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纸张展开,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白明微看完,把纸张揉成团,曲指弹进火堆里。 她低声回应白瑜:“元询延迟交货款,今上不准备开库拨银,九殿下的行程,怕是要耽搁了。” “沈大人被秦丰业和太子下毒,失去了冷静,从太极殿追着今上到承明殿,只为请求今上拨银。” “今上一怒之下,不仅罚了沈大人的俸禄,还令沈大人在家中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外出。” 白瑜听完,面上一派从容。 只是藏在袖底的手,却紧紧攥住。 “这次江北受灾如此严重,今上都不准备立即拨银,还真像他的作风。” “只可怜沈大人一心为民,却受到如此对待,这一番举动,怕是寒了那老臣的心。” 白明微淡声道:“七哥,此事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救济江北的灾民。” 白瑜望着白明微从容镇定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明微,没有沈大人的支持,这次的救灾行动,只怕会更难。” 白明微认真地看向白瑜:“七哥,你放心,不会更难,反之还会更简单。” 白瑜微微诧异:“明微,我不太明白。” 白明微低声解释:“还记得出发前我提到的,赈灾粮食早就准备好了么?” 白瑜颔首:“记得。” 白明微继续道:“秦丰业想用赈灾银一事为难我们,眼下元五延迟付款,今上又不开库银。”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这之上,趁此机会,我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摸清江北的形势,并部署救灾计划。” 只需要一点点提示,白瑜很快就心领神会。 他道:“怪不得,这事明明可以提前给沈大人一个预警,你却没有行动。” 白明微解释:“七哥,沈大人若还留在朝中,将会十分危险,如今这样,反而暂且保全了他。” 白瑜轻喟:“沈大人已然年老,不比祖父年轻多少,我更担心的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 白明微道:“就算我们向他预警,他也同样面临着如此残酷的事实。倘若我们能救下江北受灾的百姓,才是对他最好额慰藉。” 白瑜伸手,想要拍拍白明微的肩膀。 可不知为何,他心底涌生出一种想法,那便是这个举动对明微而言,是一种冒犯。 如今的妹妹,早已长成他遥不可及的样子。 这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叫他无法再把明微当成从前那个小姑娘看。 下一刹那,白明微的手却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高挑的个子,就矮他半个头。 不用抬起手,也能触碰到他的肩膀。 白瑜笑了:“明微,你知道七哥永远相信你。很多事你不用与七哥解释,你只需知晓,七哥无条件支持你。” 白明微点点头,露出一抹笑意:“七哥,明微永远是明微。” 兄妹俩相视一笑。 恰此时,俞剑凌向两人招手:“大将军,妹夫,饭熟了。” 白明微没有动弹,很快便有人把饭菜端到她的面前。 一行人休整了一个半时辰,便继续向江北赶去。 此时也无人再敢抱怨——毕竟雨天路滑,意外随时会发生。 俞剑凌那番话,可不止提醒那么简单。 能与小人为朋党的人,不能期望他们有什么气节。 在生死面前,那些想要为秦党立功的奴性,也被抛之脑后。 …… 惊华殿。 刘尧跪在韦贵妃面前。 “母妃,儿臣想要娶亲了。” 韦贵妃原本神思恍惚,正杵着椅子发呆。 近日陛下明显对她冷淡了许多。 以往只要她丰容靓饰,冲陛下那么一笑,陛下必定会对她宠爱有加,便是皇后也得避其锋芒。 但现在就算她使尽浑身解数,陛下也无动于衷。 身为女人,她敏锐地察觉到,陛下已经对她不感兴趣了。 是什么样的原因叫一个男人对美丽的女人失去兴趣?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遇到了更美丽的女人。 她已经禀了父亲,并且着人去查。 只是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等待答案的日子里,她的内心备受煎熬。 是以最近都没怎么睡好,这叫她精神懈怠,神色恹恹,打不起任何精神。 然而刘尧的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她心头炸响。 她立即直起身,神色间难掩震惊: “母妃不是给你物色了那么多姑娘,你都无动于衷,便是母妃送去的教导宫女,也不曾进过你的房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刘尧露出难过的神色:“儿臣本想建一番功业,然后再娶亲生子,然而天不遂人愿,不管儿臣想做什么,总会出现意外。” “这次江北赈灾也是,儿臣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元询来这么一出,现在江北之行也耽搁了。” “儿臣想着,既然自己建功立业如此之难,不若寻求助力,娶一个贤妻,好好襄助。” 韦贵妃深深地着儿子。 虽然话这么说没错,然而从他儿子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都说知子莫若母,她总觉得里头透着蹊跷。 于是她问:“那么白家六姑娘呢?你半点想法都没有了么?” 刘尧默了片刻,随即掷地有声:“母妃,儿臣说过,儿臣对白家六姑娘,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韦贵妃将信将疑,但却展露笑颜:“的确,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你说一门亲事。” “按照惯例,你可以先娶两个侧妃与一位正妃。正妃母妃已经看好了,就选你舅舅家的表妹。” “不过你那表妹现在年纪还小,明年才及笄,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等她及笄再成婚也不迟。” “不过你的两位侧妃,却是可以先一步迎进门。母妃明日就举办茶会,邀请达官贵人家的小姐,给你提供相看的机会。” 刘尧忙道:“母妃,近日父皇因为江北的事寝食难安,依儿臣看,茶会就不必在宫里举行了。” 韦贵妃露出欣慰的笑意:“我儿长大了,懂得体谅母妃的难处,既然你提出了这点,那茶会自然不能在宫里举行。” 刘尧提议道:“儿臣府上经常举行宴会,便是现在举办茶会,也不会引人注目。” 韦贵妃点点头:“我儿考虑甚是周全,母妃等会儿就发请帖。” 刘尧道:“儿臣还有一个请求。” 韦贵妃颔首:“尧儿请讲。” 刘尧一字一句:“既是选侧妃,也不必要在乎太高的门第,否则以后还会压上正妃一头。” 韦贵妃道:“侧妃就选你喜欢的,能够帮助你的,其余的条件都可以放宽。” 刘尧继续道:“儿臣认为,富商巨贾家的小姐,也可在受邀之列。” 韦贵妃立即警觉:“你该不是打着相看的旗号,为江北筹集赈灾款吧?” 刘尧缓缓解释:“母妃,不论是儿臣,还是外祖家,都没有日进斗金的产业。” “倘若儿臣想有所建树,少不了银钱的支持,儿臣这是为长远计。” 韦贵妃半信半疑,但选妃一事正中她的下怀,她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要是尧儿能早日抱上儿子,何尝不会因此获得圣宠的一种方式? 尽管心有疑虑,但她还是一口应下:“交给母妃便是,你回府叫下人准备准备。” 刘尧行礼告退:“是,母妃。” 韦贵妃目送他远去,神色变幻莫测。 离开惊华殿。 刘尧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便又愁上眉头。 心腹见他如此,忍不住道:“殿下,明明您挂念着六姑娘,为何还要准备另娶?” “再等个一两年,等您不用受制于贵妃娘娘与韦家时,您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求娶六姑娘。您为何……” 刘尧深深地看了心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虽然是心腹,但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并没有提拔到身边。 面对新培植的亲信,他又怎能把所有的秘密都宣之于口? 他的打算,在完成前,岂能叫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