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向来知道云江月不爱过问九幽山庄事务的上官炎冥来说,如今听到她亲口说出了,一直以来自己心中关于九幽山庄在黎州扩大发展势力的猜测,他突然心中一沉,继而笑着说道。 “没想到如今我们阿月竟也开始关心起九幽山庄的势力发展了,不过阿月你不用担心,也什么都不用管,既然上了这贼船,我自然会妥善料理好这一切…” 云江月听到上官炎冥间接承认了自己心中关于他选择接黎州这笔私军生意的猜测,只叹了口气,有些忧愁的说道。 “比起担心这九幽山庄的势力发展前程,我更担心的是兄长…这黎州比起江州,更是错综复杂,在你到达春秋苑之前,我今晚亲耳听到那定安侯他们计划从你手里拿回那五万私军的控制权之后,便决定…” “决定…狡兔死,走狗烹!” 听到上官炎冥一边为自己疗伤,一边冷冷说出了这句话,云江月不解继续说道。 “既然兄长早就猜到了他们想对你做什么,为何还不及早求个脱身之策?说到底,我们毕竟来自江湖,如今的黎州江湖控制在那位屠大帮主的手里,他执掌的飞鹰帮目前可是这南周江湖州郡之间最强的一股势力了,而且这定安侯又相当于这黎州的土皇帝,而且风满楼近来在黎州联络京都搅弄风云愈加频繁,我看这位南乔公主也大有颠覆挑战九幽山庄江湖地位的野心苗头,虽然兄长执掌的九幽山庄如今在南周江湖中的地位可以让不少江湖组织畏惧三分,但如今我们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想虎口夺食,一旦他们几方力量联手挟制九幽山庄,到时兄长在这黎州,岂不是会进退两难受制于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几年前早就有意要夺下黎州这块地盘来发展九幽山庄的势力。如今灾荒四起,已大有乱世之相,一旦南周国大乱起来,这江湖怕也要风起云涌互相蚕食。如今风满楼行事愈发嚣张,若我们不能及早谋划占据先机,怕是下一步就要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这黎州地势辽阔地颇具优势,又向来海运交往密切,江州虽好却终究只是块穷乡僻壤,所以黎州实在很适合作为九幽山庄发展的新据点。阿月,我要这九幽山庄在我的手里不断发展壮大,我迟早会拔掉飞鹰帮这块碍眼的石头,也迟早会灭掉风满楼,只有我拥有足以抗衡这一切的力量,这南周江湖才能绝对由我说了算,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云江月知道上官炎冥胸怀大志,也了解他应对复杂局势的能力,只是她还是隐隐担忧这错综复杂的黎州,真的有一天会吞没掉她的兄长。她从来不在意那些前程富贵,她只在意上官炎冥能否平安的活着,毕竟这些年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兄长这些年已经在很好的保护我了。在阿月心中,已经很感激兄长了。阿月只要兄长好好的活着,无论阿月在不在兄长身边,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阿月,我不要你感激我,我也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听到上官炎冥认真的说出这些话,云江月只有些落寞的笑了笑,她那因为寒山祭反噬而开始减退的内力和愈发冰冷的身体,早已在告诉她,她大概在不久的以后,就要痛苦死去了。 “兄长,若我有一天不能够再陪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的活着,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找个你喜欢的又对你好的女人,和她成婚生子,去过属于你安乐的一生。” “阿月,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浑话,哥哥不会让你死的。而且除了阿月,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喜欢旁的女人了。” 云江月明知上官炎冥此刻为自己疗伤,他已然感受到了自己内力的变化,却还会说自己不会死的傻话,笑了笑,平静说道。 “兄长何必再故意骗自己?你现在为我疗伤,应该早已经感觉到我的内力在减退,也感觉到我的经脉开始变得虚弱…若不是这寒山祭的反噬,若在以前,今晚你这横空打过来的一掌,我多少还是能接得住的…” 上官炎冥当然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变化和虚弱,当他在外面地上看到那些断断续续她因受伤滴落的血迹,便心中对她近来遭受的内力反噬已然有了预期。 他从为她疗伤的那一刻开始,开始感受到云江月那涌动在经脉中的内力开始衰弱,他只感觉一阵阵来自内心深处的心痛,像在滴血,在承受绞杀,他不过只是不想,在她面前主动去问去提这些,会牵动她情绪的事情罢了。 “阿月,我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并非是安慰你的大话,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本是想着找到那件东西后再告诉你的。” “不知兄长所指的是何事?” 上官炎冥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是在无相山上,有天晚上林阔曾来主动找过我。他交给了我一本晏无涯前辈关于研究寒山祭的手札,是你在石室之中昏迷不醒之时,晏前辈亲手交给他的。晏前辈是武学大家,他说这世间并非没有克制寒山祭内力的方法,克制办法就记录在下半部的悲空山之中…” 云江月突然想起林阔在石室中对自己说过的话,原来他当时说的来安慰自己的那句“不会让自己死的”也是这个意思。 云江月恍然大悟,原来他和兄长都在一直关心着自己,原来他在无相山上就已经知道了自己遭受寒山祭内力反噬的事了! “所以兄长,我们下无相山之时,你给黑水令五玄派的紧急任务,其实是去帮我寻那本悲空山了?” “嗯,正是。” “所以…玄籍也是因为去找这本悲空山死在了西越国?所以,近来兄长在江湖上发出的关于风满楼大阁主蒹葭的九幽追杀令也是为了给玄籍报仇吧。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玄籍死后,玄雀去打探了下,那本悲空山被大阁主蒹葭提前从西越国的普戒寺中抢走了,现在落在了南乔公主的手里。前段时期,我得到一些江湖消息,南乔公主带着风满楼的一些首领也来黎州了。” “所以这也是兄长要亲自来黎州的一个原因了,兄长是想,亲自找到那南乔公主帮我夺回那本悲空山?” “我不止要她手里的这本悲空山,我还想要她的命。阿月,在这世间,无论是谁,只要他敢拦着你活,我便会让他死!” “我知道兄长对我的关心,只是那南乔公主也不是好对付的,传闻中她生了一副绝色容颜,但也确实是个十足的蛇蝎美人,这些年,她也是靠着阴绝狠辣的手段将风满楼发展成如今的如日中天的局面,虽是个女子,兄长也千万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阿月放心,哥哥心里有数。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去多想,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交给哥哥,我会帮你去做。你不是一直很想打探那定安侯崔平关于当年平月关之事的真相吗?哥哥有办法,我来帮你安排。若是那定安侯真的是害你叶家之人,只要你愿意,哥哥会帮你亲手杀了他。” “若他真是害我叶家之人,我自会亲手杀了他!为我叶家,为那追随我父亲惨死的几万叶家军报仇!” 好在这次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经脉,大概不到一个时辰的样子,上官炎冥渐渐感觉到云江月的内力平稳了些,伤势也稳住了,便解开了云江月的几处穴道,帮把包扎了下伤口,扶着因流血过多有些虚弱的她站了起来。 “阿月,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今晚多谢兄长了。” “跟哥哥还客气什么,此地不宜久留,也不适合养伤,先跟我离开这吧。” “好,都听兄长的。” 上官炎冥为她随即披上了一件披风,便准备带她离去了。 “只是今晚的刺杀事件,怕是那定安侯不可能让九幽山庄让哥哥如此轻松的置身事外吧。毕竟我可是在你眼皮底下逃走的…” “这个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他不过是想要个刺客,那我便给他一个刺客,究竟这个人,是死是活是何来历,不过是在于我九幽山庄的一番说辞。” 云江月听明白了上官炎冥的意思,她想想,笑了笑,是啊,江湖事还得江湖了,何况这种事对于兄长来说,自然是足够可以轻松应付的。 上官炎冥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有些愧疚认真的看着云江月,轻声说道。 “阿月,上次的事…哥哥还是要向你道歉。若不是我一时…你也不会不辞而别…” “兄长,还说这些做什么,我怎么会生兄长的气…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 “你能这样想我便可以安心一些了,我们走吧…” “嗯,好…” 正当准备离开之时,云江月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个伪装的玉京仙子的身份,若这样跟着上官炎冥今晚随便消失无影无踪,怕是明天查过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兄长,等我一下…” 只见云江月来到梳妆台前,将匣子里的几串首饰珠宝随意拿了出来,又从一旁的木架上取下一些金银玉器和古董花瓶,都放在了铺在桌子上的包袱上。 上官炎冥站在一旁还从来还没见过她这般财迷的可爱样子,笑了笑,轻声说道。 “我们阿月,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财迷了?甚是有趣呢。” 云江月看着上官炎冥调皮一笑,说道。 “我一直都很财迷啊,兄长难道不知道吗?” “我看这些东西不要也罢。你若喜欢,哥哥明天送你十箱更好的…” 云江月看着铺在桌子上的包袱,又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突然委屈巴巴的看着上官炎冥,上官炎冥自然知道她这是让自己帮忙去打包。 “好…我来帮我们阿月拎…” 上官炎冥走上前来,帮他打点好了包袱,拎在手里,一旁的云江月得逞的开心笑了起来,果然她从小在上官炎冥面前的撒娇屡试不爽,而自己这个庄主兄长对她这个妹妹的宠爱亦从来没变过。 云江月又闻了闻屋里的血腥之气,笑着看着上官炎冥,说道。 “阿月最后再劳烦兄长一事…把这房子一块烧了吧…” 这一刻上官炎冥才明白为什么云江月要带走这些值钱的东西,原来这是她想到的顺理成章的脱身之计。她是想借此伪造一个爱财的玉京仙子偷窃财物趁乱连夜潜逃的假象,正好这满屋的血腥之气也可以随着今晚的一场大火烟消云散彻底无影无踪。 上官炎冥笑了笑,随手一挥,一旁的火烛倒在了窗纱上燃烧了起来。 “走吧,主令大人。” 很快在一片奔走提水救火的混乱中,上官炎冥带着受伤的云江月趁着夜色离开了这所庭院,上了一直等候在庭院外的马车,离去前往城外一处九幽山庄的隐秘据点了。 而云江月打包走的那些的金银玉器,她都交给了同行的玄雀,让他找了个黑市换成了银钱,随后零零散散分给了那些栖身穷巷破庙露宿街头乞讨为生的穷苦百姓。 话说那日景扬奉南乔公主之命在静空寺从上官炎冥剑下救走了二阁主绿芜后,为她疗伤总算保住了她的一条命,随后景扬带着她一路回到了风满楼。 此时南乔公主正一身白衣在一处凉亭下气定神闲的燃香抚琴,一旁拿剑站着的是大阁主蒹葭。跟着景扬慢慢走上前去的绿芜,看到一脸平静的南乔公主,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有些害怕的急忙跪了下去,说道。 “尊上,是属下失职该死,静空寺之事,还请尊上责罚…” 听到她的话,南乔公主没有抬头,只继续在那里抚琴,一副岁月静好的优雅姿态。景扬看了跪在地上的绿芜一眼,又看了看白衣出尘的南乔公主,没有说话,轻轻坐在一旁的石桌前,安静喝着茶。 片刻后,曲终琴止,南乔公主慢慢抬头看着跪在地上有些紧张害怕的绿芜,说道。 “绿芜,这次的事,你是该死!若不是蒹葭替你求情,我又念你跟随我多年,往日执行任务从无差错,怕是你也活不到明天了…只是你要记住这次的失败,若是还有下次,便不会有那么好运了…起来吧,蒹葭你去送她下去养伤吧…” “是,尊上。” “多谢尊上这次不杀之恩,绿芜铭记于心。” 看着蒹葭扶着绿芜离开了,南乔公主转身看着在一旁喝茶的景扬,笑了笑,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关心说道。 “景扬,你这次一路奔波,甚是辛苦,想来也是没好好休息,还是去歇会吧。” 看着她伸过来的纤纤玉手,景扬放下杯子,拉着她有些冰凉的手,站起身来,温柔说道。 “近来黎州的天气寒凉了些,你怎穿的这般单薄,还在这亭下吹风,也不知道带个披风…” “我这不是想等你回来嘛…我这身迎接你的新衣服好看吗?”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只是,我看你眼中透露出的疲惫,定然是我不在这段时日,你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吧。” “是啊,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又怎么吃的好睡得香…” 南乔公主一脸娇羞撒娇的看着景扬,景扬看着她,拉起她冰凉的手,试图帮她暖和一些。 “景扬,我让人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还有很多你爱吃的,天也快黑了,你陪我一起去用饭吧。” “好。” 南乔公主莞尔一笑,景扬拉着她的手往旁边的居所走去了。一连奔波了几日,确实疲惫,用完了晚膳,景扬沐浴后,一身青衣回到了内室,屏退了婢女,坐在桌前正准备喝杯茶休息。 随着一侧密室大门关闭的声音,景扬看到慕容蓁蓁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白衣,眉眼带笑,手中还拿着一个精美的锦袋。 她来到景扬身边,把手中的锦袋放在了他的手上,笑意盈盈的说道。 “景扬,今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 景扬看着她,仔细想了想,觉察到今天并不是她的生辰,便有些不解的问道。 “重要的日子?什么日子?”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猜猜里面是什么?” 景扬看着她放在自己手中的锦袋,看样子里面像是装着一份竹简,抬头笑着问道。 “你送的我自然都喜欢…不过若是猜嘛,我还真猜不到…” 慕容蓁蓁突然坏笑着一把夺过这个锦袋,拉着景扬的手往象牙床榻走去,说道。 “既然你猜不出来,那我一会再告诉你它是什么。只是现在,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景扬看着慕容蓁蓁美丽勾人心魄的坏笑,又见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轻轻放下了床榻前的薄如蝉翼的金色纱帐,随即明白了她说的另一份礼物是什么了。 景扬看着她,有些爱怜的低头温柔一笑,一把拉过她那柔若无骨的手,环过她那如柳如棉的腰,将其霸道拥在了怀里,在那片随风飘动的纱帐之后,忘情吻了下去。 星河好夜闻清佩,云雨归时带异香。 这一晚,这一刻,无论是风是月,都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