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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我只是一棵小草 北方佳木 8785 2024-09-04 19:10
   就在闻东庆与白雪明俩人享受他们甜蜜爱情的五月,在老家的严维安也没闲着。   收完油菜,紧接着插油菜田里的秧,不光忙他家,还要帮大哥,忙完田里,家里又要扫瓦。扫瓦这种活对于农村家的人来说并不陌生,由于房上的瓦片会在自然或是人为的因素下破裂,这种现象平时不会发觉,雨小了也不会被发觉,所以几乎过上几年都要进行一次全面作业,以扫除积在瓦沟间的树叶,并换掉破损的瓦片(这种作业俗称为捡漏)。这种活一般只会放在冬春农闲之时,严建新之所以要赶在这个时候,是因为去年冬季下雨时屋子多处漏雨,而小麦还要等上几天十天才能收割,又恰巧严维安在家。本来嘛,这活如果请几个人的话一天就能完成,严建新为了不欠人情,所以也就没请人,只是叫了严维平和史秀芬来帮忙。四人紧忙慢忙了三天,严维平夫妇看没剩下多少,今天托口有事没来。   严维安头昏昏的很想睡觉。这也难怪会如此,头顶是白刺刺的太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槐树花香,任是谁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都会如此。就在他不紧不慢机械的做着手中活的时候,院子里传来母亲与他人说话的声音,他也没在意,大正午来两个窜门子的邻居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婷婷,你不要喊你哥,让他忙完再下来。”   严维安听着有些耳熟,正在辨别是谁的声音时,传来严锦婷的声音:“哥,你快下来,艳茹姐来了!”   “她,还真来了!”严维安激动的一时怔在了那里,积在心中多日的忧郁一扫而光。   “你同学来了快下去吧,别让人家久等,反正这两天也不会有雨,明天再接着整。”严建新催促着他。   严维安正顺着梯子下来时,穿着一袭长裙的许艳茹亭亭玉立的站在洋槐树下,强忍着笑看着他。   “怎么了?”严维安不知有什么事值得她那样笑。   但许艳茹只是笑却不说话。   “你照照镜子去,看象什么样了!”进了院子,母亲付翠英也笑了。   不用他自己去拿,许艳茹已从她放在自行车车兜里的手提袋中取镜子举在了他眼前。他的面部除了两只眼睛能看到在动外,脖颈及面部全是那种说黑不黑说黄不黄的东西,看上去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那是因为经年累月的檐灰沾在皮肤上会很痒,加上他们今天作业的是厨房上面,那里最脏,也是灰最厚的地方。严维安想起孙少平从井里出来见到田小霞的那一幕,不过他倒也并没觉得有多少尴尬,只是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着许艳茹嘿嘿笑了笑便去压水井上洗脸。   “艳茹,你看你好久不来,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家里又乱得不成个样子。”付翠英看着许艳茹眉开眼笑。   “婶,您千万别这样说,农村家不都是这样子嘛!”许艳茹一点也没显出为难的样子,边说边还动起手来帮严锦婷擦着准备往屋子里搬的家俱。   “你还是坐过来喝水吧,都是灰,把衣服弄脏了!”   许艳茹哪里肯听付翠英的话,与严锦婷忙前忙后。   付翠英便把杯子端了过去,许艳茹盛情难却,只好接住,她本想喝一口便放下,哪知在喝过一口后却觉得那种甜味有点特别,不是白糖,哦,她突然想起那是蜂蜜水。几年前她曾在叶彤家喝过一次,这令她原本没有丝毫负担的心突然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她深知严维安家困难,如若不是因为这次付翠英生病,他家是断然不会买这种算是奢侈品的东西的。在这一刻里,她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她每次上门来,他们必然是拿出了家中最好的东西在招待她。这要是放在之前,她即使感到触动也是轻微了,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严维安洗过脸拿上干净衣服往屋后走去,他要去不远处的渠里洗澡。   “那活又不急,你下来收拾一下做饭!”付翠英冲房顶上喊到。   “婶,不用客气的!”   许艳茹的话还没落地,严建新从屋角转出来,冲艳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看着老伴:“日的,就你一个人知道操心!”   这温馨素朴的一幕被许艳茹看在了眼里,尽管她的双亲都在,可自从她懂事到现在就再也没感受过如此的暖意。   严维安回来后也加入到了他们三人的行列中,搬到院子里的东西昨晚就收了不少,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收拾妥贴了。   那些琐事告一段落,付翠英和严建新便不再让那对年轻人插手其他的事了。   许艳茹跟随着严维安来到他的新天地。屋子虽说小,还有点矮,采光也不是很好,与吴嘉伟家比起来确实是寒酸,但她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拘束。   “这间新房会不会是他妈爸为了给他娶媳妇而做的准备?”许艳茹意识到这一点后,突然就有点怅然。   两点后的阳光落在窗檐上,两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偶尔相对一笑,因为相知,有太多的话不用语言,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甚至是在别人看来觉得沉闷的静默都是简约的交流,这个时候,语言倒是会显得多余而又累赘了。   严维安象往常那样陶醉在幸福中,却忘了她已是别人的女朋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另一个男子的新娘。   “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许艳茹提议道。   严维安换上崭新的白衬衣载着许艳茹来到几公里外的白龙江边。她没说去哪,他便知道去哪,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成片的芦荻顺着白龙江绵延,夹杂在速生杨之间的槐树枝叶间挂着一串串雪白的槐花和沉甸甸的槐角。   此时,他们又如从前一样,穿行在没过头顶的芦苇荡中。正午的阳光洒在新鲜光滑的叶子上,显得柔和而有光泽,但凡有一点风,沙沙的的声响便不绝于耳。沿途不时有锁在路旁的自行车,不用说,那附近肯定有情侣在幽会。这里一年四季都是情侣们幽会的天堂,更何况是在这春意阑珊的初夏呢!   严维安用眼睛的余光扫了许艳茹一眼,她的脸红红的。“莫非,她也想起了那年秋天的事?”   一年前的初秋,那是中秋节的前一天,他们在白龙江上游约会,两人打算穿过密不透风的青纱帐去往江边,突然密林中传出一声尖叫。他们同时一惊,忙停了下来。“叫的那么大声,让人听见了怎么办?”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应该不会大。他们很快便便意识到芦苇丛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当时两人都羞的满脸通红,悄无声息的原路退回时,密林中再次隐隐传出女孩压抑的痛楚声。从那之后,他们约会时再也没来过白龙江边。   他们来到江边,严维安把许艳茹的自行车随意一放,两人便坐在深碧的草地上,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河水静静的流淌,绿草如茵,空气中象是流淌着馥郁的槐香,偶有鸟儿的叫声划过,象是世外。   “你对柏拉图怎么看?”许艳茹突然问道。   “对他,我没多少了解,我只知道他的什么精神恋爱!”严维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哲学家。因为此时,他想到自己深受的女孩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要与别的男子订婚了,他的心里平添了几许伤感。他希望时间驻足,就这样与她坐到地老天荒!   许艳茹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一直就那样看着天空中的白云。   “那天我从你家回来,收到闻东庆的来信,我和他都被那个厂解雇了!”严维安不想让自己一直处于伤感之中,却又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只好没话找话。   “为什么?”许艳茹坐起来,一脸惊愕的望着他。   “我们做工的那个厂的厂长辞职了,新上来的厂长对我们外地人没好感,找了个借口把我们开除了。”   “那怎么办?”   “闻东庆现在去了另一个新厂,新厂计划在六月初投产,他让我在那之前赶过去。”   “那也不是坏事呀!”   “可是,我母亲身体不好,农忙还没完,家里还有那么多的活,我怎么离得开?”严维安面露忧虑。   “为什么这个社会会这样不公平呢?”许艳茹想起那次护理的经历,不由的感叹道。   严维安不知许艳茹的感叹是为自己,还是为他?这个社会确实存在着诸多的不公平,如果稍稍公平一点的话,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此时她就在某个大学里无忧无虑的学习着,做着这个年龄的年青人该有的梦。如果他的家庭条件好一些,他就不会跑去南方打工,那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然而!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弃!那,我可以明确无误的表白吗?”可是,那些对心爱的女孩情意绵绵的情话,严维安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突然,他灵机一动:“要不,你和我一块去,南方吧!”   如果她愿意随他去,那他就还有希望。虽然他想起了还没有纠正过来的恶习,以及还有正在痴心等待他返回的邓娜,可他顾不上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那他这一生怕是真的就要失去她了。   许艳茹脑海中浮起吴嘉伟的身影,一边匆忙躲开他的眼睛一边摇头。在去照看那个老人之前,她还是一个清纯的女孩,随着那一念萌生,她已不再是学校里那个许艳茹了,尤其是她已与吴嘉伟交往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她向往优越的物质生活,可当对吴嘉伟的好感一点一点消退时,她与严维安在一起的那些往事便时常浮现在脑海中,所以当严维安出现在眼前时,她便下意识的向前靠近。那天严维安从她家离开后,她想起自己当时说过的那些话背后暗藏的潜意识和举止,羞臊的脸都红了。“我怎么可以给他那么多的暗示,如果当时他,我!可是,我还有资格去接受吗?”她有些后悔去他家找他的承诺,倒不是因为父亲向她发出的那通警告,只是既然话已说出,她便要兑现承诺。是的,她只是要兑现承诺,可一见到他,她竟然把什么都忘记的干干净净,还再次随他来到江边。   “是因为你快要订婚了吗?”严维安脱口而出,但他随后就后悔了,于是垂下头拨弄着草丛中的黑蚂蚁。   “也不全是!”许艳茹看了一眼严维安,便匆忙把视线投到了江面上。   “也不全是”那四个字象一把匕首扎在严维安的心上,刚才他还打算问她爱不爱那个男孩,可现在,他连那点勇气也没有了。   两人再度陷入到了良久的沉默中。   “我们,起来走走吧!”许艳茹怅然的叹过一口气,站起去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平静的水面,石块在水面上呈抛物线状落入水中。她哼唱着: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而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里……   严维安没有打断她,他喜欢听她唱歌。   “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许艳茹继续唱了下去。   严维安看着咫尺之外的许艳茹,再一次有一种拥她入怀的冲动,可他犹豫着:“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我一时的冲动会不会伤害到她呢?”   许艳茹脱掉凉鞋,撩起裙摆踏进清凉的河水中。   严维安见状也下了河,犹豫了没一会向许艳茹伸出了手。   许艳茹在稍一迟疑之后把手递给了他。   俩人涉水前行,许艳茹踩在一块布满了青苔的鹅卵石上,一个趔趄向前倒去,严维安忙拽她,谁知他用力过猛,倒是把她拽向了自己这边,他却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水中,许艳茹亦扑倒在了他身上。   许艳茹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已是满脸的绯红。她的裙子只是湿了一点,可严维安的衣服不但全湿了,而且还沾有很多青苔。   “对不起!”许艳茹无比自责的看着他。   “没事,现在又不是十冬腊月。”严维安捋着裤子上的青苔,他不希望这么快就结束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   “你这样会感冒的!”   “我们男孩子可没你们女孩子娇气!”   “要不,你到那边把衣服上的水拧拧!”许艳茹指了指岸边郁郁葱葱的青纱帐。   严维安点点头,便往岸边走去。   “我帮你把衬衣的的青苔漂掉吧,不然干透了怕是洗不掉!”   严维安回头看了许艳茹几秒钟,然后脱下穿第一次的白衬衣。   许艳茹在流水的地方用指甲刮着青苔,她的脑海中浮起严维安略显黝黑的背影,突然想起压在他身上的那一幕脸上便火烧火燎般的发烫。   严维安回来时,衬衣上苔藓的渍痕已被许艳茹洗的几乎看不出了,他接过就往身上穿。   “你还是把它搭在芦苇上凉干了再穿吧,的良的,风和太阳都这么大,要不了一会就干了!”许艳茹红着脸说。   “这样,不好吧!”   “那,随你!”   严维安想想那年帮忱薇薇家插秧时曾在她面前裸过上身,便照着她的话那样做了。   他俩坐在干净的石头上,静等衣服被晒干。两人保持着长时间的沉默,此情此景,他赤裸着上身,与一个女孩子独自一隅,而她心有愧疚,俩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一阵风掠过,搭在芦苇上的衬衣不见了,严维安拨开芦苇钻了进去。   许艳茹见他进去了好一会还没出来,又无一点声响,便顺着严维安进入的地方钻了进去。没两步她便进入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四周全是茂密的青纱帐,正中间是两米见方的草坪,平整如毯,头顶是和煦的阳光。   “咦,他人呢?”随后她的脸就红了,因为严维安正站在芦苇丛中聚精会神的小便着。   严维安边系皮带边转过身来,看见身后的许艳茹猛然一怔,他的脸瞬间变成了绛红色。他满是尴尬的拾起衬衣摸了摸,见它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便对着许艳茹感激(抑或说是掩饰)的一笑,而后穿上。   两人走出青纱帐,再次坐在草地上,又是更长时间的沉默。寂寥的河滩上偶尔传来布谷鸟的啼叫声。   “艳茹,”已是五点多钟,随时会有人闯入,严维安扫了一眼一直拖着下巴看着江对岸的许艳茹,他决定不再沉默下去。   “嗯!”   “那,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许艳茹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这么说,那一切并不是你想要的!”   “维安,我们不说这件事了,好不好!”   “我,我想,知道!”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我早已,不再是学校里的那个许艳茹了!”许艳茹再次低下头。   “不,艳茹,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没变过,真的!”严维安看着说话吞吞吐吐的许艳茹,正要继续往下说,芦苇荡中突然传来响动,接着窜出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它们的后边紧跟着几只大羊和一个半大的男孩。   他们的世界被打破了,不得不往回走。   “既然那不是你的选择,那随我去南方好不好?”在密不透风的小径中间,严维安突然转过身。   “你,能原谅我吗?”许艳茹看着严维安的眼睛,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你没错,何来原谅一说?”   “那我,答应你!”许艳茹缓缓点了点头。   严维安激动的一把将许艳茹抱在怀里,拙笨的把唇印在她的唇上。   许艳茹在一怔之后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流了下来,她突然有了几分担忧,因为她想起与吴嘉伟在一起的时刻:“如果接下来他也提出那种要求,我该怎么办?”   但是她的担忧刚刚萌生,严维安已经放开了她。   “我真是神经过敏了,他怎么可能会象吴嘉伟那样呢?”   他们回到家,严建新和付翠英去了田里,严锦婷在院子里做作业。   “九月份该上初三了吧!”许艳茹拿起严锦婷的作业本。   “嗯!上完初三我就可以跟我二哥去南方打工了!”严锦婷对许艳茹一直就有好感,现在看见她和二哥亲密无间的样,别提有多高兴。   “还是该好好上学,考上大学才是正道,别总想着打工!”   “我就是考上大学我妈我爸也没钱供我呀!”   “瞎担心,哥供你!”严维安正好从厨房揣出饭菜,随口便接道。   “还是算了吧,你和艳茹姐一结婚就会有小孩,还要照顾两边老人,哪有钱供我上大学呀!”严锦婷毕竟还小,说话口无遮拦。   许艳茹成了大红脸,严维安虽然尴尬,心里却甜的跟浸了蜜似的。   许艳茹在乡镇公路到与通往村里的土路交叉口下了车,推着自行车缓缓往家的方向走去。村路两旁是已插上了稻苗的水田和收割在即的小麦,此起彼伏的蛙声与夜幕中闪烁的星子遥相辉映。   许艳茹再一次抿了抿嘴唇,回味着严维安那拙笨的一吻。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钟,她也记不清自己被吴嘉伟吻过多少次了,但她却一路上都沉浸在这个迟来了好几年的吻带来的幸福和甜蜜之中。   “我得尽快和吴嘉伟撇清关系!可怎么向他说呢?”许艳茹有些为难。“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呢?虽然我与他相处了半年多,可他无论送什么东西我都没收,经济上不存在纠缠,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不愿意,难道他还会强行逼婚不成!别说现在是法制社会,更何况他们还是教育官员的家庭呢!”   “关键是如何过父亲那一关呢?”   昨天,她回到家,当父亲知道她回家的打算后,曾对她提出过警告:“你现在快要嫁人了,怎么还和以前的男同学纠缠不清,这要被小伟知道了不误会才怪?”   父亲对于她和严维安之间的交往一直以来都是持反对态度的,尤其是她和吴嘉伟处对象以来,父亲更是时常给她敲警钟,可她欺骗不了自己的感觉。于是,她索性对父亲说:“爸,我对吴嘉伟真的没感觉,要不,你找孙叔叔说一下,还是把我和他的这门婚事退了吧!”   “要什么感觉?我和你妈结婚前只见过一次面,不还生了你们姐弟三个过了这么多年?也是你爸没本事,挣不到大钱治不好她的病,光靠嘴上讲的感觉有什么用?”   她没再和父亲争执下去,因为父亲提到了母亲,她知道父亲拉扯他们姐弟几个不容易。可今天吃过午饭,她趁着父亲不在家,把母亲托付给做作业的大弟,依旧前去赴约。   “爸,等我和维安结婚后,我俩一定会孝敬你和我妈妈,虽然我们刚开始会有些艰难,但请你相信,只要我们共同努力,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许艳茹在心底对父亲这样说。   “这个疯女人太会挑时候了,如果晚上几天大忙的时候再死,那可就真是添乱了!”夜幕中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另一个人接口道:“她把那一家子拖累成那样,去了也好,说实在的话,她也就是遇上了许老大,才多活了这么多年,要换了旁人,坟上青草都不知道长过多少荐了!”   许艳茹还没回味过来那两人对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已来到了她跟前。   “小茹,你这是去哪里了?”   “长福叔,你们,你们刚才说什么?”   “你妈,哎,你妈她去了!”   “我妈,我妈她,早晨不还是好好的吗?”许艳茹一时怔住了。   “你妈掉渠里淹死了,在三里屯才被打捞了起来!你别怔在这里,快回去帮你爸料理你妈的后事吧!”   许艳茹跌跌碰碰的赶回家,看见堂屋正中的稻草上躺着的母亲,一下子瘫软在门槛外。   中午吃过饭,她大弟做作业时打了一会盹,醒来没见了坐在葡萄架下晒太阳的母亲,他便去田里叫回给村人还工的父亲,可是父亲和邻居十多人帮着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找到母亲,便报了警,下午三点多钟,派出所民警通知他们去渠下游十多公里外的三里屯认尸,死者正是她的母亲。   “妈呀,是艳茹不好,是艳茹该死!”许艳茹扑在母亲遗体上失声痛哭。虽然母亲有病,需要家里人照看,可母亲是她和两个弟弟的精神支柱,是在别人眼中有妈妈的“幸福”的孩子。而现在,这棵树却因她的疏忽倒下了,如果今天她在家,是绝不会出这样的事的!“看来母亲也不同意我和维安在一起,所以才会以死来惩戒我?”   “艳茹,你别伤心了,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妈这样去了也好,早去早投胎,下一辈子她肯定能投个有钱的人家,免得再受这一辈子的罪!天气热,你还是赶紧和你爸张罗着把丧事给办了!”舅妈劝道。   这晚,父亲伯伯舅舅舅妈们坐在院子里商量母亲的丧事,许艳茹虽坐在旁边,却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当伯伯征询做为家中长女的她的意见时,她也只是恍恍惚惚的点头而已。   第二天,吴嘉伟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一怔。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再说我是你女婿,我不来谁还有资格来?”   满心悲伤的许艳茹尽管反感,却没有办法让他离开,谁让她昨晚没听清楚就点头呢!现在,她最需要的是严维安的肩膀,那才是她想要的依靠,可那个人却没有丝毫参与的资格。   尽管许家办的是丧事,但村里人与亲朋好友都觉得许艳茹母亲的去逝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来说只能算是好事一桩。她年复一年加重的病情拖累着这个家庭每况愈下,她的离世只会让这个家庭从重荷下解脱出来,所以来悼念的人都没多少悲哀。   然而,只有许艳茹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   吴嘉伟以准女婿的身份参与了许艳茹母亲的丧事,虽然他没动手做什么事,但村里人却对这个城里人另眼相看,觉得他既有背景,又做着不小的生意,还来他们这种穷乡僻壤操持白事,嘴甜就不说了,软中华发的还特别勤,即使是过门的女婿也不过如此,所以都认为许艳茹能摊上这样的好人家必定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可是谁又能理解许艳茹的内心世界呢?她觉得自己与掉进了沼泽地无异,因为母亲去世悲痛无比的她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严维安,却又摆脱不掉吴嘉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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