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公山府。 门窗大敞,微风拂来,烛光摇曳。 “已过三日,赤娄县那边情况如何?” 公山顺略带期待地望向林先生。 林先生平和一笑:“将军问的巧,傍晚时属下恰好收到族内派来的信。” “想着应由将军拆开,让将军高兴高兴。” “哦?” 公山顺来了兴趣,道:“拿来看看。” 林先生点头,从衣袖中取了出来,递给了他。 小刀划拉,封口松开。 公山顺脸上始终带笑,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先生面容平静,胸有成竹。 “你确定这能让我高兴吗?” 冷冷的话语响起。 林先生一怔,凝起视线,注视着他。 此刻,公山顺脸上哪里还有笑容? 林先生不明所以,“将军,您这是?” 啪—— 薄纸连带着信封,一同甩在了他脸上。 “你自己看!” 林先生不敢迟疑,忙不迭地弯腰捡拾起来,细细地扫过每个字。 他神色变了,“封城封码头,这...是要将粮商锁死在赤娄县吗?” “开仓放粮,压低粮价,如此下来,那些耗费了巨大成本、不远数百里到来赤娄县的外来粮商怎么可能遭得住?!”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读透了信封中真正想表达的用意,还有...林天赐对他的极深埋怨。 公山顺眯着眼,危险的光芒于眸内闪过,“当时你可跟我保证过,那孽障此去定会摔得头破血流。” “现在,你作何解释?” 林先生心中郁闷,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然,现在他也不敢跟公山顺扯皮,沉下气,缓声道:“将军,未成定局,一切皆有可能。” “大雨磅礴,冲毁了大量农田。” “因此,哪怕粮价再低,若无收入来源,也会有百姓负担不起。” “县衙莫不成能一直施放赈灾粮?”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有那么多银两供他们消耗。” “况且将粮商逼入绝路,难保没有人敢乍起反抗,这些于他们而言皆为隐患。” 闻言,公山顺难看的脸色有所缓和,“那依你看,该如何做?” 林先生恢复了先前姿态,一对眸子闪烁着锐芒,“他们势头正猛,若占其霉头,会十分不利。” “如今,唯有硬扛,才为王道!” “我这就修书一封,告知家族,天大的压力也得扛住。” “他们耗不过我们,最后的赢家,只会是我们!” ...... 清晨。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洗漱、占便宜,顾全两者兼顾。 惹得秋儿小脸酡红,似喝了酒一般。 “公子,别闹。” 小侍女羞怯的模样,让顾全心情那叫一个妙。 不合时宜的是,余达舔着张脸,谄媚而来。 “大人早安。” 顾全笑容微减,成了扑克脸。 对余达此人了然于胸后,虽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没什么好感。 他不咸不淡地道:“余县丞这几日倒是来得紧。” 余达瞥了眼怯生生站在原地的秋儿,顿时明白,自己这又打搅到顾全了,暗骂一声,立马弯腰拱手,道:“昨夜与大人畅谈后,卑职是兴奋得彻夜难眠,一心想着集粮大业,大清早扰了大人雅兴,望大人误怪。” 顾全淡淡道:“处其位,谋其事。” “赤娄县若再多些如余县丞这样的好官,百姓们怎不能安居乐业?” 都是知根知底的了,余达又哪里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人要脸,树要皮,他面皮虽厚,但还厚不到如城墙那般,不由面露尴尬。 “时间,地点。” 顾全没在意他怎么想,只是自顾自地道。 余达神色一轻,“酉时,和上次一样,还是在醉仙楼。” 顾全微微颔首,“知道了,还有事吗?” 余达连连摇头,“没事了,卑职不打扰了大人。” 言罢,他作揖离去。 秋儿望着他背影,犹豫了片刻,才道:“公子,这位县丞大人心思好像很重的样子。” 顾全露出一抹笑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秋儿倒是聪明,像他这样的人,你要懂得离远远的。” 秋儿忽地幽幽道:“那公子这样的呢?” 顾全没有一丝犹疑,“自然是能靠多近就多近,最好是身心交融,不分你我。” “可是公子一直在欺负我...” “那不叫欺负,那叫宠溺,你自己跟余达比比,你觉得公子会去欺负...哦不是,宠溺他吗?” 秋儿无言以对,只傻愣愣地注视着他。 她第一次发现,自家公子竟这般不要脸! ...... 醉仙楼。 罗茂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眼中时而划过思索之意。 一杯茶,完好无损地放在眼前,早已没了热气。 正当他出神着,大门倏然被推开。 他立时回神,豁然起身,“罗家罗茂,见过御史大人。” 有规有矩,挑不出一丝毛病。 顾全压压手,“不必多礼,坐吧。” “御史大人,余县丞是...” 罗茂却是疑惑了,除却顾全和秋儿外,不见余达的身影。 “我没让他上来。” “他在,你也放不开不是吗?” 顾全淡然自若地道,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看着罗茂。 罗茂愣了愣,点了点头:“不愧是御史大人,心思缜密过人,罗某佩服。” “场面话就不用多说了,直接一点比较好。” 顾全不愿浪费时间,直接道。 罗茂脸上神情变化了一下,旋即正色道:“好,依大人之意,罗某也就长话短说了。” “罗某想将罗家粮仓内的粮食,全部按照最低价,抛售给县衙。” 顾全眼神闪烁,“最低价?” 罗茂有些肉疼地点头:“没错。” “至于这个价格,全凭大人意愿所定。” 顾全忽然笑了,“好端端的,罗家主这是作甚?” 罗茂认真道:“罗某虽为一介商人,利益于我而言固然重要,但并不想因此丢了这条小命。” “大人可以认为这是罗某的投名状。” 说着,他再度起身,一甩尾袍,居然跪了下来。 秋儿都呆住了,咋还没说两句就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