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一炉炭火烧的正旺，偶尔“噼啪”作响，闪烁跳动的红光，温暖宁静。 云江月挨着上官炎冥围坐在火炉旁，就像只小猫一般，双手自然轻柔伏在了他的胳膊上，认真想了想，说道。 “看来兄长是预料到了风满楼的反扑。” “这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若是我们逼得太紧，不让她南乔公主先出了这口积攒已久的恶气，怕是她的眼睛会一直盯着黎州这边，眼下黎州根基未稳，若是风满楼过于掣肘，于九幽山庄不是好事。” “所以那些据点…兄长是故意舍弃的？” “呵呵，倒也不是哥哥故意舍弃的，但有舍才有得，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好在被毁的几处据点人员伤亡不大，他们很快得到消息都撤离了，于九幽山庄而言，不过相当于丢了几箱金银，倒也没伤到筋骨。她慕容蓁蓁既然想要那几处地盘，我就大方送给她好了。只要能保住我们的人员力量，只待年后，我们在这黎州根基稳固了，到时再去选建几处据点就是了，左右无非是多花点银子，倒也谈不上多费力劳神…眼下对于我们而言，能保住这黎州和江州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可以适当舍弃…就如同我们这庭院里的树，总要适当给它修剪掉一些树枝，等到开春才能长的更好…” 云江月满眼欣赏崇拜的看着上官炎冥，笑着说道。 “哎，我还以为兄长会心情不好，还想着来看看你，看来是我多虑了，我怎么突然给忘了，我家兄长向来最是智勇双全，足智多谋了！” 上官炎冥看着云江月这般轻轻晃着自己的手臂，一副讨好撒娇的样子，逗趣说道。 “那哥哥和林阔比，谁更聪明？” “你们都聪明。” “不行，只能选一个。” “左右这会他不在这里，那我就先讨好下兄长吧，当然兄长更聪明了…” “那他要是在，你就要夸他聪明了？” “他又不会和兄长争这些…” “那你就是说哥哥小肚鸡肠了？” “兄长怎么会…” “既然他不与我争，那就让他把你还给哥哥好了，他所筹谋的事我会帮他，如此这以后，我也什么都不和他争了…” “他哪有和你争…” “他争了！从一开始他就和我争了！” 云江月看着上官炎冥很是认真看着自己，突然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上官炎冥看着她有些窘迫甚是可爱，偷偷笑了出来，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宠溺说道。 “你呀，还敢在哥哥面前藏心思耍心眼，永远都是个小姑娘…你以为林阔他是只大兔子吗？从一开始，他就是只修行千年道行高深的狐狸精！我们阿月…才当真是那只被他费尽心机骗走的大兔子！” 云江月笑了出来，她紧紧抱住上官炎冥的手臂，有些撒娇的往他臂膀上靠了靠，打趣说道。 “阿月是只大兔子，他是个狐狸精，那兄长是什么？应该也是只大兔子吧？” “我嘛…当然是一只…想和那从京都来的狐狸精…抢兔子的大灰狼了！” “哈哈…那还是兄长更厉害一些！这大灰狼可是能打得过狐狸精的！” 上官炎冥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任她靠在自己臂膀上，他看着前方通红灿烂的炉火，涌出一阵落寞感伤，慢慢说道。 “阿月，哥哥真的不舍得！不舍得把你就这样让给他！不舍得看你跟他走！” “我不会离开兄长的，兄长永远都是阿月的依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了…” “若他以后在那京都，敢欺负你，伤了你的心，你就告诉哥哥，我去替你杀了他！你如果和他在一起，哪天不高兴了，或者受委屈了，到时你就痛痛快快的把他给忘了，你一定要回来找哥哥，好不好？” “嗯，好，有哥哥在，我从来都不怕。” “有哥哥在，阿月不用怕。对了，哥哥打算明天启程回趟江州，过些时日我会再回来，阿月这段时间就先留在黎州吧。” 云江月松开了他的手臂，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问道。 “兄长怎么突然决定要回江州了？” “我主要担心江州九幽山庄那边最近会出事…所以我得提前赶回去待一段时间。不过等你成婚那天，哥哥一定会赶回来的…” “我明白了…兄长是担心风满楼南乔公主那边会突然打那江州的主意…” “不错。这风满楼平阳商会覆灭，她南乔公主的火还没平息，我们又抢了她筹谋已久的飞鹰帮…如今她是既丢了银子，又失了地盘，她现在必然对我上官炎冥恨之入骨，只那几处据点怕是不能消除她对九幽山庄的恨意…这个女人一贯行事狠绝偏激，我担心她会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想趁我最近忙着黎州这边无暇分身之时，便会集中精锐攻击江州…如今九幽山庄的主力大部分都被我调在了黎州，江州那边一直都是纤云飞星和几个阁主在主事，下面留守的也多是一群末流杀手，他们处理山庄事务维持个日常运转风平浪静倒是没问题，可一旦风满楼集中力量发起偷袭，我怕会生出变故…毕竟在黎州稳固之前，江州那边是万万不可以出事的…” 云江月冲上官炎冥点了点头，自然也同意他的做法，继续说道。 “兄长的顾虑我明白，南乔公主素来行事阴狠，以她的性子，如今被九幽山庄逼到这种境地，她确实可能会一意孤行，兵行险招…对了兄长，玄玉不是一直留在江州吗？有她在，多少是可以应付风满楼的吧…” 上官炎冥听到云江月提起了玄玉，一时若有所思，看着她说道。 “她武功尚可，行事却不比玄雀思虑周全，只她一人留在江州，怕是也不好应付，我想还是我亲自回去一趟好一些…” “既然这样…那不如这次就让我陪兄长回趟江州吧！” “你跟哥哥回去做什么？此行怕是会有危险，目前九幽山庄的主力，大部分都被我布控在了黎州，风满楼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一时半会是不敢同我们正面起冲突的，何况林阔他人也在黎州，十万大军也在这里，眼下南周国怕是没有比黎州更安全的地方了…” “正是因为有危险，我才要和兄长一起回去，这多一个人总也能多出一分力不是？” “阿月，哥哥是不想再让你涉险了…如今你的内力耗损如此之快，怎能让你还这般折腾？这场大战一触即发，你们不是就快要成婚了吗？这段时间，你就安心留在黎州，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再管再问…就安安稳稳的待在他身边吧。” “兄长，你听我说…如今黎州已然安稳，那开战之事，自有他们那一帮大男人周旋忙活着呢，左右我这小女子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若是一直就这样待着，我怕自己会憋坏的，这朝堂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帮兄长忙活下江湖的事吧…我虽然内力折损的厉害，但寒山祭的反噬已经越来越轻了，我若遇到高手打不过，那我就逃跑不和他打就好了，反正有兄长在我身边，有兄长护着我怕什么…我也好久没见纤云飞星了，他们好歹也是我的属下吧，我去看看他们表达下关心总是应该的吧…何况我也想去后山给姑姑坟前上炷香了，如今我既快要成婚了，怎么也得提前告诉姑姑一声吧…求求兄长了，就带我一起回江州吧…” 上官炎冥听着她这番颇有道理的说辞，看着她满眼期待又朝自己撒娇的模样，故作有些为难，试探问道。 “那你要是跟哥哥回江州了，林阔怎么办？岂不是他要怨我害你们分离了？” “他不会的，何况他身边还有一群男人陪着他呢，他们现在除了联系安州璟州那边，便是研究行军路线了…这几天我就先陪兄长出去转一圈吧…” “一群大男人陪着他有什么意思？既然我把他娘子带走了，那哥哥索性大方点，我安排人在这黎州城，帮他物色几个姿容出众的小娘子相陪可好？也省的他孤单嘛！” 云江月重重打了下上官炎冥的胳膊，娇嗔说道。 “你敢！兄长要是敢把他这只纯情无瑕的白狐狸给带坏了，我定要去姑姑坟前好好数落你的不是。” “不是…他纯情无瑕？” “对啊，最是清心寡欲守身如玉了！” 云江月漫不经心的脱口而出，上官炎冥看着她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一丝埋怨…瞬间明白了什么，用手蹭了蹭鼻子，偷偷笑了笑，轻声说道。 “我们阿月可真有出息！他可当真是个道行高深会哄人的狐狸精啊！”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雪还没停，上官炎冥和云江月带着一队精壮人马，避人耳目，掩着夜色离开了黎州城。 两日后的傍晚，当上官炎冥行经彩叶镇，准备寻找客栈落脚之时，却于镇口一处白石桥头上，远远看到了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只见一个持剑的紫衣女子，正牵着马等在桥头。 待他们走近了些，才发现原来是玄玉！ 看到上官炎冥的马车，玄玉急忙满脸忧伤的走上前来。 上官炎冥听到外面的动静，撩开了帘子，一别多日，却发现玄玉曾经那张明亮如春一笑百媚的脸，此刻仿佛正笼着一层薄雾般的哀伤之色。 “玄玉见过庄主，主令！” 马车上的云江月微笑冲她点了点头，上官炎冥见她神色有些伤感，问道。 “玄玉，这大冷的天，你不好好在九幽山庄待着，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玄玉突然落下一行泪来，叹了口气，看着上官炎冥，伤心说道。 “回庄主，属下提前接到了庄主回江州的消息，便特地来此处等庄主的…” 上官炎冥见她突然这般伤心，只觉事情不妙，急忙追问道。 “说！到底九幽山庄发生了何事？” 玄玉泪眼涟涟看着上官炎冥，答道。 “庄主，是秋水阁主出事了…” 听闻秋水出事，上官炎冥突然心头一紧，他暗暗攥紧了拳头，看着玄玉，冷冷问道。 “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秋水阁主她…她死了…她被人杀了…” “你说什么？” 上官炎冥努力保持着平静，内心深处却涌来一阵哀痛，云江月在一旁听闻秋水的死讯，无比震惊，看着玄玉，追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秋水怎么会死？” 深夜，彩叶镇的客栈中，上官炎冥站在窗前，一直沉默不语，看着远方山下的点点星火，认真听着玄玉向自己和云江月讲述秋水之死的来龙去脉。 对于秋水的死，他内心深处肯定是有所触动的。在这个深冬寒夜，因为秋水，那漫卷而来的些许寂寥伤心，总萦绕于他的心头，难以挥去。 无论是曾经那晚自己与她的一夜荒唐，还是这些年她作为九幽山庄的阁主，在上官炎冥心中，她早已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存在… 上官炎冥很明白，自己虽谈不上对她有多少深情厚爱的瓜葛牵扯，但那悄悄埋在暗处的几分愧疚和些许顾念总还是有的。 通过玄玉的倾诉，上官炎冥得知秋水最终死在了风满楼大阁主蒹葭的手里。 前几日，风满楼大阁主蒹葭率领人马突然出没在江州地界，被秋水发现后，一路追踪探其阴谋，后面与其对峙之时，不幸死在了她的剑下，第二天，尸体被人在距离九幽山庄十里之外的一处冰冷河边发现… 那晚，上官炎冥和云江月都因为秋水突然的死一时难以入眠，最后还是细心体贴的玄玉，特意让店家给送来了彩叶镇有名的安神茶，他们才得以勉强入睡片刻。 上官炎冥已然知道了蒹葭近来活跃在江州，怕其会突然发起对九幽山庄的攻袭，唯恐夜长梦多，第二天一早，他临时决定改变了原来返程的计划路线。 他让玄玉率一支人马继续走大道回山庄，以此声东击西掩人耳目。 自己和云江月玄雀则带着剩下的人马，一路弃了马车，换了快马，打算换道丹枫峡谷之中的小路，一路从深山绕道回去，如此最快也可节省将近两日的路程。 丹枫峡位于九幽山庄的东南方向，是江州地界之中一处狭长的深山石谷。 山谷两侧悬崖孤峭，石壁耸立，丛林茂盛，甚是幽深冷寂，又时有野兽出没。 当上官炎冥进入丹枫峡中，行经中途时，却突然遇到了一阵疾风箭雨，随后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伴随骏马嘶鸣，四周山石滚滚而落，上官炎冥意识到他们这是中了埋伏，急忙带人撤入旁边的一处隐身石壁之下。 “哈哈哈……上官庄主，好久不见，可是让我蒹葭日思夜想啊！怎么如今你我这故人相见，郎君竟还这般怯生生的躲起来了？莫不是见到像我这般姿容绝色的美人，你这大名鼎鼎的上官庄主，竟也如那坊间的男子突然害羞了不成？” 听到外面传来蒹葭那熟悉嚣张的声音，听着她对自己的挑衅调戏，他可以确定这风满楼是打算今日于这丹枫峡谷伏杀自己了… 上官炎冥嘴角闪过一丝阴冷不屑，冷嗤一声，慢慢拿剑走了出来… 一身银丝牡丹锦绣红衣的蒹葭看到面如冠玉身着青裘的上官炎冥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莞尔一笑，继续调戏说道。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上官庄主这般风姿卓绝，可是好生让我蒹葭心动啊，我突然觉得，这世间的万千女子，好像我与郎君最是相配呢…” 上官炎冥看着蒹葭这般撩拨自己，不屑冷笑了一下，又见她妖冶得张扬肆意，犹如一株盛放在春光里的牡丹，举手投足皆是万千风情。 她这副皮囊果然是生的美，怪不得江湖那么多的男人皆沦为了她的裙下之臣。 只是她这副美人皮囊之下，在上官炎冥看来，藏的皆是血腥肮脏的下作手段。 这个女人武功高强，聪明狡诈，他之前因为玄籍西越之死，发下了九幽追杀令，在江湖上派人追杀了她那么久，都未寻得她的踪迹，如今她倒是肯主动现身了… 如今加上秋水之死，这桩桩件件，新仇旧怨，他是该好好同这个女人讨讨债了，也该认真和风满楼算算这笔账了。 “秋水是不是你杀的？” 蒹葭等了半天，竟只等到上官炎冥如此冷冷的一句，还是关于秋水，她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看着他，故作哀凄埋怨说道。 “哎，上官庄主竟对我蒹葭这般视而不见吗？你不关心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美人，还顾念着她那个死人做什么？当真是不解风情呢。” 上官炎冥笑了笑，眼中杀意汹涌，如一阵寒凉透骨的凄风冷雨让蒹葭感到扑面而来。 “如此，我就当你承认了。” “哎，上官庄主当知这世上之事皆是一报还一报，你杀了绿芜，我杀了秋水，这很公平。” “可你杀我黑水五玄在先，那我今日便在此杀了你，我想这也很公平…” “我只怕上官庄主今日没这个机会了，这丹枫峡谷我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刚才的冷箭只是个警告，今日你怕是走不出去了！不过我向来不舍得杀俊俏郎君，若你现在肯投降于我，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收留你上官庄主啊…” 看着蒹葭这般疯癫痴狂的样子，上官炎冥笑着回应她道。 “蒹葭阁主是在威胁我吗？以前也有个女人这般同我说话…” “然后呢？” “然后…她死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