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游承睿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两个人都认出了彼此。 “你?” “你怎么在这儿?” ...... 松鹤堂外诊堂的一侧,用竹木搭了几个不大的隔间,薄薄的布帘将隔间和外界分隔开来。 方便一些外伤的病人,或病灶在私密处的病人看诊。 此时此刻,隔间里,云简正在给游承睿处理伤口。 烈酒倒在伤口上,胳膊上的刺痛一阵一阵的,游承睿觉得自己本应该难以忍受的。 可他却有些恍惚。 医馆里的伙计们应该是走光了吧,隔间里安静的能听得到云简的呼吸声。 不止能听得到,大概是她靠的太近,自己胳膊上的汗毛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鼻息。 灼热的,轻柔的... 游承睿不由得低下头,烛光轻轻摇曳,云简鸦羽一般浓黑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颤得他心尖发烫。 随着那睫毛的颤动,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之鼓噪起来。 一下一下,声音大的惊人...... 离得这么近,她会不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可有些太羞耻了。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纲常伦理的人,对着自己的嫂嫂都会心跳剧烈。 刚才游承安提问的时候,他还觉得,之前只是为了让游承安不爽才帮云简的呢。 可现在算什么? 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游承睿思绪飘飞,丝毫没有注意到云简已经叫了他两次...... ...... “问你话呢,你怎么受伤的?” “什么?” 游承睿这才从思绪中抽身出来,一脸茫然。 云简秀眉微拧,眼前男人呆呆的,烈酒消毒都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怎么受伤的?” “哦。”游承睿眸光重新恢复清明,“走路上被马车蹭了一下。” 他可不想说自己在和游承安喝酒。 听了这话,云简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她朱唇微弯,言语中都带了笑意: “你不是武艺非凡的指挥使大人吗?走路都会被车撞?” ...... 游承睿一口气瞬间被堵在胸口。 得,刚才嘲笑游承安的话又被她还给自己了。 他微微气闷,调转话头问云简: “你呢?你是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你何时到松鹤堂做工了?” 云简此时已经把止血消炎的药粉撒在了游承睿的伤口上,正在用绷带一点一点的给他缠紧伤口。 听到他的问话,她嘴角高高扬起,收紧手上力道,语气轻盈: “我可不是简单的做工,我现在是谢老的关门弟子了,你也要尊称我一声云大夫。” 她说这话的表情,开心中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完全没了三年前那个怯懦胆小的样子,竟有些自信和笃定在脸上了。 游承睿讶异,“你是谢老的关门弟子? 据说谢老为了招收天分高,合心意的关门弟子,足足挑选了两年,拒绝了很多王公贵族的子弟,最终只收了三人,你就是其中之一?” 昏黄的烛火下,云简一双眼睛亮的像是星子,朱唇抿出得意的弧度,小脑袋重重点了两下,骄傲道: “就是我。” 她的开心仿佛会传染似的,游承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受伤的那只手微微抬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真心诚意道: “厉害!” ...... “欧呦~~” 说完就哀嚎一声,扶住了自己胳膊。 “哎呀,叫你不要动,不要动!你这只胳膊扭伤了筋,我还要给你做固定夹板,最近一个月你都不要去衙门了,也不要骑马,不可乱动这只胳膊哦!” 游承睿点头应下,痛完接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驱散了眸中常年化不开的阴鸷。 他靠在后方隔板上舒展开四肢,单纯享受着云简关照自己的这难得一刻。 时光仿佛被拉的老长,长的就像是要这样地老天荒下去。 ...... 等云简回到老宅,夜色已经很深了。 炉子上温着红枣粥,咕嘟嘟正冒着热气,小檀轻手轻脚的服侍云简进屋脱了大氅,指了指那粥,轻声道: “将军让给夫人温着的。” 说完拿眼睛示意了一眼内室。 帘幔静静的垂着,隐隐约约间,能看到男人的大长腿一条在床上,一条拖到了地板上,靴子都没脱,却睡的香甜。 云简伸长脖子看了看,压低声音问小檀,“将军怎么合衣就睡了呢?” “等您呢,喝醉了,久等不到,不小心睡着了。” 她挥退小檀,自己进了内室。 帘幔后的男人睡意正酣,不知是不是屋内炉火太旺,他的脸有点红,眉目舒展着。 喝醉了还要等自己回来。 回京这么久,他除了有公务宿在宫中,从未回侯府住过一次,即使再晚,也要回老宅陪自己。 云简一颗心微微发酸。 说游承安心中没有自己,她自己都不相信。 只是,他确实不是无所不能的,他有他的无奈罢。 自己或许应该多些体谅,少些苛责。 --- 翌日一早,游承安便又早起回侯府给祖父祖母请安了。 因自己在老宅的时候过多,甚少回侯府,祖父祖母已经很不满了。 祖父言语间隐含指责,直指他是不是已经把外面当家,不认侯府了。 不得已,他只能两边跑着,隔几日便要回去请安,陪老人家吃顿早膳。 兰苑。 今日陪祖母用膳的人,比平日多了那么一些。 兰苑内室的檀木圆桌上略显拥挤。 而游承安手脚都施展不开,只觉得味同嚼蜡,希望这顿饭早点完事。 此刻,他左手是庄柔墨,右手是寇芷蔓。 庄柔墨倒还好,只顾着碗里的蒸酥酪,埋头吃的不亦乐乎。 可右手的寇芷蔓却贴得极近,让人生理性不适。 “子真哥哥,这藕粉桂花糖糕软糯清甜,你尝尝。” 说完夹了一筷子糖糕,丝毫不避嫌的放到了游承安面前的碟子中。 游承安眉头深深皱起,他从不吃这么腻味的东西,遑论这是寇芷蔓夹的。 于是他张口直接道:“我不吃糖糕,堂妹还是自己吃吧。” 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寇芷蔓一张清秀的小脸瞬间有些尴尬,努力为自己找补: “这虽然是糖糕,但是不甜的,子真哥哥可以试试。” 游承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正要说话,旁边一双筷子直接伸过来,将那糖糕夹走了。 庄柔墨塞的鼓鼓囊囊的小脸上写满真挚,询问游承安: “表哥不吃给我吃吧。”接着看向寇芷蔓,“多谢芷蔓妹妹。” 说完不管两个人什么脸色,自顾自的又开始干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