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见江清瑶自顾自地跑远了。　　 千折绵十分无奈地看向苏君珩：“她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只见苏君珩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最近内心实在是不太平静，让她稍微发泄一下吧。”　　 千折绵点点头，也能理解，短时间内接受如此大量的信息，还要颠覆过去十几年里自己的所有认知，这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此时此刻，江清瑶坐在窗边整理资料，终于没能忍住心中的难过，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学习，认真工作，试图给妈妈更好的生活。　　 结果呢？　　 得到的只有一句“这个家没有你父亲和你哥哥，终究是不完整的呀”和一句“快到晚年了，儿子却不在身边……清瑶，妈妈很孤独的”。　　 从前，她拼尽全力，只是为了让妈妈过上好的生活。　　 可到头来，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付出。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去想，可正当她准备把这一切抛在脑后时，千折绵的手下忽然匆匆忙忙地跑来：“瑶瑶小姐，你的母亲一直在监狱外面徘徊，说是想要见你。”　　 “……我出去跟她说吧，不把她带进来了。”江清瑶无暇顾及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为什么变成了“瑶瑶小姐”，只是默默地起身，往外走去，“苏君珩回来的话记得替我跟他说一声我的行程。”　　 “好的，瑶瑶小姐。”　　 传话的手下点点头，离开。　　 江清瑶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出去，已是凌晨两点，这一天不仅千折绵在连轴转，整个国际法庭和整个国际监狱，都在连轴转。　　 每一个人都在忙碌，而她不仅要忙，还得应付蛮不讲理的亲生母亲。　　 江清瑶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却听见路上有人紧张地说道：“快去告诉苏哥，灵城出事了！”　　 “等等，你回来。”江清瑶把其中一人拉回来，“我马上给苏君珩发信息，你现在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那人自然是认识江清瑶，急忙停下脚步：“瑶瑶小姐，您应该跟苏哥是同门师兄妹吧？”　　 “是啊。”江清瑶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暗道不好，却强装镇定，“发生了什么吗？”　　 “啊，是这样，你们的小师弟，那个d国学生，灵国名叫做……显允？好像是这个名字吧，抱歉我实在不太擅长灵国话，但大概就是这么个发音。”那人抓了抓脑袋，撇了一眼江清瑶的屏幕，见苏君珩接了电话，他急忙凑到手机麦克风边上，大声说道，“苏哥，出事了！你和瑶瑶小姐的小师弟，他从宿舍楼的楼顶跳下去了！”　　 “啊？”“怎么回事？”　　 “啊？”“怎么回事？”　　 苏君珩和江清瑶同时发出惊呼，又同时问道。　　 “他这段时间一直被d国调查局疯狂施压，再加上他不知怎么得知了江家被捕，且有人言之凿凿地告诉他，江家作伪证证明他参与了洗钱，f洲这边已经在准备对他进行逮捕了。”传话的人叹了口气，“他苦不堪言，据他室友说，这几天他都显得十分的疲惫，晚上在宿舍基本都是早上五六点才睡觉，即便是睡着了也只能睡到早上十一点不到，每天都睡眠不足，一副压力很大的样子，还时常失神……最后他说要出去走走，室友们还很高兴，以为他总算能好好调整状态了，谁曾想，几分钟之后，就在楼下看到了他摔在地上的身体，出了很多血，虽然他立马就被送到了秦家下属的私立医院抢救，可听那边的医生说，他的求生欲望很低，几乎等同于无，即便是救活了，想必也是醒不过来了。”　　 “这样子啊……”江清瑶皱了皱眉，“看来只能让嫂子出手了？”　　 她又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苏君珩，你能处理吗？”　　 “我刚在给老大发消息，秦家已经在着手处理这件事了，据说还请了容时和言辞去出主意……不过，让他醒过来这件事情，还是得问问嫂子有没有好方法。”苏君珩的语气很冷静，“听说你去见石阿姨了？她还没走吗？”　　 “是啊，她还没走，所以，我现在不得不去一趟。”江清瑶的语气十分低落，“我……希望我一会说的话不会伤害到她。”　　 “你一直惦记着不伤害她，所以你就忽略了这些年她对你的伤害？嗯？”苏君珩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又凶又狠，“你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刚搬过来的那一年，就在我们刚认识的那几天，不小心打碎了你父亲送给她的一个水晶球那件事情吗？”　　 “我……”江清瑶一时顿住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江清瑶，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苏君珩差点被气笑，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你那个膝盖，当时缝了十针，就因为你被她罚跪在玻璃碎上三个小时……后来直到你上大学之前，你基本都在我家吃饭，学习，只有晚上睡觉回家……江清瑶，我警告你，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当然记得……”江清瑶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可是，苏君珩，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付出了这么多，在她心中我却什么都不是。”　　 “那你能不能不要在意这个了？”苏君珩低声恳求道，“江清瑶，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们，在我们心目中你已经很厉害了，你不要在意她了，好不好？”　　 “好。”江清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苏君珩，你好烦啊……我只是想最后争取一次，你干嘛呀……”　　 “你明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争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苏君珩轻笑，“带她进来吧，她这么想见你父亲，那就让他们见一面好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也好把你们的母女关系给断干净了——在这个全世界最讲法律的地方，在全世界最公正的人面前。”　　 “……”江清瑶深吸一口气，看着天空，久久不言。　　 出发前，她从未想过，最后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的。　　 如此……残酷的结局，竟然是最好的结局。　　 她笑着抹去自己眼角的泪：“好，我去带她进来……但我口袋里没有眼罩。”　　 “值班的守卫那里有眼罩，不仅眼罩，还有小电瓶巡逻车，你去开个小电瓶巡逻车吧，免得走得那么累。”苏君珩起身，“我去请老大和嫂子安排会客室。”　　 “好。”江清瑶挂断电话，走进了苏君珩所说的守卫办公室里，“那个……我想要一个一次性眼罩，另外借一辆电瓶巡逻车。”　　 “好的，瑶瑶小姐，不过，您是要去接什么人吗？”守卫看她一眼，“我去替您准备车，您去把人戴着眼罩领过来吧。”　　 “有劳。”江清瑶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不远处，有一家民宿，民宿昏暗的门口，一个中年妇女在来来回回地徘徊着。　　 “石暮粼。”江清瑶站在五米开外，由于语气没有起伏，加之是直呼对方全名，再甜美的声线在这一刻也显得冰冷，疏离，“你不是要见你心心念念的‘丈夫’吗？跟我来吧。”　　 “囡囡啊，我正想让你帮忙找一下你爸爸呢，你这就找到你爸爸了吗？”石暮粼急忙去抓她的手臂，“你爸爸过得好不好呀这些年？身体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闭嘴。”江清瑶不耐烦地把一次性眼罩套在她眼睛上，“白天你应该也是这么进来的吧？需要我告诉你为什么要戴眼罩吗？”　　 “啊，不用不用，妈妈知道的。”石暮粼拍拍她的手，“囡囡啊，妈妈承认那天说的话是有点不对，但那不是为了让你重视一下找回你爸爸和哥哥的这件事嘛，妈妈没有那么想啊。”　　 “石暮粼，我都直呼你全名了，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吧？你是怎么做到一边不把我当回事一边这样子喊我‘囡囡’的啊？你惺惺作态给谁看呢？”她没什么耐心地把人扯上车子，“过去二十一年里，我可从没听过你喊我‘清瑶’之外的称呼，所以现在，你也没必要假惺惺地用这种听起来很亲切的叫法称呼我——至少，我不会买账，我只会觉得恶心。”　　 石暮粼被她的话吓到，双手死死地捏紧了扶手，与此同时，还不忘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妈妈之前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吗，囡囡，怎么能对妈妈这么说话？”　　 “那你又怎么能对我说晚年将至，儿子和丈夫不在身边很孤单？”江清瑶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对我是怎么样的，我现在就对你怎么样，我只不过是把你强行加在我身上的一切全部都还给你罢了。”　　 “你……”石暮粼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话能够反驳，遂闭上了嘴巴。　　 江清瑶很满意地勾了勾唇，踩下油门提速。　　 电瓶巡逻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办公大楼，江清瑶扯着她走进电梯间，下了地下一层，才取掉了她的眼罩。　　 “石暮粼，请坐。”千折绵早已把妆容卸干净了，此时是临时翻出了一套黑色衬衫搭配黑色的正装套装，看起来依旧气势逼人，光是坐在那里，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仿佛是世界的中心，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是在场所有人里，最有话语权的那个。　　 石暮粼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年轻人……为何如此有压迫感？　　 她压根儿没认出来，眼前的这个留着一头顺滑的浅亚麻色头发的，容颜绝美的年轻女孩儿，就是白天时那个一头白毛，审问她的那个“俊美的男人”。　　 “我……”她小声道，“我坐哪里。”　　 “没有讲究，请随意坐吧。”千折绵摊了摊手，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上，随着她抬手的动作，露出一片雪白的脖子，和两根轮廓清晰的锁骨，惹眼却不带一丝性感的感觉，反而……痞帅痞帅的，让人很难不信服。　　 石暮粼如履薄冰地走进去，找了一个墙角的位置，缓缓坐下，动作又轻又慢，表面上不敢说话，心中却已然扬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居然就是f洲的掌权人吗？她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说话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可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就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令她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乖乖照做。　　 江清瑶也跟着走进来，坐在了千折绵和苏君珩的中间。　　 千折绵朝她笑了笑，从身后的置物架里拿了一玻璃盒的提拉米苏蛋糕，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那种，放在她面前，还贴心地给她摆放好了勺子，苏君珩则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给她倒了一杯茶，就连秦夜阑也有所表示，他扯了一块餐布，递到她面前——江清瑶坐在几人中间，像那个被所有人娇惯着的小公主。　　 不一会儿，江清年押着江家主进来，一走进来就朝几人抱怨道：“本来是要今晚送到那边的，没想到你们一个电话，又得把人送回来，不是，我说，小姐，下次您能不能提前一点给我下命令。”　　 “抱歉。”千折绵笑着，没有一点歉意，“我还以为你们兄妹俩会通个气儿呢。”　　 “我没有抱怨的意思，小姐。”江清年把江家主按坐在石暮粼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则慢悠悠地走到苏君珩右边，缓缓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扔给江清瑶，“喏，妹妹，这个给你，第一次在灵城见到你的时候就有这条项链的设计灵感了，后来我让人把我的设计图做出来了，却始终不知道该赠与谁，既然是因你而起的灵感，那自然也该属于你，快打开看看，你哥哥我亲手设计的项链怎么样？”　　 江清瑶半信半疑地放下勺子，打开来，一瞬间，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