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说来也巧,事情还得从一幅风景画说起,当年适逢德捷集团公司总部大楼竣工,我主管后勤,为了装潢总裁办公室,就精挑细选了这么一幅风景画,画的就是这望海崖。”胡全让娓娓道来,忆起往事,又是一副踌躇满志的表情。 只听他接着说:“这幅画气势磅礴,场面宏大,很得裘谦进的赏识,说是这幅画有一种身在高处,心怀高远的意境,很符合集团倡导的放眼世界,面向未来的精神。” 胡全让说到这儿,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嚼了几口,接着说: “就这样,裘谦进建议多多采购,在每位集团班子领导的办公室里都挂上了这样一幅画,以期振奋人心。” 说到这里,王子娟打断了他问: “胡全让,我可没有兴趣听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后来你就和任华到了一起。” “你别着急呀,听我慢慢说吗。”胡全让皱起眉头说。 “好,好,好,我们不着急,你说,你说。”林家森一旁开口道。 “后来,我出差去海亚,到了最后一天临期末了,才从一个当地人口中得知望海崖是海亚市有名的观海景点,机会难得,于是我便临时改变行程,让同行的同事郑步清先行回去,自己就又逗留了一天,为的是想亲眼看一看真实的望海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说到这儿,胡全让忽然不说话了,双手按在肚子上,表情十分痛苦。 坐在他一边的林家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关切地问:“老胡,你怎么啦?” 胡全让不答话,手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脸色苍白,嘴里吐出白沫来。 这时候,这一边任华、王子娟和路萍三个人也是纷纷倒地,痛苦不已。 林家森大惊失色,指着成浦惊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成浦笑而不语。 “成浦,我待你亲如兄弟,你怎么......”话说到这里,也是手按住肚子,嘴唇发紫,脸色惨白,作十分痛苦状。 几个人挣扎了一阵,终于纷纷倒地,没有了动静。 夏珏大惊失色,问成浦道:“他们这、这是怎么啦?” “一群死鬼,还能怎么着?难道还怕他们死了不成?”成浦笑着说。 夏珏听王大爷说过,鬼也是会死的,鬼死后叫做“聻”。 据《五音集韵》的解释为: “聻”,人死做鬼,人见惧之;鬼死做聻,鬼见怕之。若篆书此字,贴于门上,一切鬼祟,远离千里。 “我在饭菜里下了镇魂散,他们只不过是一时昏迷罢了,不过,这镇魂散药效有限,不多时他们就会醒过来的,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快离开这里。”成浦对夏珏说,接着从怀里摸出两个画符来,一前一后贴在夏珏胸背上。 “见到这个,外面的鬼就不敢招惹你。”成浦说。 “那你,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夏珏问。 “时间紧迫,这个以后再解释,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成浦催促道。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房间,乘坐电梯一直来到楼下,电梯门一打开,门外站着一男一女,见了夏珏和成浦,赶紧避开,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两人接着往外走,大门口遇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一位年轻漂亮,气质优雅的女子亲密地挽着他的臂膊,两人正有说有笑着,看见了夏珏,却一下子都定定地立在了原地。 不知为什么,夏珏看见这一对男女,一时间也愣住了。 那男子的模样酷似夏珏,如果摘下眼镜来的话,简直就很难辨认了,而那女子的模样却使得夏珏陡然间想起了一个人:书菲。 那一对男女看见夏珏,眼睛里同样透出无比惊愕的目光来。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身前传来成浦焦急的声音。 夏珏不容多想,和成浦一起冲出楼来。 外面仍然下着大雨,两个人顾不得许多,撒腿向小区外跑去。 后来,夏珏回忆起这段遭遇,终于想起了两个人来,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这两个人分明就是王适之和舒芬,还记得么? 却说夏珏一边跑一边朝前方望去,不远处一栋孤零零的楼房在风雨中闪动着几处微弱的灯光,夏珏知道那是管理所办公大楼,看来,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来电了。 夏珏又转头向后望去,身后是遍布着松柏黑压压的一片墓地,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幽明小区。 远远的,有一个弱小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浓浓雨幕里,她穿着白色的衣裙,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紧紧跟随在夏珏和成浦两个人身后。 只是,看上去她并不想急于追上他们,只是远远地跟着。 夏珏这样看着,不觉就又放慢了脚步,成浦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禁不住催促道:“快点啊!还看什么?” 夏珏依言再次加快脚步,向着办公大楼飞奔而去,这一次却将个成浦甩到了身后。 不料,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夏珏完全失去了一开始时候的警觉,那就是:不要让人走在自己身后。 就在夏珏来到办公大楼下面的时候,脑后面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顿时失去了知觉,扑通一下,倒在了积水里。 下面发生的事情几乎和王大爷讲过的一个鬼故事一模一样,只不过故事的主角由原来的小张变成了现在的夏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颠簸,使得昏迷的夏珏苏醒了过来。 夏珏张费力地睁开眼睛,头疼得厉害。 四周一片漆黑,仍旧是黑沉沉的夜。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夏珏隐约觉着自己好像是躺在一个小推车上,借着不知何处照射过来的暗淡的灯光,夏珏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白口罩的人正推着车子一步一步向前走。 夏珏认出来,这是火葬场火化工的工作服! 一个火化工正推着车子走向火化炉!而现在躺在车子上的却是自己! 夏珏看见过死人躺在这车子上被送进火化间的情景,他的头一下子炸开了,拼命挣扎着想起身逃开,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被牢牢捆绑在推车上,动弹不得。 夏珏冲着那推车人大叫: “放开我!放开我!我还没死!” 那推车人沉默不语,用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看着夏珏,就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回答夏珏的只有车轮子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令人窒息的声音。 “你听见没有?快放开我!你这混蛋!”夏珏惊恐至极,开始破口大骂,那人仍旧是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夏珏渐渐感觉到了头顶上炽热的温度,有火红的亮光闪动,显然车子已经来到了火化间里。 推车人摘下口罩,熊熊火光映着出一张无比丑陋可怖的脸,一块块的疤痕格外引人注目。 那人是成浦。 成浦咧开嘴终于开口说话了:“今天又不愁有饭菜可做了!” 就在夏珏绝望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成浦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头,便不曾把对方放在眼里。 成浦回身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嘿嘿”冷笑说:“老家伙,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的话,我把你一块儿烧了。” 不料老头一招拧腕压肘,轻松破解了成浦的纠缠。 成浦恼羞成怒,两人扭打在了一处。 来人非是别人,正是门卫王大爷,话说王大爷原是退伍兵出身,年轻时在部队曾练过几下子,所以对付起成浦来毫不含糊。 打着打着,两个人抱在一起,滚翻在地。 王大爷毕竟已是年过六旬,气力大不如前,纠缠时间一长,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而那成浦似也非等闲之辈,借着年轻力壮,双手狠命死死掐住王大爷的脖颈,任凭王大爷如何使力用招,就是不松手。 夏珏知情况危急,在车上拼命挣扎,无奈身子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眼见着王大爷被那成浦按住,死命掐住脖子,接连挣扎了几下,没有了动静。 那成浦见老头没了气儿,这才松开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站起身来,眼睛血红,双手再次推起车子。 夏珏闭起眼睛,不愿再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不愿再看到眼前这个疯狂的人亦或是鬼。 面对死亡,夏珏心内居然没有一丝恐惧,只剩下一阵阵莫名的酸楚,就像过电影一样,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那一刻,他想起了小时候爱心呵护自己的外婆,想起了爸爸妈妈,想起了小飞、刚子、王一迪等等一群快乐相伴的小伙伴,甚至想起了海杰,也就是我。 夏珏还想起了任小玉,想起了离开自己的书菲。 人真的有灵魂吗?若是有,人的灵魂会去哪里呢?是天堂还是地狱?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不管去到哪里,只是会不会再见到书菲呢? 可是,人若是没有灵魂呢? 这样也罢,一死百了,这样的化在风中,散在尘里,却也了却了许多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