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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我只是一棵小草 北方佳木 9324 2024-09-04 19:10
   闻东庆顺着每天晨跑过的路线跑到一半时天就大亮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天地间黑与白泾渭分明,黑的部分是水域,却也不是那种纯粹的黑,而是一种深碧色,水面上雾气袅袅升起,晃如仙境,白的部分是陆地,茫茫一片望不到天际。他看着匀纤的积雪上动物和飞鸟留下的足迹,再一次想起白雪明。   “小雪,你为什么不给我来信?难道你对我的感情就这样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吗?”从昨年九月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闻东庆在这无时无刻的挂念中不但后悔之意渐盛,更是对白雪明生出了诸多猜疑。   灌木丛中盛开的红梅吸引了闻东庆的注意力,他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折了满满一把。   回到家,母亲正在生碳火。   蔡青莲是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执意出院回的家,因为三儿子闻东亮回来了。由于闻东亮事先不知道父亲去逝的消息,他还带回了女朋友郝春苗。这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祸事的家庭来讲当然是件喜事,她可不想把自己的不幸转移到儿女们的身上!   “妈,你起这么早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还是躺床上去吧!”   “躺床上也是睡不着!”蔡青莲看着闻东庆手里的梅花,心情也似乎格外的好了一些:“这梅花开的真艳!”   闻东庆知道母亲不是睡不着,而是惦记着几天前到来的郝春苗。他找了个装高粱酒的空酒瓶灌上水插上梅花,套上一件厚衣服来到屋外,帮母亲生碳火。生好碳火,他又回到自己屋里,从抽屉中取出相册,对着白雪明的照片再次陷入了烦恼之中。   “小庆,你去镇上买点菜,顺便再备些年货回来!”蔡青莲走进来。   “家里不是有菜吗?”   “你三哥的女朋友在,这是能将就的吗?”   “什么人,从来那天就一直躲在屋里头,”   蔡青莲嘘了一声,示意他说话小声点。   “买什么?”闻东庆不想令母亲为难。   “买条羊腿回来,顺便再买些糖果瓜子,你爸虽走了,但,这年还得过不是!”   “现在才八点多,会不会太早了?”   “下雪天羊肉快,晚了哪还有得卖?”   闻东庆围上白雪明织给他的围巾,顺便拿上昨晚写给严维安的信。   “你那钱夹里除了两张卡片,又从不装钱,每次出门还带着干嘛?”蔡青莲见他正往衣袋里装钱包,不免唠叨了一句。   “我喜欢!”闻东庆丢下那几个字便出了门。那只钱夹是白雪明送给他的,所以除了装身份证和电话卡之外,从没装过钱。   两个多小时后,他回到家,诺大的堂屋里只有大姐闻慧敏一个人坐在火盆边绣着枕套。   “你去一趟镇上咋这么久?”   “妈要我去那么早,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卖羊肉的才去!”闻东庆看了看闻东亮紧闭的房门问道:“这都啥时候了,都还没起床呀?”   “早都起来了!”   “那人呢?这么好的火没人烤真浪费!”   “妈睡觉呢,东明和玉兰在他们房间。”   “东亮和,他那个同学呢?”闻东庆压低声音。   “走了!”闻慧敏的声音不象昨天压的那样低。   “谁走了?去哪里了?”   “除了那个郝春苗还会有谁,还大学生,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老三也不是东西,她那同学来了五六天,除上茅房出来过那几次就一直呆在屋里,老三不光饭要端进去,甚至连洗脸水洗脚水都打屋里去,他对妈爸也没这样孝顺过一次!”   “那刚才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先打饭去,边吃我边和你说!”   “你们吃过了?”   “久等你不回来我们就先吃了”   闻东庆去厨房拿了一付碗筷,打了一碗稀饭边吃边从大姐闻慧敏的叙述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吃过早饭后,母亲叫郝春苗出来烤火,叫了几次都没应一声,她刚一转身,闻东亮拉开门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埋怨道:“一大清晨的能不能消停一会,叫魂啊!”母亲当时就怔住了。刚进门的大姐便数落道:“亏你还上大学呢?妈有病你知道不知道,她大清早的忙前忙后伺候你们错了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别看你念的书最多,却是几兄弟中最自私没良心的一个,家里人处处为你考虑,你却不念好不领情。你给我说说,自从你俩踏进这个家门有没对妈嘘寒问暖过半个字,还有脸在这怪东怪西,既然嫌这个家不好,那以后就别回来了!”几分钟后,郝春苗穿戴齐整拎着行李箱出来,一声招呼不打就往外走,母亲连忙追上去,可再怎么劝都没用。闻慧敏见冻的瑟瑟发抖的郝春苗对母亲再三挽留丝毫不领情,顿时火冒三丈:“就那德行,我看她和老三还是早点算了倒是好事!”随着闻慧敏那句话落地,郝春苗摔开母亲的手断然迈入了冰天雪地之中。闻东亮便冲着母亲和大姐吼道:“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蔡青莲急的眼泪就流了出来:“老大,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丫头刚有了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你就来这么一句,老三,你赶紧去追她回来,这么冷的天,她一个南方人哪里经得住?”但闻东亮没能挽留住郝春苗,只好送她去了火车站。   “那二哥二嫂也不说出来烤火!”   闻慧敏叹了一口气:“别提他们,俩人关起门在屋里斗嘴呢!”   “那事不是都过去了吗?怎么还在闹别扭!”闻东庆所说的那事发生在前天。那天他从外边回来,二哥和二嫂两人正在屋里吵架。原来二哥正替村里人在修电视机,从娘家回来的二嫂气不打一处来,拎起桌上的零配件就扔到了院子里--她历来对二哥免费帮别人修电器一事就看不惯,不管是村里人还是同事。   “不是因为那件事!刚才吃饭时东明说开年后不去教书了,他打算去市里开间电器维修店,陈玉兰和他就拌起了嘴,拌着拌着两人就吵了起来,妈和我都劝不住,就赶他们回屋关上门去吵。”   “他真的?”闻东庆没想到父亲的事对二哥的刺激会那么大,那天他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句气话。   “那头倔驴,妈劝都没用,爸在的时候还有人驾驭得了他,现在谁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离开学还有十多天,说不定那时他就改变主意了呢!”   “这话放别人身上或许还有可能,他,我看是难!”闻慧敏摇摇头。   闻东庆站起来准备去厨房放碗时,闻慧敏却叫住他:“回来这么多天了,咋没见你提起过那丫头呢?”   “不要问了!”   “怎么啦?”   “她家里人不同意!”   闻慧敏从正在做的女工下取出一沓照片:“我看也只有这丫头能治得了咱妈的病!”   “你怎么能乱翻我的东西呢?”闻东庆见大姐手中拿的照片正是白雪明过生日那天的,忙过去抢。   “什么叫乱翻,就在你书桌上放着呢!”闻慧敏尽管已经四十开外,但还是象个孩子似的逗着弟弟:“你给我说实话,你和她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很亲密了?”   “姐,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段日子以来,家里发生的事太多,闻东庆还以为他们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呢,于是,他便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姐姐。“本来她答应春节来我家的,可现在看来是永远也不可能了!”   “早晨妈被那两对冤家气的直哭,我到你屋里找剪刀看见丫头的相片拿出来给妈,她老人家才止住了泪,可你和那丫头却有缘无份!”闻慧敏瞅着院子里消融的积雪和檐下长长的冰溜子长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院落窝里的小狗吠个不停,闻东庆出去一看,却是楚晓桐和杨世勋。   闻慧敏见楚晓桐挺着个大肚子,于是搬了把高点的椅子让她坐下。   “几个月了?”   “七个多月。”楚晓桐扫了闻慧敏和闻东庆一眼,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天冷,路又滑,都这样子你还敢出来乱走动,这要出点事可怎么得了!”   “表姐,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来看看表婶,我也是前天回来才听说表叔出了事!”   “眼看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再回不行吗?”闻慧敏不解的看着他们。   “我爸,就没让,没让我们进门!”   “啊,那你们这两天住哪?”   “镇上旅馆。”   “那你也该问清楚再带她回来呀,从江西到这好几千公里,你还让她跑来跑去的!”闻慧敏用责怪的眼光看着杨世勋。   “姐,没结婚证我也不敢把她领回家,”杨世勋说完前半句,后半句就变的吞吞吐吐:“我们,一直都,都躲,在南珊!”   “她还没去过你家?”闻慧敏很是吃惊。   “姐,我们那的计划生育比你们这要严得多,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想把结婚证办了,可她哥嫂不,不给她户口本!”   “都这个份上了,明娃和英子怎么还不答应?”   “我哥我嫂不想这个时候让我转户口,因为我的户口一转出去,拆迁时家里就会少一份赔偿!”杨世勋抽着烟不言语,楚晓桐只好说:“但是我清楚的很,即使赔偿有我的,我嫂子也不会给我一分钱的!”   “英子真是太过分了,到底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闻慧敏只能用嘴替他们打抱着不平,而后看着杨世勋:“那她不敢回你家,这里又不能呆,你们这样东躲西藏也不是个办法啊!”   “慧敏,谁来了!”蔡青莲在里屋问道。   “桐桐和她女婿!”   “哦,那我起来!”   “表婶,你睡你的,我们坐会就走了!”楚晓桐冲里屋说完,很无奈的摇摇头:“算了不说了,走哪算哪吧!”   蔡青莲从里屋走了出来。   由于隔着代,蔡青莲和楚晓桐杨世勋聊了两句便无话可说了,于是二人起身告辞。   “你俩给我坐下了,再忙也要吃过饭再走。你这一去不知啥时才会回来,我还有事向你打听呢?”蔡青莲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闻东庆,说:“你忙你的事去!”   闻东庆便知道母亲这是支开他,要向楚晓桐打听白雪明的事了。   “晓桐啊,和我们家小庆好的那个丫头到底咋回事?”闻东庆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但堂屋里的对话却听的清清楚楚。   “我表哥回来没和你们说吗?”   “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没顾得上问,再说,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我也没见过那个白雪明,我只是听别人说她被家里人带回去后,我哥去找没找着!”   “我就知道,离的这么远,丫头她爸妈肯定是不同意的!”蔡青莲叹了一声:“当初听到信时我就知道这事一定成不了,我也劝了,可他哪里听得进去半句话!”   “表婶,缘分自有天地,你就别担心了,你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你说的对,是我们家小庆没这个福分!哎,只是自从他回来到现在,眉心都没见舒展过,成天跟丢了魂似的!”   已是三月末了,街道两旁的榕树上挂满了白嫩的根须,芒果龙眼和荔枝散发的幽香让人昏昏欲睡。   严维安走出邮局时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季节的老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刚才一发工资他便借职务之便在下班前赶到邮局汇款,也是没办法,如果下班后再来,邮局的人都下班了。   一辆公交车停靠在站台上,车上下来十多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他们一下车便用充满了新奇的眼睛看着林立的高楼和整齐高大宽畅的厂房,而后用当地方言叽叽喳喳议论着。   严维安从他们说话时浓郁的方言、着装以及脸蛋中那团高原红,便能大致断定这群朝气蓬勃的年青人来自哪里。这样的人群在春节过后随处可见,但即使是这样,在开发区也很少能见到无所事事的人。   一个人挡住他的去路。   “梁洪柱,怎么是你?”严维安一时有些慌张。   “严维安,看在我们交情不错的份上,你帮我在马志和那说几句好话行不行?只要还让我回去做外箱,不管罚多钱我都认,而且我保证以后绝对服从安排!”梁洪柱递过一支烟。   “那天马志和说要开除你的时候我就替你求过情了,没用的!”严维安坚决的摇摇头。   “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可那事可大可小,咋就被开除了呢?”梁洪柱不解的看着严维安。   “谁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严维安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的工作不好吗?”   “灰尘太大,工资还没以前高!”   “先慢慢干着吧,等有了好的再换!好了,我要回去了,有空去我哪玩啊!”严维安丢下那句话便跳上到站的公交车,看着车后渐行渐远的梁洪柱,他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一个月前的不安与内疚。因为梁洪柱被开除与他有着很大的关系。   春节前,严维安参加完公司举办的尾牙宴便打算赶回宿舍,他要抓紧时间把落下的函授课程赶一赶。可几个同事却提出要去他宿舍唱卡拉ok,他不好拒绝。在公司大门口,他被张汉杰叫住说了几句话,于是就落在了后面,经过通往宿舍的过道时他又把放的乱七八糟的自行车摆顺,这才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上来。刚上到四楼,突然传来女孩愤怒低沉的骂声,他循声望去,昏暗的灯光下,殷小媛被梁洪柱从背后拦腰抱着,其他几人正在哄笑。   “轰!”严维安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门,他真想冲过去给梁洪柱两耳光。虽说隔几天那个瘦高的男孩就会来找殷小媛,然后那晚她都不加班,第二天早晨才回到厂里。但不管殷小媛爱不爱他,可他爱她,他就绝不允许别的男孩子对她放肆!   二十四岁生日那晚,他本想趁着一股酒劲得到殷小媛的身体,做一个象顾胜利那样真实的人,但在殷小媛哭着跑出去的那一刻里,他却极度后悔且又担忧:“如果自此以后她恨我该怎么办?如果我粗暴不雅的举止被隔壁宿舍的同事发现怎么办?”   然而几天过去了,车间里也没传出相关的谣言。至于殷小媛,她的脸上并没表现出丝毫的痛楚与憎恨,只是基本上不再去他的宿舍,有时即使去了也只是呆上一小会便离开了。   殷小媛奋力挣脱梁洪柱,低着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老大,刚才你在下面干啥子,磨叽这么久?”   严维安没搭理梁洪柱,按捺住强烈的愤怒打开宿舍门。   梁洪柱似乎没留意到严维安的表情,进门便打开了电视和vcd,象是在自己宿舍里似的。   几个同事唱歌唱了好一会,殷小媛还是没来。蒋宝怡到门口张望了两眼:“咦,幺妹该不会回去睡了吧?”   “还这么早,应该不会吧!”龚承斌随口接了一句。   “是不是我们在这碍着她和我们老大亲热了!”梁洪柱大声嚷道。   “你他妈的再胡说八道,当心我甩你两耳光!”严维安忍无可忍,指着梁洪柱就骂。   五六个同事都惊讶的看着他,在他们的印象中,严维安是最最有涵养的,所以虽然清楚严维安骂的不是他们,可也觉得尴尬,没一会便陆续离开了。   “你个猪头,什么时候也学会骂人了!”严维安很是吃惊。平时的他即使再愤怒也会压在心底,可象今天这样歇斯底里不加思索的暴发却是头一次。   几天后,公司放了假,殷小媛就回家过年去了,但是春节过后她没再来上班,甚至连一个多月的工资也没来领。   严维安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他生日那晚发生的事,还是骂梁洪柱的事传到了她的耳中,以至于让她看清了自己的丑态,从而永远的离开了他。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把殷小媛不辞而别的那笔帐记在了梁洪柱的身上。   年后的生产时断时续,张汉杰让严维安安排人手把高压输电线路铁塔那个堆着建筑垃圾的角落清理出去,然后盖一个车棚,免得公司各个角落都停放着自行车摩托车,不雅观不说,还与5s的精神相悖。本来这事就轮不到严维安管,可车间几个组长副组长回家过年还没来,他不管谁管呢?   那铁塔不偏不倚卡在出口处,机动车进不去,里面的垃圾只能用斗车推,所以那种体力活主要得靠男工。垃圾清完后,车棚一天就盖好了,马志和过来看了看,对严维安说:“还是得铺上一层混凝土,让车棚和进出车棚的通道高出地面十多公分,不然下雨天进出也不方便,下午我让老张弄些砂石水泥来,明天你让工人们再辛苦一下拌几方混凝土,只要铺平就行,没必要弄的那么光滑!”马志和刚转过身,梁洪柱就开始发牢骚:“垃圾让我们清也就算了,凭什么又让我们和混凝土,我们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又不是建筑工!”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马志和听见了。马志和回头瞅了梁洪柱两眼,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次日,他们在外边宽阔的地方拌制混凝土,然后用斗车推进去。混凝土用量不大,也就三四方,所以还没到吃饭时间就临近尾声。严维安正在用铁铲拍平混凝土,陈静道:“严课长,老板在那招手,应该是在叫你!”严维安回头一看,果然是马志和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向他招手。他来到办公室,马志和指着楼下正与女工打闹的梁洪柱问:“那个员工叫什么名字?”“梁洪柱。”马志和说:“昨天我交待你安排工人铺混凝土他就不情愿,今天我留意了他几次,要么是去厕所,要么就是躲在一旁抽烟,再要么就是与女工打闹,没有一次是在认真做事,这样的员工要趁着现在不忙的时候该教育的教育,实在教育不过来的就报给人事开除掉,还留着干嘛!”   马志和平日里忙,也从不在这些小事上插手,这次却与一个普通员工较上了劲。严维安每每想起不辞而别的殷小媛心中就不畅快,现在既然老板发了话,那也活该他倒霉。   就这样,梁洪柱被开除了。   最初的几天,严维安每每想起那事还心有愧疚,一年前自己与刚刚下车的那十多个年轻人一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在南国的阳光下彷徨,第一次与张建针锋相对时还紧张的腿肚子发颤,现在尽然利用手中的那点权利不动声色的便开除了曾经关系还不错的工友,就因为他冒犯了他喜欢的女孩。这么多年来,他们严家身受挟私报复之害,父亲认为那是世间最卑鄙的行径,历来极其痛恨,如果他知道他最有出息的儿子也成为了那类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都说社会是一个大染缸,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   进入公司大门时,保安递给他一封信,信是妹妹代母亲写的。他拆开信,信纸间夹着几张女孩的照片,这是母亲托人给他介绍的对象。今年春节他本想回家过年,因为母亲提到相亲,他便借口买不到火车票就没回,哪知道她竟然让小妹把照片寄了过来。   妹妹在信中还告诉他,黄虎娃死了,煤矿发生瓦斯爆炸,当班的十多人无一幸免!母亲认为那是她的过失,难过了好几天。   严维安想起自己家的猪崽跑进他家堂屋的事,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莫非在昨年五月份的时候神灵就已暗示过黄虎娃的死亡信息了。他想起《红楼梦》中那句: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那我在追逐的物质世界到底是对还是错?”   晚上十点半左右,严维安收起教学大纲吃完夜宵下楼去洗衣服,宿舍卫生间有水,可以在阳台上将就着洗菜做饭,但洗衣服却不方便。一个女孩埋头在洗衣服,从侧影看,她应该是下午新招的员工。下班前,程嫣然招了几个工人,因为明天才要安排工作,所以他也就没去车间。一楼一个男子喊了一声,那女孩回头应了一句又继续洗衣服。虽然他们对话用得是方言,而且就那短短一句,可严维安却觉得那声音颇熟悉。他侧脸瞄了一眼。   “严,维安,真的,是你!”那女孩也在那时侧过脸来。   “邓娜!”严维安觉得真不可思议。   “你不是在和顺达吗,什么时候来的南珊?”   “我去年过来之后是进的和顺达,后来和顺达出了事故搬来南珊,我就跟着一块过来了!”   “你是说,鑫精彩的老板是马志和?”邓娜看着严维安,眼圈红红的。   “是啊!”   “今天我在公告拦里看见你的签名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你过得还好吧!”严维安看着憔悴的邓娜心里有些发慌,他生怕被她质问为什么不给她写信的事。   “也就这样子了,我认命!”邓娜垂下头,沉默了几秒钟说:“刚才那个是我老公!”   “哦!”严维安的心情很是复杂。虽然他对邓娜没动过很深的感情,可想着自己曾被她爱过,或许那是她的初恋,却因他的优柔寡断从而失之交臂。   “我还没回老家,我爸妈就已经给我找好了对象,所以我一踏进家门,就!”邓娜苦笑道。   严维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邓娜,因为在他以为,她今天的不幸与他有着很大的关联。   “你慢慢洗,我洗完了!”   “好的!”严维安点了点头:“我明天跟他们交待一下,安排你去过细瓦,你看行吗?”   “那我先谢谢你了!”   “你老公有没在包装厂做过?”这是严维安唯一能帮得上她的地方。   “没,他那个人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正月初十我们就来了南珊,进了好几个厂都不随他的心,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脏嫌累,要不是身上的钱都快花光了,他还不打算进这个厂呢!”邓娜摇摇头。   “出门做工哪能挑肥拣瘦!”   “我也这样说他,儿子都两个多月了,还不吃苦将来怎么办?”   “你孩子还出生了?”   “是啊!”   “孩子那么小你能放心得下?”   “我公公婆婆照看着,有什么不放心的!”   严维安心里沉沉的。   “哦,闻东庆没和你在一块?”   “他家里出了事,年前就回了家。”   “他和白雪明怎样了!”   “没成,白雪明家里不同意!”   “哎!”邓娜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对她自己,还是对闻东庆和白雪明两人。“我,们,有空再聊吧!”   严维安看着邓娜的背影,一丝淡淡的忧伤象风一样悄然滑过。他洗完衣服回到宿舍泡了一杯茶,把茶喝到没一丁点茶味这才上了床。可不知是因为茶,还是其他的缘故,即使是象往常那样在意念中与殷小媛完成交媾,把过剩的精力发泄掉,依然还是睡不着。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他有些着急,明早六点可是要起床晨跑的,他现在已经养成了晨跑的习惯。然而,他越是着急就越是睡不着。暗夜中隐隐传来音乐声,偶尔还夹杂着搓麻将的声音,只是夜深人静,这喧嚣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柔弱,夜风更是如此,它甚至拂不动挂在窗前的风铃,那是殷小媛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室内漆黑一片,去年春节越过横跨在小河上的甬道中的情景再次涌上严维安的心头,想起这些年来的努力,他打了一个寒颤:“莫非我的一生要注定在那样的黑暗中一直奔跑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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