　 但是他提出来后，却死活不相信自己的理论。 　　 很奇怪吧，爱因斯坦自己接受不了自己的概率解释。 　　 看起来和人格分裂差不多。 　　 有点像普朗克提出量子概念后，自己是第一个否定自己的。 　　 爱因斯坦坚信世界一定是确定性的。 　　 他认为只不过量子论才刚刚起步，理论还不完善，所以无法准确解释电子的行为。 　　 暂时用概率代替，就和用统计学解释热力学现象一样。 　　 但是一旦以后理论发展成熟了，肯定就能对电子的行为进行准确的描述。 　　 然而，后来的所有事实都证明了，爱因斯坦错了，微观世界就是概率性的。 　　 这也是后面很多年，爱因斯坦和玻尔争论的核心。 　　 当然，他们争论的东西，远远比现在的概念还要复杂一点。 　　 目前李奇维只是提出电子的跃迁行为是概率的而已。 　　 还有很多更让人无法置信的现象没有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