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晨起,游承安神清气爽,无比餍足。 本准备去西山大营看看念安,将他接回来早点见祖父。 刚出了老宅大门,却被侯府来的范管家拦住了去路。 范管家翻身下马,满面笑容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见过二公子。” 游承安挑眉:“可是侯府有事?” 范管事乐得眉开眼笑,“是府上的二姑娘,您的姑母回来啦!老太太正邀您回去相见呢!” 姑母? 游承安只有一位姑母,唤作游若盈。 祖父祖母一辈子只得一儿一女,儿子就是游承安的父亲老侯爷,游若翀。 下面还有一个女儿,就是游若盈。 游若盈父亲官拜太子太师,母亲出身书香清流庄府,兄长是威震四海的定安侯,自然是天之骄女。 她早年间嫁给了宁国公府世子寇振先,做了尊贵无比的世子夫人,后又随夫家迁至封地金陵,就甚少回京了。 这次不知道是什么风,将姑母吹了来。 算起来,姑母应该有将近四年未归家了吧。 姑母回京省亲,游承安作为小辈自然要去拜见,他翻身上马,随着范管家朝着定安侯府的方向就去了。 此时正值中午,只见侯府罕见的没有在兰苑设宴待客,而是开了待客最正式的海棠花厅。 海棠花厅三面环水,厅前还有观景的水榭。 为了这位姑母的到来,祖母竟百年难得一遇的请了南曲班子,在水榭上吹拉弹唱,衬得一片雪景不再肃杀,反而染上了新春的喜意。 仆从们来来往往,竟都换了新衣,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为即将到来的宴席做着准备。 游承安在范管家的带领下,大步迈进了海棠花厅,迎面便撞上了一片笑声。 游若盈如今年过四十,还是面若秋霜,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山雪莲之态,可见保养得宜,生活顺遂。 她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圈椅上,和老夫人交握着双手,正微笑着听母亲说着什么,旁边一圈女眷正陪着说笑奉承。 听到游承安的脚步声,游若盈扬起脸来,冰雪面庞瞬间挂上笑意,招招手道: “子真都长这么大啦?快坐到姑母身边来!” 游承安躬身上前,“子真见过姑母。” “客套什么,快来。” 游若盈拍了拍身侧的软榻,游承安应言坐了过来。 看到游承安到了,老夫人又想起之前的事情,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对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打开了话匣子: “本以为子真是小辈里最有出息的,没想到,却是最不让我省心的。” “怎么了母亲?”游若盈好奇问道。 她还不知道替嫁的事情,以及云简和念安的存在。 只知道自家最有出息的子侄丧偶之后,终于班师回京了。 趁着正值新春,游若盈决定,这一趟回京省亲一定要抓住机会,不再错失。 游承安有些不好意思,但老夫人对着自家女儿却不设防,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些隐秘里里外外说了个痛快。 游若盈听得一忽儿惊叹连连,一忽儿又瞪大了双眼。 末了,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紫檀木香案上,眸子里全是厉色。 “他沈家竟敢如此欺辱我们定安侯府,当我家没人了吗?!等我回家,定要和夫君说了,好好治治他沈家在江南一带的生意!” 宁国公府地处江南,和沈家多少有些生意往来,还是能使得上劲的。 然而老夫人按住了游若盈的手,摇头劝阻道: “你父亲和子真已经商议过了,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你在国公府不容易,就不要掺和这事了。” 话说到一半,宴已备齐,众人移步上桌,开始用膳。 游老太师三盏酒下肚,有些事情开始不吐不快。 “若盈,不懂事!四年不回家看父母,是为不孝!” 桌上诸人顿时面色一僵,无关紧要的都开始低头扒饭。 老夫人赶快笑着打断,“瞎说什么呢,若盈离得那么远,不是不方便么。” 游若盈脸上也有些尴尬,她呵呵干笑两声,奉上一杯酒: “父亲,这么多年没回来看你们,是若盈的不对,只是当时那事...让若盈心里存了些不痛快。现在若盈不是回来了么,咱们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 一向高傲的女儿竟低了头,老太师心中郁气一扫而光,笑着接过女儿奉上的酒,一饮而尽。 但说起当年的事,老太师还是持不一样的意见。 “芷琼性格高傲,和子真从小就不对付,你将他俩硬绑在一起,不过是一对怨偶,毁了小辈们的幸福,这事,我到现在也不赞同。” 游若盈育有两女,大女儿名唤寇芷琼,二女儿名唤寇芷蔓。 四年前游承安议亲的时候,游若盈有意让自己的大女儿嫁给游承安,却被游老太师坚持拒绝了。 这事让一向心高气傲,从未碰过钉子的游若盈记恨了好久,就连游承安成婚时,都没有回家观礼。 如今说起来,她还是非常介意。 “芷琼性格再高傲,也是个好孩子,我们宁国公府也不是沈家那等下作门第,换个丫鬟来替嫁。毁了我们子真的幸福。” 游老太师被女儿一噎,有些词穷。 谁想得到沈家搞这出呢。 又饮了一杯酒,他哀叹一声,“世事难料,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了,等子真续弦的时候,再续个心胸宽广的好孩子吧。” 说罢他瞟了一眼游承安,说道:“改日将那母子带回来给大家看看吧。” 祖父这是同意了! 游承安心中一喜,正要应下,就听到自家姑母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父亲!这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