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付燚也是大手一挥，示意亲兵们继续分发稠粥。 　　 与此同时，几名亲兵，也是按照付燚的指令开始磨刀霍霍向拇指。 　　 而闻言的任续明显也是一愣，当即也是按照付燚所言，使着四指拔刀，却发现原本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少了大拇指之后，竟然变得如此困难。 　　 没有了拇指的环握，手掌根本没法发力。这不，刚刚才将腰刀抽出一半，便又是无力地滑落了下去。 　　 明明自己哪怕只要两根手指都可以将腰刀轻松拿捏的啊！ 　　 如今少了拇指，居然就根本拿不住了？ 　　 任续蹙着的双眉中，逐渐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不仅仅是任续，身旁的几名亲兵也有样学样地试着不用拇指抽刀，结果自然也都以失败告终。 　　 而不甘心的任续还以双手合掌，试图以双手之力拔出长刀。 　　 这次，刀虽然是被任续给拔了出来，可正当任续心下一松之际，双手稍稍一松，腰刀便是要在手中转动了起来。 　　 好在，任续反应迅速，双手一夹，又将腰刀给夹住了。 　　 可任续也猛然发现，没有拇指的帮忙，他根本无法重新将腰刀树起，甚至想要改变其一个微小的角度都做不到。 　　 又是一个失神间，已经倾斜的腰刀随即也是磕破在了楼梯的护栏之上。 　　 当即，任续又加大了双手的几分力道。只是，腰刀却完全没了往日的那份服帖，甚至在护栏的作用力下，直接在任续手中转起了圈圈。 　　 很显然，这样拿着刀，根本就没法战斗！ 　　 只是，即便如此，任续心中虽然佩服付燚的巧思，但对于这个处置却还是不太满意，毕竟几乎是废人和废人终究还是有所区别。 　　 毕竟，只要用布帛将手臂与刀绑起来，一样可以战斗。 　　 更别说，即便是废人也不是任续想要的。 　　 死人，才是任续希望的。 　　 不过，付燚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废掉几百个俘虏而已。就像是任续所想的那样，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还不如直接一刀剁了。 　　 付燚自然也是看出了任续心中的不服，当即也是笑着小声说道：“想想看，这些看似完好，实则已经半废了的俘虏兵回到了吴军营地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嗯？”听着付燚小声的问话，任续明显一愣。随即便几乎脱口而出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重新打乱，充实到其他部队之中啊！ 　　 只是，话未出口，任续便是反应了过来。 　　 是啊，这群已经半废了的人若是重新回到军中，恐怕不仅不能提高战力，反而会拖累整个队伍。 　　 哪怕是将刀剑绑缚在手臂之上，因为少了手腕的转动，其行动势必僵硬，战斗力降低是必然的，更会影响整个队伍的配合。 　　 战场之上，只要瞅准了这些人一通猛杀，还怕攻不破对方的阵线吗？！ 　　 “将军，您的意思是，让他们成为吴军的破绽？”任续有些惊喜地答道。 　　 “是也不是。”付燚笑着说道：“这样的破绽至多一两次，就会被发现。不要小瞧了我们的对手。” 　　 “那也足够了。用五百人换敌人一次进攻的失利，哪怕只是半天的时间，那也绝对值得。”任续顿时兴奋地说道。 　　 “好吧。”付燚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不再多言。 　　 实际上，任续所想不过是付燚想法中的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付燚要用这五百人，乃至于之后的千余吴军俘虏，给吴军带来沉重的心理负担。 　　 很简单的道理，即便吕蒙发现了这些俘虏已经不能用于战斗，但因为对拇指重要性认知的缺失，吕蒙和其他吴军将领们依旧不会对这些俘虏有足够的重视和关怀。 　　 因此，这群失去拇指的俘虏无非是两种结果。 　　 一是将其尽数遣回东吴，二则是放在营中，让他们继续从事其他体力劳动，总之不会有什么伤兵的待遇。 　　 考虑到如今吴军兵力的缺少，后者的可能性显然会更大。 　　 而即便是最简单的体力活动，对于这些失去了拇指的吴军士卒而言，都是困难重重。甚至是在付出了更多的汗水和辛劳之后，他们也未必能够做到位。 　　 俘虏的不易，吴军的将领们显然是看不到的；但没完成的任务，却会被吴军的将领们记在心里。 　　 如此一来，势必会引起吴军将领们的谩骂、呵斥乃至于虐待。 　　 可明明，他们是因为潘璋的无能才被俘虏的； 　　 明明他们的拇指是因为吕大都督的偷袭，才被砍掉的。 　　 他们不仅没有享受到伤兵应有的待遇，反而被变本加厉的责骂甚至是惩罚。 　　 换了你，你会怎么想。 　　 而将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的其它同袍们又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恐惧？恐惧有一天也落到这样的地步？恐惧被俘虏，恐惧接下来的战斗。 　　 当然，若是将这群人都送回东吴，那就更好了！ 　　 那样恐惧的，可就不是军士，而是遍地的吴国百姓们了。 　　 是的，付燚所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这场江陵保卫战了，而是下一场乃至于下下一场的战斗了。 　　 毕竟，守住江陵城，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 　　 只是，身旁的任续，显然并不足以领会到付燚的深意。 　　 曲高和寡，说的或许便是如此吧。 　　 不过，好在，让俘虏成为破绽的说法也足以说服任续和一众的汉军将士们了。 　　 “这下放心了？”付燚随即也是笑着看向而来任续。 　　 “末将惭愧。”任续当即收回腰刀，双手抱拳向付燚道歉道。 　　 也是在这抱拳之间，任续的眼神之中，又多了几分钦佩与崇拜之情。 　　 没办法，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报复，在付燚的手中却是被玩出了花，甚至还为接下来的战斗布好了陷阱。 　　 除了钦佩与崇拜，任续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句了。 　　 也就在付燚用事实说服任续的过程中，瓮城之中的稠粥也是分发地差不多了。 　　 看着底下还一脸茫然与庆幸的吴军士卒，显然，他们还都不知道，他们的下半身，即将被自己摧毁。 　　 想到此处，付燚的心中也是微微生出了一丝丝的不忍。 　　 只是转瞬间，这一丝丝的不忍便被付燚强行按下。 　　 “慈不掌兵。”付燚努力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转过了身，付燚也是冷下了脸，随即对身旁的亲兵下令道：“喝过了稠粥的，便开始吧。” 　　 “是。”亲兵也是立即领命道。 　　 当即，几名亲兵也是拾阶而下，很快在吴军俘虏中忙碌了开来。 　　 一边收回着粥碗，一边便是将吴军俘虏带到了那已经将长刀磨砺的几名亲兵面前。 　　 手起刀落之间，两根拇指齐刷刷地落地，一把草木灰随即被覆盖在了断口之上。 　　 止血的同时，一声声的惨叫也是响彻整个瓮城。 　　 怎么会不痛呢，毕竟，手指连心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中，身后的吴军俘虏们心下也是一抖。 　　 而城头上的汉军士卒们却是莫名地有些兴奋了起来。 　　 还有什么比敌人的惨叫更加悦耳的声音吗！ 　　 如果说城头上的汉军仅仅是隐隐地兴奋，那么负责砍手指的亲兵们听着这一声声的惨叫，简直如同打了鸡血似的激动了起来。 　　 没有犹豫与停顿，手起刀落之间，又是两根手指落地。 　　 随着惨叫声的不断响起，城外的吴军军营似乎也在这一声声的惨叫中苏醒。 　　 呜咽的号角随即被吹响，踏着阵阵鼓点声，一队队吴军迎着渐渐升起的旭日，缓缓开出营地。 　　 “将军，吴军营内有异动。”一个声音随即在付燚耳畔响起。 　　 闻言的付燚也是抬起了头，正是天边欲晓：金灿灿的阳光正透过层层的云缝，驱赶走最后一丝暗夜的气息。 　　 算是时间，吴军也的确应该要发起进攻了。 　　 “好。”付燚点点头，当即也是带着任续等人便赶回到了北面城楼之上。 　　 果然，在那远处的吴军营地，点点金光已经亮成了一片。 　　 显然，大量的吴军已经开出营地，正在做阵型的调整。而在那一望无际的军阵之中，隐隐的，还有不少的高大如同建筑一般的存在。 　　 不用问，必然是吴军连夜调来的攻城器械——这回，吴军势必要竭尽全力了。 　　 看着远处越来越粗的黑线，付燚很清楚，能不能守住江陵城，就看这一战了。 　　 当即，付燚也是决定，将自己的底牌全都压上。 　　 只可惜，付燚手上的底牌实在有限。 　　 “传令。”微微平稳住自己的气息，付燚随即下令道：“城内砲营即行备战，听我号令行事。” 　　 “是。”一名传令兵立即抱拳答应道，随即便是一路快跑而下。 　　 “传令。”付燚面不改色，继续下令道：“金汁上墙，熬煮备战。” 　　 “是。”另一名传令兵也是抱拳答应道。 　　 不待传令兵离开，付燚也是接着向一旁的任续命令道：“按照计划，付字一营出战，二营备战，任字营暂时休息。擂鼓鸣号，晓喻全城。” 　　 “是。”身旁的任续立即领命道。 　　 随即，任续也是登上阁楼，开始以鼓声，传达命令。 　　 随着号角与鼓声响起，整个江陵北城也终于从睡梦中苏醒。 　　 一队队的汉军士卒随即从各自厢房之中快速而出，城内的青壮也“嘿呦嘿呦”地抬着一缸缸的金汁往城楼上挪动。 　　 还有付燚最大的底牌，也是终于褪去它的外衣，在阳光下开始展露着它的“肌肉”。 　　 而随着汉军的调动，付燚的命令还在继续：“传令，尽快斩去吴军俘虏之双手拇指。观刑之俘虏，即行带回。” 　　 “是。”又一名传令兵抱拳领命道。 　　 不多时，吴军的号角声也渐渐传入了北城之中，而付燚也收到了来自东、西、南三面城门的敌情汇报。 　　 与预想中的差不多，虽然东西二门并不利于进攻，但吴军还是在东西两门安排了数千兵马，至于南门，吴军也集结了两千左右的兵马进行骚扰。 　　 而看着渐渐临近的吴军阵线，粗略估计之下，北门外的吴军也至少已经破万之数。 　　 显然，吴军进攻的重点，依旧是北门。 　　 不由得，付燚也在考虑，在不得以的情况下，有没有抽调其他门的部队支援北门的可能性。 　　 毕竟，在东、西、南三门的兵力对比是五比一，而北门的情况，恐怕远不止这个数。 　　 单单从兵力的对比来看，付燚的分兵实际上是有些吃亏的。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江陵本就是大城，城墙的长度，就决定了至少要有数百人才能完全地防守下来。 　　 其余三门千人的配置，也不过是刚刚满足两班倒的要求而已。 　　 从这点来看，北门每班的兵力能有千人，并且能进行三班倒，防御力自然是要比其余三门高出不少的。 　　 只是，万一事有不怠，或许也只能抽兵了。先抽的话，应该是南门为好吧...... 　　 这边付燚正盘算着呢，远处的吴军却已经完成了布阵，正浩浩荡荡地开始相北城门推进了起来。 　　 也在此时，一名亲兵也是来到了付燚的身旁，双手抱拳而道：“禀将军，五百俘虏全部削去拇指，请将军示下。” 　　 看了看距离投石车攻击范围还有一段距离的吴军，付燚也是立即下令道：“开城门，将这五百俘虏全都赶出去。” 　　 “是。”亲兵立即抱拳领命道。 　　 很快，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一群破衣烂衫的吴军俘虏纷纷被汉军驱赶了出来。 　　 看着身后渐渐闭合的大门，吴军的俘虏们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就出来了？ 　　 只是付出了两根手指的代价？ 　　 因为太过轻易的缘故，不少的吴军甚至怀疑，汉军是不是想要从背后射杀自己，从而吓唬住远处来攻的友军同袍。 　　 这个可笑的想法很快也被俘虏们亲自按下——要杀他们根本不必费那多功夫，而且，这样的射杀，也根本吓唬不住友军的同袍。 　　 终于，在惊疑不定中，还是有人跑出了第一步。 　　 眼看着城头之上没有任何动静，终于又有第二个、第三个俘虏开始了逃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