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月正牵着马经过天凤庄的门口,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正准备敲门同这庄子的护卫打探下前方最近的客栈情况,却听见庄子里一片嘈杂打斗之声。突然一阵风吹来,这虚掩的门竟被轻轻吹开了,只见眼前一个拿剑的年轻男人被一群拿着刀砍过来的武夫逼到了门口。 他朝着云江月站立的方向退了过来,眼看他就快要退到自己身上,云江月直接用力推了他一掌,硬生生帮他推倒了那群拿刀的武夫…… 看着眼前这突然一幕,这名年轻男人愣了一下,又转头想看看刚才推自己一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待他转过头来,云江月看到了一张年轻俊秀的脸,这名男子却看到眼前这个拿着剑有些英气的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不错,云江月行走江湖时,为了行事方便,有时更喜欢简单扮成男子模样…… “多谢这位兄台相助…想不到武功那么高强……乌鸢佩服…不过请先容我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完,一会再来感谢兄台……” 云江月看他有些活泼又不羁的样子,还没等她开口,他便拿剑又继续冲向那群倒在地上的武夫。云江月看着他如此声势,只无奈的摇了摇头,那群武夫刚才已经被自己一掌给打倒在了地上,想来一时半会也难爬起来,又何必他再赶上前去补刀。转念之间,她又心想,这是他们两方的矛盾,毕竟和自己无关,由着他们打去吧,自己还是尽快离去继续往前赶路。 云江月正准备离去,却看到这个叫乌鸢的男人站在一群倒地不起的武夫中间,正拿着剑指着正厅大堂的方向。 “雷大勇,你给老子出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今天要是不把这笔钱还了,我今晚就烧了你的庄子,抢了你的老婆,卖了你的小妾……” 云江月看着他这一副街头泼皮的模样,才明白原来这是上门讨债的,轻轻叹了口气,牵着马离开了,她打算在天黑之前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云江月眼看距离前方的城镇还很远,这附近也找不到客栈,便在路边找到了一个破庙,她打算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下。 正当她在院中生着火堆,吃着干粮时,突然庙门被推开了,云江月急忙握了下腰间的短刀,却抬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原来是他,下午那个讨债的男子。 只见这名男子拎着酒,拿着一只冒着油光的烧鸡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 “兄台你走的好快,让我一路好找,要不是看到门口树下你的那匹马,我还找不到你呢?说了要感谢你的,你怎么不等我?看,我给你带来了美酒和烧鸡,够诚意吧……” 云江月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如此来找自己,她着实是没想到的。她一手拿着饼,另一只手离开了腰间的短刀。 “这位兄台,不必如此客气,刚才只是举手之劳,你并不欠我什么,还是尽早离去吧……” “哎,兄台,你的举手之劳帮了我那也是我欠你的情义,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这酒和鸡你是一定要收下的……” 乌鸢咧着嘴把手中的酒和鸡递给云江月,云江月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年龄略微小了一点的年轻人,突然觉得他竟有点傻气的可爱。她看他如此有些粘人,想着若是不收,怕他会一直纠缠不休,若是收了,感觉他也未免太客气了,正当自己犹豫的时候,突然觉察到墙外正有一支冷箭对着乌鸢。 “小心!” 还没等云江月话音落下,云江月直接将手中的饼扔掉,迅速地一手将乌鸢推倒在了地上,她从腰间迅速的拔出短刀,一刀将射过来的箭砍成了两半,带着箭头的那一半狠狠地扎在了火堆中间,而另一半被云江月用力打向了冷箭发出的方向,随后一个黑衣身影墙上重重摔了下来。 乌鸢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危险一幕,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酒坛碎了流了一地,烧鸡也沾满了泥土。他急忙扔掉烧鸡,看了云江月一眼,又急忙起身,来到墙边看看这个要杀自己的是谁,只见这名黑衣人喉咙被那半支箭穿过,当场毙命。 “你认识他?”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那雷大勇派来的,估计是今天讨债把他逼急了,才来杀我的……多谢兄台,你刚才又救了我一命!” “我说……你叫乌鸢吧……你这出来讨个债,都能得罪人,引得别人来杀你……” “可不是吗?我讨债,他们还债,一旦让他们吐出金银钱财,那就是动他们的命,他们自然要恨我想杀我……” “那你既然知道这种生意不长久,为何还要继续做?” “我除了讨债打人其他也不会啊……” 云江月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也没再理他,便径直朝屋里走去了。看着云江月转身离开,乌鸢一直在背后兄台兄台的叫着,也追着她走进了屋里。 “我准备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你还有事吗?” “兄台,不要生气,今天那酒和鸡害得你都没吃上,我实在不好意思,你今晚又救了我一命,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决定今晚给兄台在门口守夜,以防有坏人进来,你就安心睡个觉……” “喂,你没搞错吧,你给我守夜?怕是我要保护你吧……” “我虽然武功没你高,但我在门口给你守个夜还是没问题的……” 云江月看着一脸笑呵呵的他如此粘人,便也不想同他再多分辩,随他去吧,只等明天一早离开这里。 这晚,云江月踏实地睡了一个觉,乌鸢真的在门口给她守了一晚上直到天亮。第二天天一亮,云江月起来没看到乌鸢的身影,想了下,突然笑了,猜到他大概是用守夜还了恩情,便离去了。云江月起来收拾准备离开,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手里还拎着东西朝自己跑来。 “兄台,我给你去买了好吃的糕饼,吃了饭再出发……” “不是吧……” 云江月看到他一脸高兴地朝自己跑了过来,不一会,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来到自己面前,还拎着香喷喷的食物,云江月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到底想干嘛?” “感谢兄台救命之恩啊……” “好,你昨晚为我守夜和早上买糕饼,这两件事已经还了恩情了,现在你我两不相欠,我也要离开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云江月轻轻接过他手中的糕饼,轻轻笑着同他解释着,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乌鸢看她接过了自己的糕饼,感到很是高兴,突然他又说出了一句话。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看兄台武功很高,是真心想拜您为师,还请您能够收我为徒……” “什么?他竟然是想拜师?” 云江月感觉有些崩溃的在心里盘算着,她怎么可能收他为徒,看着他有些傻气又有点可爱的样子,她正在想着该怎么彻底甩掉他? “这个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从不收人为徒…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兄台…我是真的…” 还没等他说完,突然看到云江月解开了发带,他没想到刚才的兄台突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我是个女人,还是个江湖杀手,实在不适合收你为徒,懂了吗?” “兄台…不是…姑娘…不…姐姐…师父姐姐,你听我说……” 就这样,再接下来的几天,乌鸢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在云江月身边,住客栈他就住她隔壁,吃饭他就在她旁边,睡树林他也守在她旁边,衣食住行都给她提前准备好,还日升请安,日落请安,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如此殷勤粘人,实在让云江月心生急躁,却又一直甩不掉他… 这天中午,日头太晒,云江月决定先休息一会再赶路,还没等云江月说话,乌鸢急忙将云江月的马牵到了一棵树下,同自己的马待在一块休息会,他们两个也隔着一棵树在树下正乘凉。 “你是真的想拜我为师?” 听到云江月终于愿意同自己说话了,乌鸢喜出望外,直一个劲傻傻的点头。 “我看你武功也不差,应付一般人是没问题的。何必还要如此?” “姐姐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厉害的高手,我对姐姐实在是心生仰慕,是真心拜姐姐为师的……”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可知道九幽山庄?” “自然知道,目前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组织。” “若你拜我为师,怕是要被九幽山庄困住一生一世,不得自由,岂不是太亏了?” “我是想拜姐姐为师,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何况我从小就是个孤儿……” 云江月听到他是个孤儿,轻轻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平静,发现他和自己有些地方还真有点相似。 “好,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便带你回九幽山庄,也会指点你的武功,在进九幽山庄之前,你都可以反悔离开,所以这一路你再好好想想吧……” “真的吗?姐姐答应收我为徒了?师父在上,请受乌鸢一拜……” “起来吧,不用拜了,我不过年长你一两岁,不用喊我师父,都把我喊老了……” “那我私下就喊你姐姐吧……” “随你吧……” 云江月冲他笑了笑,看着他开心的在自己面前笑的像个孩子。 至于鱼蚕,她的故事要更简单一些。她遇见云江月的时候,大概十二三岁,那时她不过只是一个江湖情报组织的末流棋子,因当时她潜入一户地方官员府上收集情报时,出了些意外,因只会写三脚猫的功夫很快就被捕了,然后就被情报组织当作弃子给丢掉了… 在被那地方官送到狱中一番拷打后,一直也没从她身上榨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便随意将她关入牢中准备几个月后发配苦寒之地的,但当时看守她的狱卒见她是个小姑娘,又颇有几分姿色,便一时动了歪心,向上就说她突然病死狱中,尸体已经连夜被处理掉了,其实则是买通了人贩子准备把她卖到其他地方去…后来途经一处关塞时趁机从人贩子手中逃跑,被追赶时遇到了正好路过的云江月,当场杀了人贩子,解救了她们这群人。 也许是她感受到了云江月武功的高绝,在云江月准备离开后,她便主动一路追随她,后来进入了九幽山庄,这也是后来鱼蚕一直痴迷武功的原因,她大概是太想拥有自保的能力了,在云江月的教导下,一直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直至后来成为了九幽山庄中年龄最小的二品杀手,留在了云江月的身边。 在那几年的时间里,云江月一直东奔西走,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漂泊,也去过平月关去打探当年爹娘之死的真相,却总隐约感觉到就像被人故意把当年之事抹去了一般,并没有寻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直到最后才找到一点指向忠肃公府的线索,才有了开始她易容进入林府的故事…… 而上官炎冥自从接任庄主以来,除了处理山庄日常繁杂事务,不断经营扩大九幽山庄的江湖势力范围,便是多次秘密差遣黑水令五玄踏遍南周国十三州府和各处江湖势力中,去打探可以克制寒山祭反噬的方法,但他们却一直都没带回令自己满意的消息…… 云江月不知道自己哪天会突然因为内力反噬而倒下,便只能尽可能的加快寻找真相的脚步,起码在死之前她要完成自己的心愿……而另一边上官炎冥不知道他哪天就会突然失去他的阿月,所以即使一直没有令人满意的消息,他也不愿意停下在这世间寻找能够救她的渺茫希望……就这样,在各自的默默担忧中,竟也平静地度过了五六年的时光…… 云江月一直都明白,从她第一次决定救林阔开始,便加快启动了这寒山祭反噬的齿轮,即使如此,她也并没有感到后悔,因为她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选择去救他是值得的。 这段九幽山庄的前尘往事就讲到这吧,每个人最终都要去勇敢面对自己命运的这张网,高高庙堂也好,远远江湖也罢,君王公侯也好,乞丐奴婢也罢,只要活着,终归更多的都是身不由己。 云江月的思绪回到了眼前,在内室暖阁弥漫的雾气中,云江月离开木桶,换上了一身红衣走了出来。此刻在外厅一直安静守着的上官炎冥见她出来,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云江月坐在他对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阿月,我最近有事要亲自去趟黎州,你最近手中可有其他当紧的生意?” “目前没有,前段时间一些事情都料理完了……怎么,兄长想要再分我一些生意吗?” “确实有件事想交给你办更合适,但我看你近日奔波实在辛苦,思来想去,我还是打算交给黑水令五玄去办吧,你就留在山庄帮我照管一段时间吧……” “既然此事交给我办更合适,那就不用考虑其他人了……目前这山庄中,有昆仑阁的几位阁主来处理日常事务,你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独来独往惯了,要真留在这山庄,让我处理各种江湖生意,我反而不太擅长……兄长倒不如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最近接了一桩生意,需要你亲自去一趟陈州,帮京都的一个买家亲自护送一批古董字画到陈州雁归山的踏溪别院……” “不过只是一批俗物,他找个武林有声望的镖局去护送岂不是更好?那镖局的价格可比我们九幽山庄收费公道便宜多了,这如今他竟愿意出杀人取命的价格,我想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其中有诈……” “这个我也考虑过,前几天我已经派玄寅和玄野带人亲自去前方约定的接应点打探了,今天一早传来消息,他们并未发现不妥之处,也确实如之前买家所说,只是一车价值不菲的文玩字画,对方给的酬劳价格也很高,目前他们已经正押车在回山庄的路上了…为确保万一,我还是希望你亲自去陈州护送……” “既然兄长已经打探过了,我自然也放心了。等他们过几天回到山庄,我就带着纤云他们几个即刻动身。” “好,阿月,有你去,这趟我就安心了。不过此去陈州路途遥远,路上你务必要多加小心,一旦路上有什么事,便第一时间飞鸽传书于我,还有,路上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 “好了,我的上官大庄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可是这山庄的主令大人,每次我一出门,你都紧张兮兮……” 云江月突然笑着打断了上官炎冥的叮嘱,嫌弃他这些年只要自己出远门他就总是太过紧张自己。 “对了,兄长,你这次为何要亲自前往黎州?那黎州的水可比这江州深多了啊……且不说黎州那地方同东陵国仅一江之隔,如今黎州的武林可是飞鹰帮在做主,这些年十三州府的江湖虽彼此互不干涉,可如今一旦你亲自踏上别人的地盘,虽然在这南周江湖中若只论武功修为,你自然排的上号,但若真遇上那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的屠雄屠大帮主,兄长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放心吧,阿月,一切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