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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爹爹我来助你

滇沛琉璃 可达鼠 3211 2024-09-04 19:11
   回头看去,这块微微凸起的石阶,正在商号大门西南角。管家手里的灯笼散出均匀的光线,平等地照在每一块石砖上。只有这一块没有反光,显得格外黯淡。   我若无其事地挤出一丝笑容,对着父亲说:“爸爸,家里太闷了,我实在呆不住,你又不允,我只好求岛罕放我出来,他可能看我太久没回去……”   “胡闹!”父亲厉声道。管家凝神屏气,捆倒在地的岛罕奋力向父亲移动:“商主,不关小姐的事,是我愧对您的恩情,没有守好职责。”   “别护着她了。她从小就这样,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你们又有什么办法……”父亲长叹一口气。   管家忍不住插嘴道:“小姐,老爷每天殚精竭虑,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身为女儿,帮不上忙也罢,可别再添乱了。”   想到刚才父亲在众位大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我感同身受,一阵心酸,不由泪盈于睫,愧疚服软道:“以前都是我不好。女儿知错了,以后你的辛苦,女儿和你一起分担,好吗?”   父亲大人哪里见得我如此认错?登时手足无措,而在下人面前只能颤抖地强撑着。我趁机上前几步,凑到他耳边说:“先放了岛罕吧,毕竟是个侍卫统领,别寒了他的心。女儿有事想单独和父亲商量。”   “又想去哪里玩?”父亲遣散众人,带我走进商号。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商号里面。铺面的装潢简约而不失考究,墨色的石板柜台环绕整个展厅,上面摆着一个个制作精良的青铜器具。西北角落里,竖着一个没有任何雕花却质感尤佳的实木柜子,柜板上置着几个琉璃摆件。   摆件中有盆景,有民宅;顶层的一尊最为壮观,干脆把雨林里最具代表的各种热带植物和飞禽走兽都搬到了这里。   那琉璃流光溢彩,细节生动,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我看得入神了,不知何时父亲走到身旁,默契地和我并肩欣赏这些卓越的艺术品。   “爸爸,这些是哪位大师所作啊?”我一脸崇拜。   父亲抚须而笑:“你个伶俐鬼,倒是会讨老爹喜欢。”   难道,这都是父亲亲手所制?   “你忘了,老爹做了十余年的铜匠学徒,琉璃便是用烧制青铜器产生的副产品所制。没有这些,老爹哪有大宅子和漂亮衣服给我的宝贝女儿。”   父亲知道我记忆受损,从不责怪我忘记他以前的事情,每次都是耐心地娓娓道来。   “老爸,你简直太牛x了!”我不小心脱口而出。   “牛x是什么意思?”父亲一脸不解。   “啊这个牛x嘛……”我猛然想起诅盟贮贝器盖子上雕刻的人群中,就有人供着牛。牛在很多古文明里都被奉为神,估计现在的滇国也差不离。我眯着眼睛瞎蒙道:“牛为神,牛x就是很神,厉害的意思。我们年轻人现在都这么说。”   “这样啊。”父亲若有所思,似乎已经忘了我私自出府的罪过,脸上笑开一朵花:“多谢女儿夸奖,看来以后要多跟年轻人交流,否则快听不懂时兴话了。”   呼,好险。我隐约记起,去q国前在老家的商场里,似乎看到过琉璃工艺品专卖店,并且不止一家。古滇既然青铜业兴盛,青铜制造工艺肯定不止为我们陈氏一家掌握。只不过父亲早早在俞元城内铺开店铺,零星商家竞争不过而已。   如果后面再来个资本雄厚的王记、李记,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啊?   父亲爽朗大笑:“不愧是我陈廿的女儿,思虑果然远胜常人。不必担心,咱们陈家售卖青铜器具只是为了一点虚名,利润还不够每年填补军中亏空的。真正赚钱的生意在这里——”   父亲的手粗粝苍老,布满厚厚的茧子,想必是当年做学徒时长年做苦工留下的。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居然是那几尊琉璃摆件!   岛罕不是说,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琉璃,这些只是摆在这里用来供百姓参观的吗?   父亲点点我的额头:“傻女儿,物以稀为贵,别人制不出的才是造钱的不二法门,明白吗?”   “可是……”我还是不甚理解。   “你真以为爹爹把这几个东西摆在这,是为了给下等人长见识?手作琉璃,别说滇国,就是放在大汉乃至身毒,爹爹都是独一份。”   “俞元百姓买不起没关系,晋城、大汉的王公贵族买得起就行。近些年来,爹爹的声望远及身毒,不少人家不远千里差人过来,只为见爹爹一面。”父亲得意道。   “这些交易,当然不会在商号里。所以无知百姓只道我陈某人卖些寻常器具,便成为俞元首富,还参与政事,不外乎运道冲天。他们哪里知道,唯一能生钱的,便是这些不花分毫便能看到的物什。”他说着,拈起我的手,轻点脑侧。   父亲居然自己研究出琉璃的制作工艺,还雕琢的这般美轮美奂。在条件如此落后的古滇,这一切堪称奇迹!   我崇拜地望着正值壮年而已略显老迈的父亲,才明白为何那么多有志之士甘愿追随于他。钞能力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他才华横溢,胆识过人,追随他比跟着那些论资排辈的迂腐贵族,更有出头的希望。   “爸爸,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在里面议事,才明白你的难处……”尽管我措辞谨慎,但志气满满的父亲瞬间面色僵硬。   见状,我赶紧往下说道:“父亲已然百倍好过那些仅凭出身、耀武扬威的庸人,不必在意暂时的蛰伏。我现在明白了,权灵奘一日不除,父亲就无法完成大业。”   “女儿听说巫女百年根基,防范甚严。而父亲并非武将,除了资助财物,不能更多深入敌后,难免被其他大人排除在外,事倍功半。女儿从未公开露面,背景清白,愿助父亲一臂之力,潜入权灵奘。待时机成熟,内外夹击,一举歼敌。”   我这么说,虽有意帮父亲解决眼下难题,但也并非全无私心。现在只知道我和许绍第一个在古滇的落脚点都是石板巷,而下面地室的秘密,巫术是否存在,都密切关系着我们有没有可能回到现代。这些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永远无法得到准确答案。   许绍不是觉得这个世界最大的威胁来源于巫术吗?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我亲自加入权灵奘,骗术还是邪术一目了然。在接触巫女的同时,我也有理由自由出入陈府,争取更多时间,给我和许绍再做打算。   父亲明显万万料不到我会如此提议。他应该怎么也想不明白,几个月前还不谙世事、暴躁乖戾的女儿,生了一场病就变成胆大心细,挂心至亲之人了。   不过,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奖,总是会倾向于相信命运偏爱,不会过多深挖其中缘由。而恰恰这为人避之不及的阴暗角落,才是真相的前身。   “绝对不可!”父亲长袖一拂。“且不说你是陈家独女,而权灵奘只招收14岁以下的弟子。你可知,这些妖女门规森严,学徒生活极为清苦,可不是你每天跟着岛罕比划几下拳脚能比的。”   “爹爹,你看看我,就算说是12岁也有人信啊。”我未经风雨的小脸蹭在父亲的长袍上,手里紧紧拽着他的腰扣:“再说了,女儿天天在家无事,刚才看到爹爹被那些庸人如此侮辱,还怎能袖手旁观啊……”   我抽抽嗒嗒,掩面而泣,父亲揽我入怀,一时间心酸无比。   他沉吟一会,缓缓开口道:“就算要派人潜伏,也轮不到我陈府大小姐。爹爹这就着手挑选合适的女孩子,大不了给她爹娘多些金银罢了。”   我劝道:“爹爹,外人怎可尽信。万一打草惊蛇,破坏了鞒将军的全盘计划,恐怕爹爹在他们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他轻轻帮我拍着背,直到我的情绪渐渐平息。良久,他哑着喉咙说:“若离,你说的不错。是爹爹无能,如今只能出此下策。你先去探探,若是受了半点委屈爹立刻接你回来,好不好?”   我看着这张昔日光芒万丈,如今依稀残存俊朗,却黯然失落的脸,含泪点头。情绪翻涌,父女俩又哭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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