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了,这舞叫做《琼楼惊华》。” 虞维音心中一凛,便见那紫衣女子轻移莲步,在镌刻鸟兽纹路的地砖上,翩然起舞。 许是考虑到她不会舞,这舞蹈极轻柔缓慢,可却并不让人觉得乏味。 素手拂过,裙裾飞扬,舞姿轻盈灵动,似一只紫蝶,拂花穿柳而过。 虞维音呆愣住,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是为她的舞姿,还是这舞蹈的名字。 她记忆中,这曲《琼楼惊华》的舞,正是燕筱在花魁大选上跳的舞蹈。 现在,她是以燕筱的身份待在莳春楼,她便是燕筱,可明晚陈都尉会出现…… 在信中,她已吩咐好,让邵漠将燕筱等人送至安全之地,便立刻来莳春楼接洽她。 可以想见,明日定会有一场混乱…… 但如今,她心中却隐约有几分不确定。 再活一世,记忆中许多事没变,但有些又似乎改变了轨迹。 譬如曲水流觞上,徐莺珂出的题目变了……她如今对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充满了不确定。 “好好练,即便燕筱弃我而去,我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凝歌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盯着虞维音的眼眸,一字一句。 “我可不想你在花魁大选上暴露身份。” 她说得严肃认真,明眸里没有丝毫妩媚之色,反倒添了几分警告。 虞维音忍不住发出轻轻的笑声,那笑声里,并没有别的嘲讽,只是悦耳动听如一串舒缓的风铃。 她赞赏地看向凝歌。 “凝歌姑娘,你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那么,总算可以将身契给我了吧?” 不亲手拿到燕筱的身契,将那万恶之源销毁,她心里便总不能安定。 “身契早被我毁了,”凝歌说,“我把它燃在了香炉里,你若想要,我只能给你一炉子灰。”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揶揄,几分戏谑,虞维音唇边的笑意愈发加大。 “你这般在意燕筱,我又怎会不信你?我们练舞吧。” 凝歌的唇抿了抿,却没开口否认。 舞蹈的动作不难记,只是,虞维音这些年来,只爱舞刀弄枪,并未跳过如此柔美的舞蹈。 很快,胳膊被凝歌轻轻一敲。 瞪着她皱紧的眉头,“你的舞姿太僵硬,连燕筱姐姐的一半都不及。” 若不是身形跟燕筱相差太多,凝歌宁愿自己来顶替燕筱。 但如今,她只能对虞维音提出更严格的要求,“请你好好练习,否则,明晚会提前露出马脚。” “若是舞剑,我倒是挺在行。” 凝歌冷笑。 “你别忘了,这儿是莳春楼,不是比武场。男人们来这儿,想看的是纤腰款款,媚眼如丝,还有女人们轻佻的举止。” 虞维音不再多言,尽量让自己放松,将那舞蹈的动作舞得更柔缓。 不知过了多少遍,凝歌紧拧的眉头,才终于有了一丝舒缓。 “休息吧,你明日若能保持这个水准,便可以了。” “多谢凝歌姑娘。” 想到她起初说的话,她是打算跟燕筱一同出莳春楼的,心中一动。 “如果你想,也许我可以帮你离开莳春楼。” 凝歌的眸子眨了眨。 “这么听起来,虞小姐似乎有通天的本领,若你这般厉害,何必只救我一个?不如将我们莳春楼的一众姊妹,全都救出去罢。” 虞维音不知她这是玩笑,还是认真,却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在她过往的生活经历中,虽行为举止大胆,也曾扮过男子出入青楼,却对这烟花之地的女子,鲜少了解。 只知道,那是一群为了钱财,可以出卖任何的女子。 无论是尊严,还是身体,在她们眼里通通没有银两值钱。 这是她所处的那个环境,告诉她的信息,也令她对这些女子,有了微不可觉的看法。 可是,听过燕筱的故事后,她心中那固有的印象,开始渐渐模糊。 到如今见识凝歌痴情冷厉的一面,与最初相遇时,她谄媚而笑的脸庞,完全不同。 如同两个人般。 虞维音喃喃问道:“她们……都想离开这儿?” 凝歌静默半晌,眸子却陡然间充斥着冷意,嗓音和着突如其来的愤怒。 “你以为,我们愿意留在这儿?” 虞维音试图解释,“也许,不是每个人的选择都跟你一样。” 凝歌的笑变得更嘲讽,明媚的眼眸里,毫不掩饰的,是憎恨。 她重复着,“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你是说,有人自甘堕落,愿意做青楼女子?” 她的声音冷冽,带着彻骨的寒意,这种霜雪般的冷,如刀剑,全射向了虞维音。 “你这种富家女子,怎会了解黎民百姓的苦?诚如你所说,的确有那种自愿卖身入青楼的女子,可你有好好了解过她们的生活,倾听过她们的故事吗?你知道她们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不知道!” 凝歌的情绪陡然升高,眼眸似燃烧着一团烈焰,正在熊熊往上窜。 “你不知道,她们即便自己卖了自己,钱也是寄回去给爹娘,亦或是弟弟妹妹!你也不知道,她们有的,是被自己的丈夫亲手卖进来的!即便有人因此放纵自我,追名逐利,也不过是因为她们一无所有!当尊严被狠狠践踏,脸面被弃若敝履,只有让自己堕入深渊,才能使肮脏的身体,不再痛楚到麻木!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到她们表面上的自愿恭顺,谄媚逢迎,便以为她们人人都爱过这种虚伪至极的日子!你可知,这全是别无选择下的妥协!这种不断往下、渐渐沉入泥潭的行为,只不过是走向死亡途中的自我麻痹! “我们这样做,并不代表我们内心是愿意的,只因我们别无选择,你明白吗?!” 近乎咆哮般嘶喊,泪水,从凝歌清亮的眼眸大颗大颗渗出。 很快,她的脸颊变得湿漉漉一片。 虞维音处于一种深深的震动中。 她整个人都愣住,清丽的眸中,亦涌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怔怔地盯着凝歌,并没有被人呵斥后的生气,只感到深入谷底的悲哀和绝望。 曾经,燕筱似乎也驳斥过她与神俱来的、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 傲慢。 如今,她被凝歌的话语震撼。 在这种短暂的沉默下,她的心开始隐隐抽痛,说不出的窒息和苦涩。 “看好了,这舞叫做《琼楼惊华》。” 虞维音心中一凛,便见那紫衣女子轻移莲步,在镌刻鸟兽纹路的地砖上,翩然起舞。 许是考虑到她不会舞,这舞蹈极轻柔缓慢,可却并不让人觉得乏味。 素手拂过,裙裾飞扬,舞姿轻盈灵动,似一只紫蝶,拂花穿柳而过。 虞维音呆愣住,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是为她的舞姿,还是这舞蹈的名字。 她记忆中,这曲《琼楼惊华》的舞,正是燕筱在花魁大选上跳的舞蹈。 现在,她是以燕筱的身份待在莳春楼,她便是燕筱,可明晚陈都尉会出现…… 在信中,她已吩咐好,让邵漠将燕筱等人送至安全之地,便立刻来莳春楼接洽她。 可以想见,明日定会有一场混乱…… 但如今,她心中却隐约有几分不确定。 再活一世,记忆中许多事没变,但有些又似乎改变了轨迹。 譬如曲水流觞上,徐莺珂出的题目变了……她如今对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充满了不确定。 “好好练,即便燕筱弃我而去,我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凝歌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盯着虞维音的眼眸,一字一句。 “我可不想你在花魁大选上暴露身份。” 她说得严肃认真,明眸里没有丝毫妩媚之色,反倒添了几分警告。 虞维音忍不住发出轻轻的笑声,那笑声里,并没有别的嘲讽,只是悦耳动听如一串舒缓的风铃。 她赞赏地看向凝歌。 “凝歌姑娘,你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那么,总算可以将身契给我了吧?” 不亲手拿到燕筱的身契,将那万恶之源销毁,她心里便总不能安定。 “身契早被我毁了,”凝歌说,“我把它燃在了香炉里,你若想要,我只能给你一炉子灰。”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揶揄,几分戏谑,虞维音唇边的笑意愈发加大。 “你这般在意燕筱,我又怎会不信你?我们练舞吧。” 凝歌的唇抿了抿,却没开口否认。 舞蹈的动作不难记,只是,虞维音这些年来,只爱舞刀弄枪,并未跳过如此柔美的舞蹈。 很快,胳膊被凝歌轻轻一敲。 瞪着她皱紧的眉头,“你的舞姿太僵硬,连燕筱姐姐的一半都不及。” 若不是身形跟燕筱相差太多,凝歌宁愿自己来顶替燕筱。 但如今,她只能对虞维音提出更严格的要求,“请你好好练习,否则,明晚会提前露出马脚。” “若是舞剑,我倒是挺在行。” 凝歌冷笑。 “你别忘了,这儿是莳春楼,不是比武场。男人们来这儿,想看的是纤腰款款,媚眼如丝,还有女人们轻佻的举止。” 虞维音不再多言,尽量让自己放松,将那舞蹈的动作舞得更柔缓。 不知过了多少遍,凝歌紧拧的眉头,才终于有了一丝舒缓。 “休息吧,你明日若能保持这个水准,便可以了。” “多谢凝歌姑娘。” 想到她起初说的话,她是打算跟燕筱一同出莳春楼的,心中一动。 “如果你想,也许我可以帮你离开莳春楼。” 凝歌的眸子眨了眨。 “这么听起来,虞小姐似乎有通天的本领,若你这般厉害,何必只救我一个?不如将我们莳春楼的一众姊妹,全都救出去罢。” 虞维音不知她这是玩笑,还是认真,却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在她过往的生活经历中,虽行为举止大胆,也曾扮过男子出入青楼,却对这烟花之地的女子,鲜少了解。 只知道,那是一群为了钱财,可以出卖任何的女子。 无论是尊严,还是身体,在她们眼里通通没有银两值钱。 这是她所处的那个环境,告诉她的信息,也令她对这些女子,有了微不可觉的看法。 可是,听过燕筱的故事后,她心中那固有的印象,开始渐渐模糊。 到如今见识凝歌痴情冷厉的一面,与最初相遇时,她谄媚而笑的脸庞,完全不同。 如同两个人般。 虞维音喃喃问道:“她们……都想离开这儿?” 凝歌静默半晌,眸子却陡然间充斥着冷意,嗓音和着突如其来的愤怒。 “你以为,我们愿意留在这儿?” 虞维音试图解释,“也许,不是每个人的选择都跟你一样。” 凝歌的笑变得更嘲讽,明媚的眼眸里,毫不掩饰的,是憎恨。 她重复着,“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你是说,有人自甘堕落,愿意做青楼女子?” 她的声音冷冽,带着彻骨的寒意,这种霜雪般的冷,如刀剑,全射向了虞维音。 “你这种富家女子,怎会了解黎民百姓的苦?诚如你所说,的确有那种自愿卖身入青楼的女子,可你有好好了解过她们的生活,倾听过她们的故事吗?你知道她们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不知道!” 凝歌的情绪陡然升高,眼眸似燃烧着一团烈焰,正在熊熊往上窜。 “你不知道,她们即便自己卖了自己,钱也是寄回去给爹娘,亦或是弟弟妹妹!你也不知道,她们有的,是被自己的丈夫亲手卖进来的!即便有人因此放纵自我,追名逐利,也不过是因为她们一无所有!当尊严被狠狠践踏,脸面被弃若敝履,只有让自己堕入深渊,才能使肮脏的身体,不再痛楚到麻木!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到她们表面上的自愿恭顺,谄媚逢迎,便以为她们人人都爱过这种虚伪至极的日子!你可知,这全是别无选择下的妥协!这种不断往下、渐渐沉入泥潭的行为,只不过是走向死亡途中的自我麻痹! “我们这样做,并不代表我们内心是愿意的,只因我们别无选择,你明白吗?!” 近乎咆哮般嘶喊,泪水,从凝歌清亮的眼眸大颗大颗渗出。 很快,她的脸颊变得湿漉漉一片。 虞维音处于一种深深的震动中。 她整个人都愣住,清丽的眸中,亦涌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怔怔地盯着凝歌,并没有被人呵斥后的生气,只感到深入谷底的悲哀和绝望。 曾经,燕筱似乎也驳斥过她与神俱来的、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 傲慢。 如今,她被凝歌的话语震撼。 在这种短暂的沉默下,她的心开始隐隐抽痛,说不出的窒息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