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三十四章·“从前有一只水母。”
“轰——!” 空间震动炸响,希歌后退了数步。 下一刻,龙爪落下,却扑了个空。 希歌身如闪电,一手抵住苏明安脖颈,一手拉住苏明安腰部,瞬间窜入医院。 一进入中央医院,犹如进入了一个异空间,雷鸣瞬间隔绝,亡灵死气与精灵枝叶也随之消失。 “这是门徒游戏里的特殊空间,那些老东西锁定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希歌冷冷盯着他:“奥利维斯,跑啊?你继续跑啊?真要跑,那就别来参加门徒游戏,我们估计再过一万年也抓不到你。” 苏明安沉默了一会,忽而露出笑容。 见他笑了,希歌的神情恍惚了一阵,但她很快恢复了冷然的表情,收紧了手指。 鲜血顺着指甲流下,希歌血红的眼眸闪烁了片刻。 苏明安挂上了无奈的神情,摊开双手:“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奥利维斯。但我实在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这么愤怒,我做的那些事就这么让你们无法接受吗?” 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不影响他装一装打听信息。 “你说呢?”希歌盯着苏明安,咧开了艳红的嘴唇,笑得很阴冷:“要不是你,我们血族内部会为了你反目成仇吗?” “不至于吧,我没做什么啊。”苏明安回视她。 “没做什么?”希歌果然被激怒了,一股脑说了出来:“你左右横跳,挑起争端,对每个人都许诺步入完美的新世界……你这个满口谎话的骗子,这次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了。” 她的笑容越发冷寒,仿佛在想什么恐怖的事:“好了,跟我回月牙之岛吧,几位血族公爵都很‘想念’你。” ……司鹊,你真不是人。 从希歌的语境来看,应该是司鹊骗他们做了什么大事,导致他们倒了大霉,然后司鹊就死遁跑路了。 苏明安知道再装下去就要出事了,立刻说:“其实我失忆了……” “失忆?你失忆是正常的!不把那些记忆封住,你怕是也要疯掉吧。这回,你永远也别想死遁……”希歌冷笑道,下意识舔去指间的血迹。 顷刻间,她狠毒的视线变了,那是一种吃惯了糠咽菜的人,难得吃到珍馐美食的目光。 “……嗯?”她愣愣地看着苏明安,又舔了一口手上的血迹,连眼神都变得恍惚起来:“……你这回转生成什么了?” 苏明安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与其暴露自己灯塔水母的身份,不如把自己装成奥利维斯。结果灯塔水母的身份还是暴露了。 “好,好……”希歌冷冷道: “真是一箭双雕,原来最近闻名大陆的灯塔水母就是你,你可真会给自己找身躯,还特地成为一只灯塔水母。看来你也知道应该补偿我们……” “我知道你写下了转世之法。所以不会杀你,我这就把你带回去,让你感受一下我们在上一本书中遭受的痛苦……” “等等……”苏明安举手:“‘上一本书’,是什么意思?” 希歌的语意很明确,只有这个词汇他听不懂。 他知道,司鹊是万年来最有灵气与智慧的创生者,曾写过上百个史诗般的故事,希歌说的是什么意思? 然而希歌不打算耐心解答,提起他的后颈就要把他带走。 “——你们在做什么?” 这时,医院二楼传来声音。 希歌冷然看去。 一位蓝发少年趴在二楼栏杆上,单边耳坠一晃一晃。看到希歌的表情这么凶狠,他连忙捂住嘴:“哎呀,我就是个看戏的。我走,我走就是了……” 希歌可不管什么看戏,这个少年听到了谈话,他就必须死。 顷刻间,朱红色的丝线在空中一闪而过。蓝发少年微怔,立刻张开五指,一名亡灵战士被他召唤而出,挡在身前。 可他还没命令亡灵战士举盾,朱红丝线就贯穿了他的心口。 “滴滴答答……” 鲜血悬挂于丝线之上,蓝发少年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被洞穿的心口,嘴边流出血。 “……早知道。”他的脸上依然是笑容,其实在看到希歌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早知道,我就不靠近这边了……” 但即使说着悔恨的话,他的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好像死亡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砰。” 躯体砸落的声音响起,他从二楼坠落,重重砸在苏明安眼前,大片鲜血染红了地面,没了气息。 苏明安怔然地望着这一幕,他感到不可思议——六大关键人物之一,看起来极为神秘的蓝发少年……就这么死了? 希歌杀了人,就像踩死了一只蚂蚁。她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地上的尸体,再度拽住苏明安。 ……如果他再不脱身,去了月牙之岛,就彻底逃不了了。 苏明安知晓千钧一发,现在就算喊苏凛也没用,这种特殊空间,苏凛未必能听到。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大喊: “——司鹊·奥利维斯寿比天齐、千秋万载、是生灵之灯塔、世间辉耀与时辰的牧人!” “司鹊·奥利维斯寿比天齐、千秋万载、是生灵之灯塔、世间辉耀与时辰的牧人!!!” 声音嘹亮,在空荡荡的环境中反复回响。 希歌愣住了,她疑惑地盯着苏明安,怀疑他是不是转生后脑子坏掉了。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就算你装疯卖傻,我也不会同情你。”希歌伸出手。 下一刻。 空气凝滞了一瞬间。 希歌的手僵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猩红的瞳眸中出现了百年未见的恐惧。 滴答,滴答,滴答。 宛如水流涌动的声音响起。渐渐地,空气涌现出彩虹的光辉,一抹七彩的半流质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明安背后,片刻后,凝结出一张带着鲜艳笑脸的面具。 眉眼弯弯,嘴角高高翘起,彩色的虹光无声地漂浮,七彩的流质液态恍若手掌,搭在了希歌碰触苏明安的手上。 “……”希歌的全身都在颤抖。 明明卡萨迪亚什么都没说,希歌却像快要碎了。这就是神明的威慑力……即使她是血族的亲王,在二级神眼中也犹如蝼蚁。 “这是你第一次使用鸩酒之裙召唤我。”卡萨迪亚侧头,祂的身形模糊不定,犹如一团流动的彩色液体:“……你的愿望是什么?” 祂语声上扬: “然后,要付出的代价……你也准备好了吗?” 苏明安抿了抿唇,说:“我要你赶她走。” 卡萨迪亚似乎听到了有趣的乐子,愣了片刻,大笑出声:“只是赶她走?哈哈,哈哈哈哈……她想吃掉你,你却只想赶她走,而不杀?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彩色的洪流膨胀又缩减,犹如一团浓重的阴云,祂笑得极为投入,尽管苏明安都不知道祂在乐什么,这恶魔笑点真低。 希歌垂着头,眼中闪过惊讶,却不敢抬头。 “如果你要干脆地杀了她,代价会低一些。但你只要赶她走……这让我不是很满意,我会收取极高的代价。”卡萨迪亚笑着说,声音尖锐而高昂。 “你要什么。”苏明安一脸平静。就算是最高的代价,也无外乎是死亡,死亡对他而言从不恐怖。 “在此之前,我先完成你的愿望……”卡萨迪亚身形微晃。 祂好像并未做什么,希歌就被驱逐了,她消失之前盯着苏明安看了一眼,眼里是满溢的复杂。似乎……她对奥利维斯的也并非是完全的仇恨。 医院内安静了下来,苏明安垂下眼眸,忽然说:“卡萨迪亚,我还有一个愿望,你能复活刚死去不久的人吗?” 蓝发少年死得很冤,又是六位关键npc之一,苏明安不想就这么让蓝发少年死去。 “复活啊……你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不过我恰好擅长此道。我想要复活的人,基本都成功了。”卡萨迪亚依然在乐:“……除了一个人。” 笑声在空荡荡的医院大厅回荡,祂走近蓝发少年,彩色光芒聚集在蓝发少年额头,片刻后,蓝发少年的呼吸渐渐恢复,被贯穿的伤口也逐渐愈合。 苏明安震惊地望着这个场面——生与死曾经是遥不可及的界限,但如今卡萨迪亚竟然跨越了它。 “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可以。比如门徒游戏。”卡萨迪亚飘回苏明安身边,彩光一闪一闪:“若是死亡的那一刻就被收走了生命洪流,那我无力回天……好了,又增加了这么一个高难度的愿望,你该支付高额代价了。” 苏明安平静地望着祂。就算祂说什么断手断脚之类的要求,他也无所谓。 “我的要求是……”卡萨迪亚的声音拖长。 空气极为安静,苏明安眼神聚焦。 “——你给我讲一个笑话。”卡萨迪亚说。 “……?”苏明安茫然。 “对,你给我讲一个笑话。”卡萨迪亚笑嘻嘻地说:“要求是不能逗笑我。” 这一刻,苏明安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乐子恶魔……这“高额代价”真是让他猝不及防,实在是太有乐子了。 卡萨迪亚应该是意识到,苏明安不畏惧任何代价,就算像普通人那样收取灵魂、收取生命之类,也没什么乐子。还不如让苏明安做一些更难做到的事,反而更有乐子。 “不能逗笑你?”苏明安再度确认了一下这个要求。哪有讲笑话要求不能逗笑人的? “对,就是不能逗笑我。”卡萨迪亚笑嘻嘻地说。 苏明安松了一口气。他自认没什么幽默细胞,讲不出什么好笑的笑话。如果要逗笑活了千年万年的卡萨迪亚,他没什么自信,但如果要说一个不好笑的笑话,那可太容易了。 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他想出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面对卡萨迪亚的笑脸面具,他艰难地开口: “从前,有一只海里的水母。” “他在海里游来游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尖笑声响起,苏明安懵了……我说什么了?怎么你这就笑了? 卡萨迪亚捧腹大笑,笑得极为张狂。面具之下的彩色人型快速地膨胀又缩减,仿佛祂的体内正在上演强烈的愉悦。 “不是,你……”苏明安懵了。 ……演他是吧。不管好笑不好笑,卡萨迪亚都笑了再说,这样代价就支付失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延绵不绝,看得出来,卡萨迪亚真的很开心,祂挥了挥彩色的肢体,星光高频率地缭绕闪烁:“真的,真的很好笑……你的笑话,哼哼啊啊啊啊——” 苏明安盯着祂,面无表情。 ……有那么好笑吗。 明明他每次在班上讲笑话,周围都会冷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碰上了这么给面子的人……神。 虽然这个面子最好别给。 笑了足足有五分钟,连苏明安耳朵开始出现耳鸣,卡萨迪亚才停下笑声,祂在苏明安身边欢脱地飘来飘去,语声上扬: “好了,很遗憾你的笑话逗笑了我。不过没关系,我会记账,等你下次召唤我,你要准备一个更不好笑的笑话。” “……”苏明安无语了。 但他隐约发现,卡萨迪亚在诱导他无限制地召唤祂,看似每次召唤只需要讲笑话,但实际上每一次召唤祂,代价都会垒积,直到远超“讲笑话”的程度为止……当苏明安付出一切也无力支付代价,就会是最恐怖的时刻。 望着癫狂的卡萨迪亚,苏明安知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能再召唤卡萨迪亚。 人与神的思维模式终究不同,卡萨迪亚看似亲和,祂却有可能是最危险的存在。危险程度远超破烂王,至少破烂王还讲旧情。 “好了,你要复生的人要醒了。”卡萨迪亚意有所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劝你小心。就这样……溜了。” 彩色的虹光渐渐散去,空气中愉快的情绪也渐渐消弭。 苏明安看到,装备栏里的鸩酒之裙……似乎更艳红了一些,仿佛灌注了更多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