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前脚才走,后面祠堂又哀声一片。 沈氏哭着吩咐:“大家请先回房等我的消息,都把自己院子里的人约束好了,见谁有任何异动,全都家法伺候!” 这群女人,她们有的失去丈夫,有的失去儿子,有的同时失去父亲与兄长。 此时此刻,撕心裂肺的哀哭,都无法表达她们内心的悲恸。 可至少,府里还有一位当家少夫人镇着,外头还有为这个家奔走的大姑娘。 …… 沈氏把停止哭泣的小传义交给奶娘,吩咐各位主子都回自己的屋里等候。 她则忍着巨大的悲恸,回到了院子里,借着操办白事,把相府的几位管事和护卫统领都招到面前。 而此时,说要入宫的白明微,却从沈氏的内屋走出来。 “嫂嫂,辛苦了。” 沈氏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就在白明微替小传义擦泪时,悄悄让沈氏把信得过的人,唤到这里议事。 白明微拿出一枚小小的印章,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身份:“昨夜祖父已将白家交给了我,如今,我是白府的新家主。” 几位老人面面相觑,忽而跪地行礼:“见过家主。” 白明微收好印章,面容冷静异常:“白统领,除去昨夜惨遭刺客毒手的那些,如今白府还能剩下多少暗卫?” 相府护卫统领白平川,昔年受过白惟墉救命之恩,甘愿入白家护卫,对白家可谓忠心耿耿,府兵、暗卫,都由他统领。 白统领恭敬地道:“家主,暗卫五十人,里里外外加起来,还有三十八人。” 白明微思索片刻,道:“五位管事,你们帮我办件事。” 五位管事,分别为白府管家,与厨房管事、账房管事、库房管事及下仆管事。 白府管家是老相爷的人,另外几位都是白家的老人——两位是白明微母亲的陪房,两位是后来提拔起来的,都信得过。 老管家白忠问道:“家主,请吩咐。” 白明微沉着冷静地道:“白统领,把就近的暗卫召回来,挑出二十五名,让他们扮小厮的模样,跟着几位管事上街采买办白事的用品。” “一旦碰到打着白家旗号为白家鸣不平,暗指陛下昏庸无能,意图煽动百姓为白家鸣冤的人,直接捆起来悄悄带回,关进白家的地牢。”“人要找带头的抓,谁说得最凶且不怀好意就抓谁,但别一下子抓完了,免得被别人发现。” “至于白统领,烦请你加强府中戒备,对外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对内防止小厮丫鬟意图不轨。” “当然,这是表面的,暗地里你让信得过的人留意各院主子的动向,如果有人卷款出逃,你先按兵不动,迅速回禀我,如果有人与外人勾结对白府不利,你直接拿下后再来回禀我。” 最后,白明微诚恳地道:“诸位,白家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能否保住白家,全仰仗各位了。” 此时此刻,她不会凡事都亲力亲为,她正努力地让底下的人各归其位,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 这是祖父对她的教诲。 她铭记于心。 “是!”白统领与五位管事郑重行礼,轻手轻脚地退下。 沈氏恹恹问道:“明微,你想做什么?” 白明微没有说出真正的打算,只是道:“以防万一。” 她协助祖父处理政务多年,对朝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也知晓谁是人谁是狗。 祖父辈悲愤撞柱,如果陛下怪罪,必有官兵问罪白家。 如果陛下没有怪罪,必有御前的人前来通报。 不管是怎样的结果,都不会由一个书吏来报一条有头无尾的信。 所以,白明微敢断定,有人想要害白家。 派书吏送信,是为了让白家彻底乱起来。 一旦白家生乱,势必会被抓住把柄问罪。 而她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便是有人会利用舆论造势,煽动百姓为白家做主,让白家背上一个不满君主的罪名,严重的,可能会涉及谋逆。 如此,才能彻底将白家斩草除根。 另一方面,他们还巴不得她拿出丹书铁券为白家免罪—— 如果她不了解朝堂,必定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但她知道陛下对白家不满的症结便是先帝临终托孤,祖父作为辅政大臣权势过盛。 一旦她拿着丹书铁券去救人,必然会触怒陛下。 所以,她必须更冷静地进行下一步动作。 沈氏坚定地道:“明微,我都听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白明微向沈氏郑重地行了个礼:“嫂嫂,我该走了。” 沈氏点点头:“家里有我,你一切小心。” 如今白家就如踩在刀山上,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但白明微有带领白家克服困难的勇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也有一步一个脚印踏实走下去的决心。 在众人都走光后,沈氏忽然趴在桌上崩溃大哭。 因为四下无人,所有的悲伤情绪被毫无顾忌地释放。 她哭的歇斯底里,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哭死了去。 夫妻五年,还是难舍难分的时候,孩子也有了,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可丈夫说没就没,她恨不得立即随丈夫去了。 但她走后,传义怎么办?她丈夫的家怎么办? 尽管再也盼不到一生的依靠归来,她也要把丈夫的家扛下去。 她是英烈之妻,她该抬头挺胸傲然立世。 沈氏一个人哭了很久。 最后,她换上一身素白衣裳,簪了与丈夫初见时戴着的白玉兰花发钗,将自己好生拾掇一番,拉开门走出去。 那个说一不二的当家少夫人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