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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我只是一棵小草 北方佳木 5553 2024-09-04 19:10
   闻东庆接到“廖华山”打来的电话已有两天,说是刘宾在矿上出了事,让他抽空去看看情况,然后通知刘宾家属来签字什么的。当时他就曾建议“廖华山”去,因为刘宾所在的云芽山矿区距离南环路相对较近,再说了,虽然他现在没一官半职,可马志和把成品车间的生产和质量上的事都交给了他,以至于新进的员工都称他为闻主任,加上订纸箱的秦阿娇请假他得顶替,而且有些客户的唛头比较特殊,没有现成的字母可用,他还得帮忙刻新的,哪里抽得开身?   “我不去,前些天我在松坂还看见过朱青平,他自己的侄子都不管,关我们旁三外人个屁事。”“廖华山”丢下这句话便挂了电话。   闻东庆对“廖华山”的这种做法很是生气。出门在个,老乡之间总得相互照应才是,这根本就不关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事,也是基于这层考虑,那天“廖华山”让他帮忙把翟素芸介绍进和顺达,他才没拒绝,艾小可辞工后,翟素芸顶替了那个位置。   可刘宾到底有多严重,总得有个人过去了解了解情况吧!中午吃过饭,闻东庆组织手下人连班,紧赶慢赶才在五点多钟把今天必须要交货的订单做完。   他打摩的来到南环路,本想先去宏业见见白雪明,可看着渐渐逼近的黄昏,决定还是先去矿上看过刘宾再说。摩的在层峦叠嶂的山道上盘旋,小心翼翼的让过一辆又一辆的大卡车,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进入一个山谷。   谷底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境象。路旁有几台发出轰鸣声的破碎机,满载矿石的拖拉机从碎石铺就的山道上开来,将矿石倒在破碎机前,接着便匆匆原路返回。民工将矿石丢进破碎机破碎成小块的经输送带装上大卡车,被分运到县城乡镇大大小小的水车作坊或是电磨作坊,经过千万次的击捣碾磨之后成为瓷土,这才走完了它们兑变的第一步。   河谷对面的半山腰上分布着零散而又昏暗的灯光,那里是矿洞的入口。   闻东庆有些犯难。虽然他在宏业时曾与严维安来这里给刘宾送过信,可那是大白天。(由于刘宾所在的地方没办法投递邮件,他的家信只能寄往宏业。)然而此时周围却是一片昏暗,他实在分辨不清刘宾具体是在那个矿洞。他想了想,递给摩的司机一支烟:“师傅,麻烦你等我一会,返回的钱我照样出给你,不然靠两条腿我都不知道要走几个小时才能回去!”   “那你要快点!”摩的司机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点点头。   闻东庆来到最近的工棚,充斥着浓郁硫磺味的简陋工棚里,几个民工正围在一起打扑克牌。“师傅,麻烦你们一下,刘宾在哪个洞做事?”   他们摇摇头。   “你们矿上前天不是出过一次事故吗,他方脸,看起来很壮实,不爱讲话。我是他老乡。”   “噢,你找闷驴啊!”一个民工走出工棚,指着前方的灯光处:“他在十三号洞,每个洞的包工头不一样,我们这是九号!”   闻东庆道过谢,没几分钟便来到了民工所指的地方。工棚里亮着灯,五个人正在穿胶鞋,看样子是准备进洞。   “大叔,麻烦你一下,这里是不是十三号洞?”   “你找哪个噻?”一口纯正的四川口音。   “我是刘宾的老乡!”   “闷驴子在医院里住着噻!”   “他伤哪里了,严重不严重?”   “三个人中就数他伤的最轻!”   “噢!”闻东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便有些生气:“既然不严重,干嘛不自己通知家里人,还用得着来麻烦别人,真是神经病!”   “这回得让癞子赔个十多万,别象去年那样六七万就被他打发了!”一个小个子的民工看着闻东庆说。   “不是说不严重吗,干嘛还让人家赔十多万?”   “他就丢了一条腿,其他两个,一个当场死了,一个估计也是保不住!以前是废一条腿矿上赔六万到七万,现在什么都在涨价,你说赔偿该不该涨?”   “就断了一条腿还不算严重?”   “在这种地方干活没死就算不严重!”一个年龄不太大的人嘟囔了一句,转过身随着几个人出去了。   闻东庆对他们脸上表现出来的那种麻木表情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无法理解,他追出工棚,问正往拖拉机上爬的民工:“大叔,刘宾住哪个医院?”   “县医院,外科202床!”那人还没回答,闻东庆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你们老板在哪?”闻东庆转过身看着那个长相亮丽的女人。   “老板哪会来这种地方?”   “那工头呢?”   “我老公在医院替老板善后!”女人说完那句话便进入了后面那间工棚。   闻东庆匆忙离开了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不能象上次那样坐在平整的岩石上,听着山谷中幽远而深沉的松涛及清脆的鸟鸣声,掬起一捧叮咚做响的山涧水,让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一点一点的浸透身心。   闻东庆来到县医院,住院部外聚着一群人。人群中间,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抱着工头的腿,歇斯底里的哭闹着。原来,前天送来的那个民工在今天中午死了,人是送进了太平间,可到现在矿上还没一个明确的说法,死者家属自然就闹开了。   闻东庆正不知如何接近那个工头时,派出所的警察赶来强令他们马上离开医院。那个瘦高个男人才得以脱身,他蹲在无人处正准备点燃香烟,闻东庆走了过去。   “刘宾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   “我是他老乡。”   “出事那天我不是就通知了吗?怎么现在才来?”   “怎么了?”   “刘宾的一条腿保不住了,得有他亲属签字才能动手术。”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明白点?”   “我电话里有说啊!”   “那怎么办?”闻东庆此时才知道“廖华山”向他隐瞒了刘宾的情况。   “越往后拖越危险,你得尽快通知他家里人。”   “我没他家的电话,明天只能去邮局给他老婆发电报!”闻东庆再一次对“廖华山”充满了蔑视,如果刘宾出事当天就通知,说不定刘宾他老婆今天就能赶过来。   “哎,你说说看,同一块上班八个人,人家那五个就知道躲开,就他们三个死人一样,要不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事呀!”   “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是在你们矿上干活,出事就说明你们矿上存在安全隐患!”   “兄弟,有事咱们坐下来好商量,只要别闹就行,老板就是这意思!走,我带你去看看刘宾。”那包工头见闻东庆那样说,语气立马软了下来。   来到病房,闻东庆看着浑身裹着纱布的刘宾,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了。“这就是那五个人所谓的不严重?”   “兄弟,麻烦你尽快通知他家里人!”包工头递给闻东庆一支烟。   闻东庆走出医院,想从“廖华山”那问到刘宾的家庭住址,可他的呼机却处在关机状态,于是打摩的来到宏业。   已是十点多,车间里基本上都已下了班。新建的厂房外粉刷已退到底层,也许是资金到位的原故,所以建筑工人才会在这个时候了还在加班加点赶进度。   闻东庆刚到四楼楼梯口,就传来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数刘小芹的嗓门最大:“哇,好大一束玫瑰,蔡小春好浪漫哦!”   “白雪明,我看你和闻东庆不见得会有结果,该放弃的就放弃吧!蔡小春不但长的帅,而且听说他家还有两间出租的商铺,董志辉和闻东庆两人哪能和他比!”陈香巧也劝着白雪明。   闻东庆对蔡小春的印象不是很深,只知道他是本地人,刚进厂没两天就被派去江苏培训了。现在无意中听到这些议论,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啊,虽然他深爱着白雪明,可是……   “这不是闻东庆吗?来看老婆的吧!”老陈从后面上来,拍了拍闻东庆的肩膀。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杂吵的议论声也嘎然而止。   “我来找‘廖华山’要个地址,”闻东庆装着什么也没听见同他们打着招呼:“都还没休息啊!”   白雪明披着湿湿的头发正在水池边洗衣服,看着突然冒出的闻东庆脸上满是尴尬,她从盆里抽出手来,不自然的笑了笑:“小庆,你怎么来了!”   “老乡出事了,我来找‘廖华山’要个地址,明天好给他家里人发电报。”闻东庆对着白雪明刚说完,“廖华山”从宿舍里出来,于是走上前去:“你呼机怎么关机了?”   “现在我一下班就关机了,要不那老小子芝麻大的一点屁事都呼我,工资却不给我涨一毛,真应了电视里的广告词,加量不加价!”“廖华山”用他们当地方言说完,接着问:“怎么样,刘宾没事吧?”   “断了一条腿,我去的时候睡着了,得通知他老婆来签字才能动手术!”闻东庆走进宿舍。   “那么严重啊!他妈的,当初他要去那里我那么劝都劝不住,我看他以后咋过!”“廖华山”边马后炮般的叨唠边从床底拉出纸箱,找到一个封信递给闻东庆。   “这是他老婆的名字吗?”闻东庆拆开信,只见信末属着二妞两个字。   “应该是吧,刘宾好象只有一个儿子。”“廖华山”拿过信看了看。   “那他老婆姓啥?”   “刘宾他老婆和宋波是一个村的,会不会也姓宋?”   这可把闻东庆给难住了,由于朱青平当初收了带过来那几个人的钱,所以凡是与他带有亲戚关系的都不被老乡们待见,即使是换了厂也都不愿告知去处。此时,闻东庆倒真是佩服河南人,河南人之间虽也有矛盾,但如果老乡之间有事,却都会伸出缓助之手。   “要不你呼一下宋波,他上个月买呼机了,只是他把传呼号给我,我一直都没呼过他!”   闻东庆收起抄有宋波传呼号码的字条走出宿舍,阳台上已没有了人,他朝白雪明住的宿舍看了看,犹豫了一会扭头就往楼下走去,刚才迫切想要见到她的念头突然间淡的可有可无。   “廖华山”跟在他身后。   “都这么晚了你要去找翟素芸?”   “无聊的很!”“廖华山”笑了笑。   “小庆,”两人还没到厂大门口,白雪明匆匆跑了过来。   闻东庆心情复杂的回头看着她。   “你不该不相信我!”   “我没有,我没有不相信你呀!”闻东庆的回答显然口是心非。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就走了,你明明就是信了,”白雪明瞅了一眼“廖华山”,接着断断续续的说:“其实,我刚才正想说两人相爱最主要的不是对方有多好,而是适合,结果我还没来得及,你就出现了!”   “好啦,你看你一急都掉眼泪,快成林黛玉了!”闻东庆的心顷刻间就软了,他用手指拭着她脸颊上的泪。   “廖华山”瞅了他俩一眼便往厂外走去。   “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嫁别人的,除非,你不理我。”白雪明旁若无人的说。   “我当然相信你,快上去吧!”闻东庆说:“我有空来看你,今天太晚了。”   这时,蔡小春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真,相信啦?”   闻东庆点点头。   “那,那你吻吻我!”   “真是个疯丫头,那么多人看着呢!”闻东庆相信,此时决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俩,尽管她是他的最爱,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她,他还是有些难为情。   “爱看不看的,谁让她们一个个都胡说!”白雪明很固执的扬着脸。   闻东庆尽管难为情,还是吻了白雪明,不过他实在没勇气吻她的唇,而是她的脸。他相信她脸上的绯红一定漫延到了脖颈处。他更知道,白雪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求他吻她,其实就是向身后的数十双眼睛宣誓,也是为了杜绝她身旁跃跃欲试翩翩起舞的蜂蝶。   很奇怪,没有人起哄,也没有人喝彩。   去松坂的路上,“廖华山”把蔡小春的情况告诉给了闻东庆。蔡小春是本县人,二十四岁,大专毕业,因所学的专业与美术有关,又是老板娘的娘家人,就被郑淼功安排去培训抛光技术,他从江苏回来就对白雪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就在闻东庆来之前,他刚刚买了一大束玫瑰花送给了白雪明。   这令闻东庆的心情更为复杂。   闻东庆和“廖华山”走进和顺达厂大门,却见马志和与厂家派来的安装师傅满脸沮丧的蹲在半成口车间门口。   “马老板,怎么了?”闻东庆出于带外人进厂对他的敷衍,随口问了一句。他知道马志和计划今晚单面机要试运行,看来一定是出问题了。   “他们几个解决不了问题!”   “前两天还好好的,肯定是你们员工操作失误,把哪里整坏喽!”安装师傅很年轻,估计与闻东庆差没几岁。   “就是我的员工操作上有问题那又怎样,你们是师傅,难道就解决不了问题?”马志和很是生气:“既然你们解决不了,那明天就让你们厂赶紧另派人过来!”   “马老板,要不,我帮你找个人来看看!”“廖华山”插了一句:“说不定他有办法,那人在包装厂做机修十多年了!”   “你?”马志和抬起头看着“廖华山”:“哦,你是宏业的吧?”   “马老板记性真好!!”   “那好那好!要不,我开车去接他过来!”马志和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决绝。   “不用,那样万一被我们老板知道了,对我对他都没好处!”   “那他会来吗?”   “应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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