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镜子
方才还不绝于耳的哭声刹那间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般停息,周之庭轻轻吸了口气,缓缓转头。 原本被他拉了上来的张若彤已经消失在原地,空旷的天台上只有一只被黄色符纸紧紧包裹的红色舞鞋躺在不远处。 “又不见了?”周之庭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了那只红舞鞋。 等费了老半天劲从天台下来后,周之庭第一时间就给张若彤打去了电话确认她的情况,她那边应该是在宿舍里,舍友起哄的声音络绎不绝。 张若彤有些羞涩又有些疑惑的声音自手机另一头传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你有什么很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不,只是遇到了一些事情,怕你有危险所以确认一下你的情况。”周之庭话音刚落便自知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过分暧昧,他忙补充道:“毕竟你也在帮我查清事情的真相,如果郭悠真的是被杀的,那凶手很可能会盯上你,所以……你平时不要落单,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你也小心。”张若彤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彤彤,怎么样,他说什么了啊?”短发女生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外卖,满脸八卦地凑了过来。 张若彤抿了下唇,掩盖下眼底的失落轻声笑道:“什么什么呀,只是简单关心我一下罢了。” “哇~”微胖女生嘿嘿笑着挤到她身旁,“他这么关心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也有点心动了?” “哪有啊,别瞎说,我跟他只见过两面,能心动什么呀?”张若彤的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娇羞地拍了她一下。 卷发女生满脸揶揄,“真的吗?我怎么看你天天满面含春的啊?” “小婷!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洗漱了!”张若彤羞得瞪了她一眼,拿着洗脸盆冲出了宿舍。 虽然才过去了半个月不到,郭悠自杀的阴云却仿佛从所有人的心底消散的一干二净,宿舍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嘈杂与喧嚣。 张若彤心底隐隐的不安在嬉笑打闹声中渐渐平静下来,她捶了捶因为长时间练习小提琴而有些酸痛的肩膀,慢慢走到了卫生间。 因为宿舍楼老旧,每层住的学生都很多,为了满足人流高峰期的洗漱需求,宿舍楼里的卫生间相当大,一走进去,便能看见长长两条背对着背的洗漱台,上面有足足十四个水龙头,而进门左手边还有一扇门,那里才是厕所。 因为这种离奇的构造,每每洗漱的时候就会从镜子里看到镜子中倒映出的另一扇镜子中的自己,然后循环往复依次重叠,就会有不知道多少个自己重叠在镜子里,半夜忽然瞥见时着实会有些吓人。 张若彤始终对卫生间的镜子有些害怕,所以她每次洗漱都会赶在卫生间人流最多的时候去,她的舍友们对此十分不理解,怎么会有人非要赶着人多的时候去排队呢? 然而她始终没有办法改掉这个习惯。 奇怪的是,明明楼道里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卫生间的人却没有几个,张若彤甚至没有排队,直接就找到了一个空位子。 她习惯性地接了一杯水,漱口之后开始刷牙,看似在盯着镜子,实际上视线却是在没有焦点地散射。 “诶,你也来洗漱啊。”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穿过她往卫生间更里面走去。 张若彤收回神游的视线,含着满嘴泡沫转头向她打了个招呼,“唔……” 可她洗漱的这一排水龙头只有她一个人在用,根本没有其他人。 难道是错觉吗?还是她听错了?张若彤疑惑地四下里看了看,从镜子里看见了站在她背后那排水龙头前刷牙的女生,那女生戴着眼镜长发披散,并不是她熟悉的长相。 也许是那个女生认错人了? 张若彤不置可否,吐出了嘴里的泡沫,开始漱口,等刷好了牙之后,她便接水擦去了嘴角的泡沫。她沾水打湿自己的脸,手里把洗面奶打成泡沫,在脸上抹匀。 为了防止泡沫飘进眼睛里,她不可避免地闭上了眼睛。 一旦闭上了眼睛,其他感官就会变得非常敏锐,在她揉搓着鼻翼的时候,背后的水龙头声音停了,有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缓缓地在卫生间里响起。 好像是那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洗漱完要离开了。 那卫生间岂不是就剩她一个了?张若彤心里一紧,赶忙加快了洗脸的动作,打开水龙头把水浇在了自己脸上。 可是真奇怪,现在才刚开春,天气还冷得很,水管里的水也应该冷得像冰才对,为什么浇在脸上的水却是温热的? 就在张若彤疑惑此事的同时,那带着黏腻声音的脚步声缓缓停了下来,正正好停在了她的背后。 [如果郭悠真的是被杀的,那凶手很可能会盯上你,所以……你平时不要落单,注意安全。] 周之庭的话忽然如一道雷光般从她脑中闪过,张若彤浑身僵住,她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抹去了眼睛附近的水渍,她轻轻地倒吸着冷气,弯着腰从自己的臂弯下向后看去。 她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就会对上一个拿着刀满脸狰狞的女人脸。 在狭小的臂弯一角里,可以看到一双穿着粉色拖鞋的脚,脚掌雪白纤细,带着泛青的血管,只是却扭曲地拐向背后,再往上,便可以看见一双被包裹在单薄的睡衣中的腿,大片的血迹带着森森骨茬从睡衣中穿透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若彤的牙关控制不住地打着颤,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女生无骨章鱼似的手臂上,一滴一滴黏稠的殷红液体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上。 令人胆寒的死寂中,站在她身后的女生轻轻开口,声音嘶哑低沉。 “你不觉得很沉吗?” 什么?为什么会很沉? 张若彤没有吭声,她只是瞪着被流水刺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手臂,那手臂的臂弯处有颗小小的黑痣,此时已经被浸没在大片大片的血迹里。 “喂,你不会觉得很沉吗?” 张若彤无法自控地打着冷战,她机械而麻木地一点点抬起头。 只见镜中她苍白的脸被覆盖在大片黏稠殷红的血浆下,而一颗脑袋——一颗支离破碎的像是被砸碎的西瓜的脑袋,正带着被皮肉悬挂在一侧的黑发挂在她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