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口气可真酸
马车一路踢踢踏踏的到了龙泉村。 郑氏还是第一次来女婿家,下了马车后,望着眼前这座宽敞的院子,她惊着了。 这,这也太大了吧? 起码有两个郑家那么大! “发什么呆呀。”杜若挽着郑氏的胳膊,撒着娇将她往屋里带,“走吧娘,去看看你的房间,看喜不喜欢。” 进了堂屋往左拐,就是西厢房。 里面并没有多少家具摆设,也就一张架子床,两张藤木椅,外加一个半新不旧的衣柜。 “娘,你先将就住着,等咱家有钱了,建了新宅子,到时候都给你备齐全。” 郑氏白了她一眼,“败那个家做什么?这就已经很好了。” 只要能跟女儿在一块儿生活,就是让她睡鸡窝,住猪圈,她都是乐意的。 更何况这屋子哪里不好了?她喜欢得紧呢。 郑氏走过去推开了窗子。 一棵手腕粗的桂花树立在外面,树叶婆娑,香气扑鼻,夕阳透过枝叶的缝隙照进来,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她心里那点子被杜仁美勾起来的心酸,愤懑和不甘忽然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负心薄幸的狗男人,还想着他做什么? “汪!汪汪!” 窗沿上突然多了两条毛腿,狗脑袋冒了出来,对着郑氏呲出了一口大白牙,尾巴都快摇上天了。 铁蛋是认识郑氏的,上次杜若拖家带口地去郑家,都是郑氏投喂的它。 如今到了自家的地盘,当然要过来打声招呼了。 郑氏噗嗤一声乐了。 “阿蛮,你家这狗到底是怎么养的啊,力气大不说,还这么通人性,娘可太喜欢它了!” 杜若拍了拍狗头,笑道:“可能成精了吧。” 说着示意狗子,“铁蛋,来,给我娘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 铁蛋扭头一溜烟地跑了。 当它傻呀,还胸口碎大石,它虽然筋骨很强,但再强也是血肉之躯,不疼么? 郑氏被逗得哈哈大笑,手指没好气地点着女儿的额头。 “你呀,嫁了人之后性子都变坏了,可千万别带坏我女婿。” 杜若吐了吐舌头,江漓哪里还需要她去带坏,那家伙自己就是个黑芝麻汤圆,不带坏她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 江漓已经把郑氏的随身物件儿从马车里搬了出来,都放进了房里,“岳母,你看还缺什么,尽管跟我讲,我去准备来。” “不用不用。”郑氏急忙摆手,“啥都不缺,真是难为你了,考虑得这么细心周到。” 她心里对江漓真是满意到了极点。 长得好,人品好,又会挣钱又疼媳妇儿,对自己这个丈母娘还孝顺有加,这样的好女婿,天底下有几个? 哎,要是阿蛮没有被杜明珠毁容该有多好,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当晚,家里吃的是野鸡炖蘑菇跟红烧鱼,还有一大碗水蒸蛋。 郑氏再次被惊掉了下巴。 吃完饭后,她将女儿拉到了房里,“阿蛮,你可别仗着女婿现在是捕头,手里有几个钱就胡吃海喝啊。这银子都是他辛辛苦苦拼回来的,哪能这样大手大脚的,你那小叔子不是还在读书么?婉儿也还吃着药,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得省着点儿用,不然以后这日子可咋过?” 杜若哭笑不得。 她当然知道郑氏是一片好意,只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吃的方面是绝对不可以省的,几个孩子都还在长身体呢。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保管不会吃穷你女婿就是了。” 家里很快就会有大笔进账了,不过杜若暂时不打算跟郑氏说,尤其是鬼督邮的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等到时候银子到手自然就清楚了。 见杜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郑氏虽然心里依然有疑虑,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女儿嫁人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主意大着呢。 她说有数,那大概是真的有数。 龙泉村就那么大的地方,平日里谁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要不了多久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隔天,江家二房把丈母娘接过来奉养的事儿就传开了。 村口的柳树下,几个婆娘聚一堆儿说闲话,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 麻五媳妇手里纳着自家老爷们儿的鞋底,嘴也不闲着,“要说咱全村的男人啊,就数江漓最疼媳妇儿,把丈母娘接家来一起住,这事儿搁谁身上能答应?” “可不是。”旁的有跟杜若差不多嫁过来的小媳妇,妒忌得脸都变形了,“我家那口子啊,别说把丈母娘接过来住了,就连我说回一趟娘家看看我娘,那都得好生哄着伺候着,才算勉强答应,而且还规定了,当天必须回来!” “都是男人,你们说咋就差别这么大呢?” 婆娘们哄笑成一团。 有夸的,有损的,也有心里不痛快的。 比如说林婶子。 林婶子简直快要气死了,想当初,他们林家想让江漓入赘,好说歹说各种威逼利诱,都没能让江漓松口。 他们还以为江漓是不乐意当上门女婿,替外姓人养老送终。 如今江漓却把杜氏的娘接过来当亲娘养着,除了生的孩子不姓杜,跟入赘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把他们老林家的脸摁在脚底下踩啊! “呸,什么玩意儿!”林婶子阴阳怪气地道,“男人不要她了,就跑到女婿家住,也不怕人家指着她的脊梁骨骂!我要是她呀,早八百年就跳塘淹死自己了,也省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说完,摇着扇子走远了。 身后的婆娘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口气可真酸哪。 可惜啊,人家江漓就是看不上那林青霜,林婶子就是酸死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柳树下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 为了让郑氏尽早熟悉龙泉村的环境,杜若一大早就带着她娘在村前村后转悠。 路上遇到了好些村里人,都十分友好地打招呼。 郑氏的心便安定了不少。 “阿蛮,我看你们村儿的人都挺好相处的,比杏林村的人强多了。” 当年她被休回娘家后,许多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有嘲讽的,有唾骂的,当然也有同情的,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一下子就受不住了,差点儿就吊了脖子。 好在肚子里的孩子及时救了她,她才能苟活到现在。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不好的。”杜若笑,挽着郑氏继续往前走,“等你遇到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知不觉间,母女俩来到了田间地头。 麦子基本上都割得差不多了,只有少数几户人家还在抢收。 其中就包括江家大房的人。 阎婆子拄着棍子站在自家地头,指挥着几个男人劳作,“皮老三,歇够了就抓点儿紧,就要变天了,到时候麦子收不上来可就全烂在地里了。” “李狗蛋,等会儿你先把这些捆好的挑去晒谷场堆起来。” “张小五,轻些放,麦粒儿都撒了!” 男人们答应一声,闷头干起活来。 江莲儿在旁边上蹿下跳的,一会儿问这个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那个累不累。 她嫂子秦氏跟在几个男人身后捡散落的麦穗,硕大的肚子圆滚滚的,每一次弯腰都十分艰难。 杜若忍不住皱了皱眉。 秦氏都快生了,怎么还让她出来干活?就不怕出事么? 郑氏也看见了这一幕,疑惑地问:“这谁家媳妇啊,她家里人心可真够大的。” 杜若翻了个白眼,“老江家的呗。” 母女俩在这边犯嘀咕,那边阎婆子也瞧见她们了。 杜若想了想,带着郑氏走了过去。 郑氏以后要在龙泉村长住,迟早都是要去跟阎婆子打招呼的,这样才算不失礼数,毕竟阎婆子的辈分要更高一些。 “娘,这是我家祖母。”杜若介绍道。 郑氏连忙屈膝行礼,堆起笑脸道:“原来是亲家奶奶,恕我眼拙,才认出您来。” 阎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被县丞大人休弃的下堂妇?” 郑氏顿时有些难堪。 早听女儿提过,说江家老婆子偏心刻薄,她还以为女儿夸大其词了,今日一见,果然很讨人嫌。 她便也收起了笑意,“亲家奶奶既然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说完正要转身,却听到那老婆子又开了口:“是啊,托你女儿的福,不忙不行啊。” 郑氏蹙起了眉毛。 她虽然生性柔弱,不爱跟人争执,但为母则刚,谁要是说阿蛮的不是,她也是断不能忍的,“亲家奶奶这话什么意思?” 阎婆子的视线落到了杜若身上,“怎么,你没告诉你娘么?” “告诉什么?”杜若先是一愣,然后两手一拍,“哦,我知道了!祖母说的是您的大孙子跟人私通,被讹诈了三十九两银子,您拿不出来,最后用五亩地从我这儿换了钱的事吧?” 她摆了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口气,“没关系的祖母,这地我虽然急着用,但宽限您几天还是可以的,您不用这么忙着收割。” 阴阳怪气嘛,谁不会? 你用渣渣美气我娘,那我就用你宝贝大孙子气你,扯平了。 阎婆子果然被气得老脸涨红。 当初她打的本来是先拿钱后赖地的主意,为此还把梅娘给送去了二房,想着让梅娘离间江漓跟杜若的夫妻关系,然后好夺回那几亩地,让杜氏人财两失。 谁知道那梅娘居然是个通缉犯,还被江漓给抓走了。 最后人财两失的,竟然变成了自己! 如今大房钱也没了,人也没了,儿子瘫痪在床,儿媳进了牢房,孙子神志不清,孙媳跟孙女一个大肚子,一个笨如猪,连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害得她不得不花钱请了几个外人过来帮忙。 杜氏这个小贱人,估计早就在心里笑翻了天吧? “你放心,地既然卖给了你,自然会给你。不过是区区五亩地,你拿着它们也发不了大财,混个温饱罢了,有什么好急的?” 没有了这五亩地,大房还有八九亩,怎么着都不会比二房过得差! 杜若笑笑,“这祖母就不用管了,这地要是腾出来了,麻烦祖母让人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播种。” 说完,她拉上郑氏走人。 看着两人的背影,阎婆子目光沉沉。 江漓宁愿把便宜丈母娘接过来奉养,都不肯花半点心思来孝敬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祖母,果然跟他爹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转头看到秦氏捧着肚子艰难弯腰的样子,阎婆子皱了皱眉,“秦氏,这儿不用你了,先回去吧。” 秦氏大着肚子,本来阎婆子是没让她来帮忙的。 但是江莲儿不干,说自己一个人捡三亩地的麦穗太多了,又说捡麦穗这么简单的活儿,孕妇也能干什么的,死活非要拉上秦氏。 秦氏把手里的麦穗放下来,慢慢地往家走。 走了约莫两刻钟,她停在了清水塘边,呆呆地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 也不知道这水有多深,够不够淹死人…… “堂嫂。”杜若跟郑氏正巧从另一边转过来,看到秦氏的样子,杜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试探地喊了一声。 秦氏慢慢地扭过头,面无表情的,“弟妹。” 杜若有些疑惑,要说大房的人,每个人的性子她都摸得差不多了,也都打过交道。 唯独这个秦氏,跟个边缘人一样,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也从不参与任何争斗,无欲无求地让人害怕。 杜若看向了她的肚子,“堂嫂,你应该快生了吧?” 秦氏的手在腹部轻轻地抚了抚,枯瘦的脸庞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母性的光辉,“是啊,快了。” 她的肚子大得有些离谱,中间圆圆的,两头尖尖的,这样的胎相…… 杜若走到秦氏跟前,手放了上去。 “宿主,她的情况十分不妙啊。”脑海中,系统的声音有些严肃,“胎儿过大,盆骨又太窄,而且胎位也不正。本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在目前这种医疗水平下,除非有奇迹,否则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