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 秦修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将两份案卷丢到秦飞盏面前,拂袖而去。 秦飞盏看着他直挺的背影,忽而发现他鬓角已有些花白,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老头子…… 嘴硬心软,倒是有些可爱。 他将案卷收入袖中,回到小院后将余素蒙找了过来。 “小侯爷。” 余素蒙粗略看了下案卷,皱眉道:“这不是去年江南道的赈灾账目吗?上面标注的地方是……” “老头子标的,都是有问题的。” 秦飞盏声音沉沉,眼睛眯在了一起。 大秦朝堂看似一团和气,暗地里明争暗斗,这些老狐狸手上几乎都有对方的把柄。 这两本卷宗是手抄本,显然是老爹通过一些隐秘的手段所得。 “这样啊……” 余素蒙又细细翻阅卷宗,与户部账目略作对比,不由得惊呼道:“这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尤其这里。” “去年江南道流云城赈灾,朝廷拨款五百万两,圣上亲自下旨开岭南道粮草,送粮食与物资入流云城。赈灾款项按道理大部分是要分发给受灾百姓的,可花在物资收购上的,却比给百姓的多出了数倍。” “我记得去年赈灾后,流云城有不少百姓还涌入了滨州道……” “还有这里,这个锦园。几百万两……不堪入目啊!” “还好陈国和炎国 同意了和谈条件,不然我大秦真就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这江南道再过几日就进入雨季了,又得拨款赈灾……” 余素蒙喋喋不休,秦飞盏眸色沉沉,手指在茶碗上来回摩挲。 忽然,他目光落在了一处的账目上,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柳荫和徐慕那边有动静吗?” 余素蒙愣了下,忙应声道:“没有。” 说完,他略作思索,问道:“小侯爷,那百里如月怎么办?” “这两日便送她回陈国,不过这事得圣上下旨。” “我懂了。” 第二日早朝,秦飞盏告假引得议论纷纷,而吏部尚书孙云城因何长安三人前往吏部报备,调阅案卷之事与众人争论不休,秦熹对此没有明确表态。 下朝后,孙云城被单独召见,此时已在书房门口跪了半个时辰。 “起来吧。” 书房内传来翻阅书籍的响动,伴随着秦熹淡淡的声音。 孙云城连忙谢恩,起身后双手垂直,连额上的汗都不敢擦拭,更别说动弹丝毫。 这位帝王看似和颜悦色,实则常有雷霆之怒,他“有幸”见识过几次,便也不敢再放肆。 安静了许久后,秦熹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就几个毛头小子,孙卿何至这般劳心费神?” 孙云城闻言,额上冷汗又多了几颗。 “臣,臣并非是觉得何长安几 人难当大任,而是此举有违法度。圣上仁心允秦大人特权,彻查贪污之事,是为我大秦社稷,可朝中官员多有空闲……” “你们那点小心事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秦熹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朝门外走来。 “他秦飞盏是得了孤的意思,不用你们这些老狐狸,其中的缘由,难道卿不懂吗?” “臣,臣不敢妄猜圣意,可,可这事从无先例啊!” 孙云城背上已经湿透,身子又俯低了几分。 一个纨绔,官拜从三品,前所未闻! 如今,却连早朝都不上,圣上连句怪责都没有。 现在,又塞来几个没有功名的少年,横冲直撞到处调阅案卷,偏偏他们还不能阻拦…… 这叫什么事啊! “怎么,云城是在质疑孤的决策?” 秦熹声音里略带恼怒,听得孙云城差点没晕过去。 “臣,臣不敢!” 秦熹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你的性情孤最是了解。” “那何长安是敬安之子,听闻其为人正直,颇有抱负,当多留意。卿可明白?” 孙云城胸口如擂鼓,忙恭声道:“臣,臣……臣明白了,臣这就吩咐下去,着吏部通力协作。” “秦飞盏出城了?” 忽地,秦熹又问了句。 “是。” 孙云臣不敢有半点隐瞒,“城门处今早传来消 息,秦大人携书童游山玩水去了。” “让他去吧。” 秦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传沈如山和沈清和入宫。” 门外梁怀秀领命而去,孙云城也退了出去。 秦熹望着正直当空的日头,嘴角微翘。 “国之利器,当无往不利。” “初九,通知巡检司,暗中助秦飞盏。” “是!” 一道黑影自院角跃出,急急往宫外奔去。 城南三里坡,土地庙。 秦飞盏躺在树荫下,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然自得。 余素蒙热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满脸苦涩道:“小侯爷,咱们这是等谁?” “沈如山。” “他?” 余素蒙瞪大了眼睛,“他会帮我们?” “当然。” 秦飞盏回答得很笃定。 余素蒙颇为不解,拧眉道:“可何长安他们真的能行吗?” 秦飞盏瞥了他一眼,翻身而起,笑道:“何长安看起来焉啦吧唧的,但他遇事沉稳冷静,善思考,是个好苗子。让他去调查锦园贪污的事,本来也没事奢望能查出线索,只是想让他们拖住徐慕等人。” “啊?” 余素蒙瞪大了眼睛,忽而惊道:“声东击西?” “不错。” 秦飞盏顺手拔了几根杂草,在地上画着圈儿。 “魏诠和徐慕是大皇子一党,荀琦表面依附徐慕,实 则与三皇子暗度陈仓。可徐慕想让中宫帮忙扶大皇子上位,然而咱们那位皇后娘娘却说,她一个妇道人家,身为国母,断然不会插手朝堂之事。所以,徐慕一党失去了宫中的控制权。” “三皇子一党目前看来是荀琦,应该还有户部的人。可户部尚书楚天阔与徐慕是姻亲,所以现在的户部应该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暗中较劲,我们的人进不去。” 他略微一顿,笑眯眯道:“徐慕等人一个个老谋深算,怎么留下明显的把柄?咱们现在要是去查赈灾的事,也是晚了。既然插不进去人手,那就整的动静大点。” “何长安是柳敬安的儿子,又拿着圣上给我的令牌,想必六部不会太为难他,我们出城又折返,他们必然想不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宫中调阅案卷,便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说得如此直白,余素蒙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让我通知赖碧尘和虞北扮作你我模样,去通远县调查山匪?” 说完,余素蒙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我们入宫,到底要查什么?” 秦飞盏抬头看向远处的官道,声音里透着森冷。 “三年前云州军饷失窃案。” “这……” 余素蒙浑身一僵,此时官道上响起了马蹄声。 秦飞盏抬眉,神情不由得微滞。 “怎么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