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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只是一棵小草 北方佳木 7087 2024-09-04 19:10
   翟素芸醮上颜料,正要往瓷坯上描时突然心里就有些烦。她把瓷坯放下,捋了捋贴在脸上的头发,而后抬起手腕,不知不觉间还快九点了。她看着叠的比她还高的那一摞半成品,那是今晚要完成的,每个人都是同样多,忙完这些,最快也要到凌晨两三点,她叹了一口气!晚上加班前,罗秀珍就宣布今天不把分配下去的活干完不准下班,说明天一大早这批货要浸釉进炉。想到这,翟素芸便来了气,把手中的毛笔往颜料盘子里狠狠一掷:“臭三八,我那个事来了今天正多着呢,还让我加班加那么晚!”   “翟素芸,你要死啊!”正巧转过身来的李婷边骂边撩起围裙擦着溅到脸上颜料。   “哎,真死了倒解脱了!”   “还没嫁人就死了多可惜!”李婷笑了笑说道:“把环己酮拿来我倒点。”   “女人干嘛一定要嫁人?”翟素芸顺手拿起一个瓶子递给李婷,说这话时自然而然就想起那个男人来。   “你十八岁刚过,这么年轻性感还没让男人享受就死了,可不便宜了你!”李婷接过瓶子笑着说。   “你妈,信不信我在你脸上画只大金龟!”翟素芸脸上浮起一抹羞涩,拿起笔指着李婷笑骂道。   “那个红头发的小伙子不是经常来找她吗?现在(社会)开放成这样,可难讲哦,说不定小妮子夜夜都和她相好的在滚床单呢!”人群中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   接着其他几个女人也掺和进来,东一句西一句的凑着热闹,而说的话也是一句比一句更淫秽。   “你们几个老女人,没一个好货色!”翟素芸一听说话声就知道是哪几个女人,于是捡起一块瓷坯碎片朝离她最近的那女人掷了过去。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给我做快点!”罗秀珍背着双手走过来训斥道。   翟素芸看了她一眼没做声,左手拿起一个瓷坯,右手拿起毛笔,随着两只手默契的配合,一个完美的金色圆圈便留在了瓷坯上。她又换了几次笔,十分钟不到,素洁的瓷坯便穿上了五颜六色的花衣。   罗秀珍没支声,这证明她对翟素芸做的活无可挑剔。   罗秀珍前脚刚走,李婷就低声骂道:“阿芸,你是不是想汉子想疯了?”   “怎么了?”翟素芸被骂的一头雾水。   “你自己看看你给我的是啥?我画了两个才发觉不对!”   “你猪头呀,拿过去就倒,自己也不知道看一下!”翟素芸一看瓶上标识,却是天兰水,于是边笑骂边把环己酮递给李婷。   翟素芸绘完一筐,把耳机塞进耳朵中,刚好是一曲《我想有个家》。   “可谁能给我那样一个地方呢?”她苦笑着。   三月下旬,那是她过完十八岁生日后的一天,母亲托人稍来口信让她回家一趟。虽然她对母亲心有怨恨,却还是如期而回,毕竟那是家,是每一个活在世间的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阿妈告诉她,她要改嫁了,日子就定在了五月一日,而娶阿妈的正是当年使她蒙羞的那个男人。虽然家的意识从她去东临打工后就变的淡薄,可在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却是骨铭心的失落和痛,生性倔强的她拒绝随母亲去宁波,而是当天就回了东临,那段时间阿珍太忙,她想找个倾述的人都找不到,于是,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呼了他。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不但来了,而且还补送了那么昂贵的生日礼物。从县城回来,她去做饭,他靠在床上翻书,翻着翻着就睡着了。她亲了亲他的脸,关掉呼机,脱掉他的鞋子,象妻子一样照顾他。饭做好,他还没醒来,她没叫醒他,而是开始化妆。因为在呼他之前,她只是想让他陪伴一天,而在那一刻里,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她不能就这么认输,她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他从那个女人身边抢过来。   此前的她不会化妆,也从不曾在那方面努力过。只是在遇上他后,她才开始留意这些。每每经过美发美容店,她总是隔着橱窗,盯着化妆师的手,看她们如何将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变成或清纯,或雅致,或矜持,抑或是性感,再参照一些美容方面的书籍,加上她在那方面也确实有天赋,所以在化妆上的进步很大。   她的努力没有白废,那晚她留住了他。而从那天以后,他和她又恢复到了之前如胶似漆的状态。虽说她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可是每次只要一涉及到感情,哪怕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点暗示,他便会生气,甚至发怒。她只好再次选择了隐忍退让,却始终没有死心。此时,他床边照片中的那个女人正挑衅般的看着她,翟素芸手中的毛笔狠狠挥了过去:“你闪远远的,阿山是我男人!”   “翟素芸,你干什么?”耳畔传来罗秀珍的惊叫声。   “我不是故意的!”翟素芸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他妻子,而是罗秀珍--她的裙子被划上了一道绿色的颜料。   “你,是不是不想要工资了?”罗秀珍叫嚷道。   罗秀珍是靠脸蛋吃饭的那种女孩。一年前,她从河南老家刚到这里时,也和她们一样是流水线上的一名普通员工,如此之快就做到车间主管这个职务,不是靠实实在在的努力,也不是她在业务上有多大的能力,而是与经理有着说不明道不白的关系。虽然工友们表面上都不说什么,却没一个人打心眼里服过她。   “不要工资我何苦来受这罪,我可不象有的人那么贱!”虽然翟素芸来康惠不久,可工友们私下里的议论却没少听。   “你说谁?”罗秀珍被揭了短,自然是恼怒成羞,象泼妇似的扑了上去。   翟素芸连忙躲闪,可她坐着没办法占据先机,被罗秀珍揪住了头发。这下可把她给惹恼了,她站起来也想抓罗秀珍的头发没抓住,倒是一把抓住了罗秀珍的衣领。   旁边大多数人都在看热闹,而劝止的那两个人显然是在拉偏架,但就是这样,翟素芸还是没占到半点便宜。   一男子一把抓住罗秀珍的手腕,随着罗秀珍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她的手便松开了。   “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敢帮她?”罗秀珍边揉着被捏痛的手腕边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给老子把嘴放干净点!”“廖华山”指着她。   翟素芸因为突然出现的“廖华山”,眼泪涮就流了下来,扑进他怀里抽泣道:“阿山!”   “有我在,看谁敢欺负你!”“廖华山”安慰道。   “你是她什么人?”   “老子是她男朋友!”   “她,男朋友?”罗秀珍看着“廖华山”一怔,不过她还不想罢休:“我管你是她什么人,她造我谣,我就不依!”   “那你有本事再动她试试!”   罗秀珍刚刚领教了他手腕上的力气,语气自然也就软了几分,看自己占不了便宜,想罢休又不甘心失了面子,连忙捂住被翟素芸扯破的领口给自己找台阶:“翟素芸,你要赔这些损坏的瓷坯!”   “是你先动的手,要赔也是你赔,我在窗外看的清清楚楚,她们都可以作证!”“廖华山”看着一片狼籍的现场说。   “是罗秀珍先动的手!”人群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接着传来了众口一致的附和声。   “那她总该要赔我裙子吧!”罗秀珍不想让自己颜面扫尽。   “你那条破裙子多钱买的?”   “两百。”罗秀珍感到有些意外,于是咬了咬牙,好象两百是两千或两万似的。   “就那垃圾还值两百?”“廖华山”嘴上虽那么说,还是丢下两百块钱后拉起翟素芸:“走,回去了!”   “我的事还没做完呢!”翟素芸可不想因为这事丢了工作或是被扣了工钱。   “都被欺负了还加得什么班?发工资后扣了你多钱告诉我,我来找她要!”   翟素芸回头扫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罗秀珍,而后无比幸福的紧紧抓住“廖华山”的胳膊走出了车间。   “哎,我说翟素芸,你上班发的什么呆,人家刚走到你跟前,就给人家来那么一下子!”   “我,”翟素芸想起那个时候她是对刘雅娟发着狠,当然不可能把这个秘密说与他,于是嘿嘿一笑:“你是不是心疼那两百块钱了,如果心疼我给你两百就是了!”   “为了你,别说是两百,就是两万我也绝不心痛!”“廖华山”摸摸她的头:“还疼吗?”   “今天要不是你来,我不知要被那个臭三八欺负成什么样了?”翟素芸摇摇头,说心里话,她很感激他今天来厂里,倒不是因为他帮她解了围,而是同事们脸上的那种羡慕的表情。“今天才礼拜四,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嘛!”“廖华山”看着她。   “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到厂里来找我?”   “或许是预感到你要被欺负了吧!”“廖华山”笑了笑。其实,他今天来松板是找闻东庆打探情况的,目的是看能不能在马志和的这个厂里谋个一官半职,听说彭家泗都在这边混的不错。现在在宏业,他和盛世财相处的非常不愉快,他特别后悔向郑淼功添油加醋的报告了严谨带马志和到车间参观的事,如他所愿严谨是走了,可没想到上来一个“半缸水”,他的日子比之前更难过。原材料仓库那一块被盛世财拿去不说,还规定他们管理人员必须要不定时到车间巡视,员工不下班他们也不得下班,如果人手不够,他们还得顶岗等等一系列新措施,所以,他想要离开宏业的念头简直可以用迫不及待来形容了。今晚车间没加班,他六点多就出了厂,在县城遇上县纸箱厂的采购,两人自然免不了要去小酌几杯,这一叙就将近两个小时。刚才他本想站在窗外看一眼翟素芸就去找闻东庆,不料就撞上了那一幕。而此时,他却突然就没了去找闻东庆打探消息的心情了。   “真的吗?那我们岂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翟素芸笑的很是开心。   “你说是就是吧!”“廖华山”想起当时的情景,于是拍拍翟素芸的脑袋:“你抓人家哪里不好,偏偏抓人家那个地方,半个奶子就出来了,人家不找你拼命才怪!”   “她抓我头发,我急了哪管抓得是什么地方?”翟素芸不好意思的笑着:“我看上去是不是很不淑女!”   “对付敌人,勇者才会无敌!”   俩人刚走出厂大门,八九个小青年手里拿着木棍拦住了他们。   “刘骏你要干嘛?”翟素芸脸上瞬间就变了色。   “你个骚货,你说老子要干什么?等老子先修理完了他再修理你!”刘骏骂完翟素芸,用木棒指着“廖华山”:“敢操你大爷的马子,你他妈的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滚,当年老子出道打架的时候,恐怕你们一个个都还穿着开裆裤呢!”“廖华山”挡在翟素芸身前,指着那几人骂的同时他的脚踩住了一块半截砖。   “老子早就想收拾你这个王八蛋了,可一直没机会,今天在老子的地盘上不叫你躺着出去,小爷的刘字以后倒着写,兄弟们,给我上!”   那几个小青年对刘骏发出的指令并没执行,而是相互看着,或许他们被“廖华山”骨子里透出的那份彪悍给震慑住了。   “兄弟们,南环路不是咱地盘,咱动不了他,松坂是我们的天下,他手里又没家伙,都别怕!”刘骏给他们打着气。   那几人一齐围了上去。   “廖华山”脚尖一动,半截砖突一下跳起来,他接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砸了过去,接着又弯腰拾起一块。   冲在最前面的那人“哎哟”叫了一声,随即扑倒在地。   “你们谁想要这块,尽管冲!”   其他几人哪见过这样拼命的人,便做鸟兽状一哄而散,倒在地上的那人随后爬起来,捂着腹部落荒而逃。   刘骏一时怔住了。   “姓刘的,你给老子记住了,阿芸是我女人,以后你胆敢再招惹她,当心老子废了你!”   刘骏象泄了气的皮球,恨恨的看了“廖华山”两眼,没支一声的离开了。   “你刚才那一下要砸在人家头上可怎么得了?”翟素芸有点后怕。   “如果我在第一时间里没震住他们,那现在躺在这里的说不定就是我了!我给你说,打架靠的就是一个字--狠!”“廖华山”说完,看着翟素芸一笑:“莫非,你希望是我躺在这里?”   “当然不是!”翟素芸摇摇头:“我希望这一辈子都象今天这样被你呵护着!”   “廖华山”听出翟素芸话中有话,目光落在远处黑黢黢的山上,不再言语。   他们回到上个月才搬进来的出租房,翟素芸去公用的冲凉房冲过凉回来,弯腰穿高跟凉鞋时,“廖华山”将翟素芸按倒在床上。   “你妈,我那事来了!”   “我还以为,你那事最快也要礼拜天才会来呢!”“廖华山”嘿嘿一笑放开她。   “这次提前了,今天还挺多!”   “月经来了你还冲凉水澡?”   “习惯了,没事,再说我那事来了你不也就放心了嘛,每次晚上个一两天看把你紧张的!”   “我紧张个锤子,我们每次做爱你都服了药片,怎么可能怀上?”“廖华山”看着她:“况且,我担心也是为你好?”   “如果真为我好,那你与那女人离婚娶我呀,怀一个我就给你生一个!”   “廖华山”满脸不悦的盯着她。   翟素芸见他沉下了脸,只好陪笑脸:“妈的,刚才你还一会说我是你女朋友,一会说我是你女人,脸变的跟三伏天的云一样!”   “你再给老子说一句!”   “好了,算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行吗?”   “你是我女人女朋友不假,但不等同于就是我老婆,这点你得分清楚!”“廖华山”还不依,继续狡辩道:“当初是你说不计较名分我才答应和你在一起的,你我都是成年人,自己说过的话要作数,如果玩不起,我们还是趁早!”   “我保证以后再不说这些了还不行吗?”翟素芸勉强一笑。   “廖华山”脸上的表情这才舒展开来。   “廖华山”帮翟素芸洗完衣服拖过地板,俩人下了楼。他们往省道边的小卖部走去时,与一个头上罩着象影视剧里日本士兵戴的那种帽子的捡模工擦肩而过。那人微微一愣后,刻意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廖华山”觉得那个戴口罩的捡模工体型似曾相识,便回头多看了两眼。翟素芸挑选好喜欢的零食付钱时,他才醒悟过来:“朱青平!”   他追出小卖部,停在路边的那辆拖拉机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三月中旬,朱青平托朱小军把当初从派出所保他出来凑的钱还给了他们,但偷他的那一千五却只字未提。自他与翟素芸生活在一起后,这里家里都要开销,加上盛世财一上任就断了他额外的收入,现在每一分钱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想要回那笔钱,但去了几次老街都没能找到人。刚才倒是遇上了,第一时间却又没认出来。   他正在懊悔,翟素芸提出要去丽人坊买内衣。   “自选商店里不是有卖吗?”   “我就要去县城买!”翟素芸撒着娇。   “廖华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他们去县城买完东西又进舞厅跳舞,回来已是凌晨。但奇怪的是,翟素芸租住的那幢楼和周围几幢楼都乱哄哄的,对面楼上有男子正从简易楼梯上下来。原来,就在十多分钟前前,计生办和派出所刚刚离开,两个部门联合起来进行突击检查,计生办查超生游击队,派出所查非法同居。   这让“廖华山”虚惊了一场。从县城返回前,他本想直接回宏业,可因担心翟素芸一路上的安危,所以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被搅乱的夜没一会便恢复到了它原本的宁静。   翟素芸泡脚时,“廖华山”来到冲凉房。他站在花洒下,脑海中再次浮现起两个小时前的那一幕。他和翟素芸来到华盛厂门口,就在他跨上摩托车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在小吃摊上吃麻辣烫的那一家三口。那男子的年龄与他相仿,说实话,那女人根本没法与妻子刘雅娟相比,他们的孩子看上去也有些邋遢,但他们围坐在一起的氛围和脸上洋溢的笑容却一直在他眼前晃悠。岳父出车祸时,岳母远在沈阳照顾坐月子的儿媳,照料岳父的责任就落在了妻子的肩头。他曾对妻子发过誓,绝不做对不起她的事,可是现在,他不但做了,而且已经下不了离开翟素芸的决心。有时他突发奇想,如果他能象孙悟空一样会分身之术,分出一个身子日日夜夜守在翟素芸身边,而那个真实的身子就留在妻子身边,过天伦之乐的日子那该有多好。   “廖华山”冲完凉回来,帮翟素芸很仔细的用锉刀锉过灰指甲,涂抹上药水,这才熄了灯躺在床上。但他依然被那种情绪困扰着。   翟素芸很快便觉察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扒在他肌肉发达的胸部边缓缓抚摸边问:“是不是没满足你,不高兴?”   “哪有的事?”“廖华山”把翟素芸缕在怀中:“我是担心那帮龟孙子杀回马枪!”   “应该不会吧!”   “算了,过几天我还是给你另找房子吧!”   “这才搬了多久,又要搬啊!”翟素芸抚摸着他小腹间那道僵硬的疤痕:“随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住进深山老林里我也无所谓!”   “廖华山”没有回应,只是放任她的手抚摸他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对于他后背和下腹那两道疤痕,即使他对妻子也没说过实话,只说是小时候顽皮爬树时从树上摔下被树枝划伤的。其实那是因为孟佳妮,当年斧头帮第一斧的目的是想断他男根的,却因为背后那一击倒向了前面,要不然,即使他保住了性命,也会成为太监那一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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