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香见郁瑶这么笃定，有些犹豫。　　 难道郁瑶真能拿出票？　　 不可能。　　 弄工业票真这么容易，一般人结婚就不会准备两三年才能凑齐了。　　 就她知道的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就要三十张工业券，加上其他三样，凑齐三转一响五六十张工业券都不够。　　 郁瑶对象那么年轻，穆知青每次说起陆泽职位都摇头，想来在部队就是个普通的官，肯定不可能在短时间弄到这么多票。　　 所以说，郁瑶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装出一副笃定从容的样子，好让她不要追究。　　 迟云香自认为把郁瑶的心思摸透了，随即应道：　　 “我说就我说的，你还真能拿出票来不成？”　　 穆禾禾也在一旁帮腔。　　 说出的话看起来是为了她好，实际上明里暗里附和迟云香的说法。　　 “小婶，你别逞强，小叔没给你准备，不能说明小叔就不在乎你。这也怪我，早知道小叔没给你准备三转一响，说什么我也不让云齐买。”　　 她指着三大件道：“迟知青，你说的轻松，你知道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钱吗？”　　 “一共五百多块。云齐是海岛林场的先进职工，一个月工资加奖金才五十多块，要十个月不吃不喝才能凑齐这些钱。买工业券都是额外花钱，最重要的是要有门路。”　　 陆泽在秦省哪里去找门路。　　 五百多块？还不算票？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穆知青这个对象不得了啊。　　 一个月的工资顶公社工人快两个月的工资，更别说他们这些一年到头分不到多少钱的泥腿子了。　　 陆云齐也跟着点头，“确实花了这么多。工业票还要额外花钱。就算有钱，没有门路弄到票也不行。”　　 穆禾禾见目的达到，继续道：“小叔虽然工资不错，但他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门路去哪弄票，迟知青，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说完，她朝迟云香使了个眼色。　　 迟云香秒懂，故作大方道：“穆知青说得对，这样吧，郁瑶，你道个歉，承认你刚才撒了谎，我也不为难你了。”　　 周围的人都认同穆禾禾的说法，凑齐这么多工业票确实困难。　　 因此劝道：“郁丫头，你就道个歉吧。我们都是普通人家，结婚也不是一定要有三转一响，没必要为了逞强说谎。”　　 “是啊，道个歉算了，今天是你大婚，别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就是，时间虽然还早，但没必要浪费在这件事上，为了逞一时之快的，打肿脸充胖子，得不偿失。”　　 迟云香和穆禾禾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方眼底都带着幸灾乐祸。　　 更希望郁瑶不道歉，到时候拿不出票就可以让郁瑶下不来台。　　 就连陆云齐也跟着看热闹。　　 只有郁瑶吃得苦多，她才知道拒绝自己是多么不明智的决心。　　 并且为此悔恨。　　 郁瑶不知道陆云齐心里的想法， 不然高低吐他几口唾沫。　　 她知道这几个劝说她的人都是为她好。　　 她们不清楚实情，会这么说也正常。　　 郁瑶歪头看向一旁的陆泽，“我拿了？”　　 她声音清脆，是在征求意见。　　 陆泽颔首，侧身看着她娇艳如花的脸蛋，点了点头，说：“我们是夫妻，所有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安排。”　　 郁瑶高兴，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流转在两人之间的那种惬意松弛感，是有目共睹的。　　 陆云齐看到这一幕不舒服。　　 郁瑶这个女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真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他心中憋着火气，想冲郁瑶发脾气。　　 可看到一旁的小叔，只敢催促，不敢透露一丝不满。　　 “小……小婶，”这两个字像烫嘴，陆云齐艰难喊出，“时间不早了，你要道歉就快些……”察觉到陆泽的冷冽的目光，陆云齐在后面又加了个“吧”。　　 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更温柔。　　 穆禾禾作壁上观，等着看郁瑶道歉收场。　　 郁瑶放着富可敌国的陆云齐不要，选了陆泽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只有她才是最大的赢家。　　 郁瑶就是可怜虫。　　 郁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朝迟云香走去。　　 迟云香后退一步，警戒中：“你要干什么？”　　 不会是说不过，想动手吧。　　 郁瑶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叠工业票，啪一声拍在院子里的桌子上。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被吸引。　　 有人凑过去看了眼，“真是工业券，这一打少说几十张。别说买三转一响，就是再买一套搪瓷盆毛巾都够了。”　　 迟云香不信，“不可能，这么厚怎么可能全是工业票，是障眼法，只有上面是。”　　 白河大队的大队会计拿起桌上的工业票开始点。　　 穆禾禾和陆云齐也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泽。　　 小叔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么多工业票的，这一沓总不能只有上面是工业票吧？　　 这一想还真有可能。　　 只是他们刚这样想，点票的会计就宣布结果了。　　 “都是真的，确实是工业票，一共七十五张。”　　 “我的妈呀，郁瑶对象也太有能耐了吧，这么短时间居然凑齐了这么多工业票。”　　 “如果我没看错，刚才这些票全都是郁丫头从衣兜里拿出来的，她说嫌弃三大件不方便带，原来是真的，没说谎。”　　 之前认出水灯牌手表的青年眼尖，指着郁瑶手腕隐隐露出一角的手表。　　 “你们快看，郁瑶手上的手表，是梅花牌手表。和梅花牌手表相比，穆知青的水灯牌只能算杂牌，价格只有梅花牌手表的零头。”　　 王婶子总算放下替郁瑶担忧的心，故意问：“郁丫头，你手腕上的新手表是陆泽同志帮你买的吗？”　　 郁瑶露出手腕上的手表，笑着点头：“是陆泽帮我买的。”　　 “他说三转是大件，不方便带走，手表可以随时带，就买了送给我。”　　 众人瞠目结舌。　　 一百好几的手表说送就送了，郁瑶这对象对她可真好。　　 这一对比，穆知青的对象虽然送了三转一响，但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不如郁瑶的对象考虑周全。　　 大队不管是结了婚还是没结婚的女同志看向郁瑶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还是郁瑶有眼光。　　 这挑男人就是要挑这种考虑周到，细致又体贴的。　　 郁瑶赢了赌约，王婶子也跟着昂首挺胸，这才发现有一抹身影偷偷混进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