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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深山陷阱的对话

半岭松风半山月 冰底鱼 5934 2024-08-24 11:36
   正当沈焕留在原地,努力思索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之时,云江月已跟随方重离开了庭院,径直往前方的一处房间走去了。方重推开了房门,云江月慢慢走了进去,随之房门又被轻轻关上了。   “姑娘,此处是我的书房,这里很安全,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云江月露出了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看着方重,随后竟然真的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方重。方重接过信,急忙打开来看,却看到上面记载着自己当年不为人知的一件秘事…   只见方重神情有些紧张,手也开始轻微的抖动着,他有些惊慌失措,开始轻轻来回踱步起来,随后他看着云江月,小声谨慎问道。   “姑娘,交于你这封信的人,他让你还带了什么话给我?”   云江月见他这副神情,便确定自己之前猜测的那件事猜对了,她慢慢走上前去,看着方重,轻声说道。   “他说…你今晚会死在我的手里!”   说完云江月直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抵在了方重的脖子上,方重这一刻才突然明白,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原来是有人请来杀自己的。   云江月以为方重会大喊大叫,便时不时关注着门口的动静,不过这别院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已悄悄观察了下,大概也只是有几个小厮忙活,倒也不像是囤着重兵的地方。而那几名小厮身骨慵懒倒也不像是高手行家,若说这院里值得提防的,怕就是那在外面等候的沈焕了,他虽然没有拳脚功夫,但他还是可以出去调兵来围捕自己的。   谁知方重竟轻轻笑了笑,也没有大喊大叫,只站在原地轻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仿佛此刻发生的事情他曾经预测过一般。云江月一手扣着他的肩,一手狠狠握着短刀看着他,他平静说道。   “因果有轮回,善恶终有报。姑娘此行便是来杀我的吧,我想,从一开始大概这封信便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云江月看着他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那封信,冷笑说道。   “方大人不愧是前朝的中书令大人,果然智慧超群,那么快便看明白了…”   方重突然一脸镇定的笑了起来,继续说道。   “姑娘可否告诉老朽,这封信是何人交于你的?又派你来杀我的?”   “为何非要是他人指派?难道我就不可以直接来杀你吗?”   “可我与姑娘并无冤仇,若不是有人告诉你,你又怎会知道这信上之事…”   “并无冤仇?方大人,难道十年前平月关叶家的惨案你全忘了吗?”   突然听到云江月提到了十年前平月关之事,方重一时大惊失色,他看着云江月,问道。   “什么?难道你此次来找我,是来为叶家报仇杀我的?究竟是何人派你来的?”   “大人就别多问了,我只不过是个江湖人,拿钱办事罢了…”   突然书房的门被用力推开,沈焕出现在在门口,他看到云江月拿着刀抵在老师的脖领处,一脸惊慌的看着云江月,说道。   “云姑娘,这是为何?你先放开老师,有话好好说…”   “沈大人,刀剑无眼,你又不懂武功,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不过你的反应倒是比我预料的要慢了些…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他,因为我还需要他亲口告诉我一些事情…”   方重看着沈焕一脸惊慌的担忧着自己,他只平静说道。   “不必担心,这位姑娘她暂时不会杀我的,若是想杀我,怕我现在也不能和你说话了,你且出去吧,让为师和她好好谈谈…”   “退出去…”   “云姑娘,你可知此处是何处?若你敢动老师,任你武功再高,今天也必然很难活着出去…”   “那就比下我们谁的刀更快了…”   云江月又将刀更靠近了方重的脖领一些,沈焕实在也有些害怕,几名小厮也拿着棍棒刀剑跟在了沈焕身后,他突然看到方重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瞬间便明白了什么,慢慢关上房门,示意几名小厮也退了下去。   看到沈焕离开了,此时书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方重仿佛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对云江月说道。   “姑娘,我年纪大了,站了这许久,只觉得腿酸,能不能让老朽先坐下…”   云江月想了想,觉得此刻晾他也跑不到哪里去,便继续用刀指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坐下。   方重轻轻在那张椅子前坐下,手轻轻放在了椅子把手上,继续说道。   “姑娘,不妨说说吧,当年平月关之事,你想知道什么?”   “我问你,当年京都的忠肃公递给了宫里一本关于平月关之事的奏疏,是要送往北山交给陛下的,是不是你故意没有交给陛下?”   “不错,正是我…”   “你…”   云江月拿着刀准备走上前时,突然方重按了下隐藏在座椅把手上的开关,只见云江月站立的位置瞬间出现了一个深洞,云江月便掉了下去。   原来这间书房布满了机关,方重从一开始就隐约感觉到了云江月身上的一股杀气,而且他知道,他已离京多年,何况他在仕之时没有人知道他隐藏多年的那件事,在他有威胁价值的时候尚且都没有人站出来威胁他,如今他不过一乡野村夫,怎会突然有被威胁的价值了?   正是因为方重为人机警谨慎的性格,才保了他仕途顺畅多年,何况他还有个爱好,便是那巧妙的机关布局。   正当那洞口就快要被关上的瞬间,云江月突然使了内力,直接将坐在椅子上的方重连同椅子一起拉下了这个深洞。   在云江月不慎中了机关,掉下深洞之时,她快速用手中的刀狠狠插到了一侧的石壁中,她踩着石壁用力一跃,便又升至了洞口。她那时只有一个想法,纵然今天会死,也要拉上这方重一起死。   云江月只感觉自己在这黑漆漆的深洞中掉落了好一会,随着一声“噗通”落水的声音,她像是掉到了一条河里…周围的光线很暗,她似乎都看不清楚周边的东西,正当她试图摸索寻找岸边之时,又随着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一声“噗通”声音传来,她便知道是方重也掉了下来。   她拉住已突然掉落河水陷入昏迷的方重往岸边走去,将他放在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她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照亮了这四周,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此处,她掉落的地方正是一处隐藏在深山洞府之中的溪流。   她手中拿着短刀,小心往四周谨慎看了下,确定没有隐藏的危险,她才松了一口气,又在附近捡了些干柴,生起了一堆火。   随着这堆干柴燃烧了起来,云江月又仔细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这四周长满了藤蔓,在一群藤蔓中间,有一颗大树,上面还结着一些果子。云江月看到树上的果子,只觉得如此折腾了大半天,她也有些饿了。她看了不远处还在昏迷不醒的方重一眼,如今在这一方深山洞府里,晾他再跑又能跑哪去。   云江月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便起身走向那棵大树去摘果子了。   片刻后,她摘回了不少红黄的果子,她继续坐在火堆旁,慢慢吃了起来。大概过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在一旁昏迷的方重突然缓缓睁开双眼,他看着周边,便知是掉在了自己设计的机关之下的那个山洞中了。   他慢慢坐了起来,看到云江月在不远处一边看着火堆一边吃着果子,并没有看他。他笑着慢慢朝云江月走了过去,说道。   “姑娘在这种环境下,竟还能如此平静的找来果子充饥,却非普通常人的心智。”   “方大人如今和我一起困在这里,我还怕什么?”   云江月说完看了坐在火堆旁的他一眼,直接将摘来的果子拿给了他几个,平静说道。   “先吃着东西吧。我可不希望我还没亲手杀了你,你却不幸先饿死了。”   “你这丫头果然有趣…”   “有趣有什么用?人还是得狡猾些,否则遇上你这样的老狐狸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哈哈哈哈……”   看着方重突然笑了起来,云江月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她又给面前的火堆添了些柴,试图尽快把身上被溪水浸湿的衣衫烤干。方重看着她似乎也没了刚才在书房的那股杀气,摸了下自己花白的胡须,淡淡说道。   “丫头,你现在怎么不想杀我了?”   “方大人现在就那么一心想死吗?”   方重看着一脸冷漠的云江月笑了,云江月继续说道。   “我不是早就同你那宝贝徒弟说了吗?我暂时不会杀你,因为我还听你亲口说出我想要的那件事情的真相,再说了,如今困在这方山洞,方大人你是对自己的腿脚有信心还是小看我手中的刀快…从方大人你能在书房设下如此巧妙的机关陷阱来看,你也是个审时度势擅长考量的人,现在我要想取你的人头易如反掌,你既然已经承认了当年之事是你所为,所以方大人若是识相的话,还是尽量说些我想听的吧…”   方重听完了云江月这番带着些许威胁的话,他看到他正用一种警觉狠厉的目光看向自己,只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堆燃烧着的火,轻轻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缓缓说道。   “当年之事,我以为早就瞒天过海,不承想还是有人一直在私下查这件事,我想这背后之人让你来取我性命的,应该是当年平月关的人吧?”   云江月只轻轻一笑,坐在那里认真听着,并没有回答他。   “我和先忠肃公林简同朝为官三十载,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不会使这些手段来派人私下暗杀我,若他开始怀疑我,便只会去按照朝堂那派老成的做法去搜集我的证据,某天再将我送到陛下面前治罪。既然他已故去多年,想来我做下的这件一直很难察觉的小事也早已随着他的离世消失了,既然今天有人查到了我的头上,想来大概也只有那十年前平月关的人还在追查了。”   “可你当年为何要那样做?你与叶家究竟有何冤仇,才如此这般费尽心思想去阻挡忠肃公离开京都。”   “我与叶家能有什么冤仇,当年之事不过是因为我嫉妒忠肃公得君恩过盛,一时不想向陛下呈奏他的奏疏罢了…”   云江月看着方重虽然承认了十年前他有意扣留拖延忠肃公那封奏疏的事,但他如今也只是简单将原因归咎于一时嫉妒,却不选说出真正的原因。她看着满头白发衣衫朴素的方重坐在一旁,依然一脸狡猾算计,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只觉得,此刻这位年迈方大人,实际上可要比那年轻力壮的黑霜岭十五杰难对付多了,看来今天若不主动给他下点猛药,他怕是真的要把当年的真相带进棺材了,云江月继续说道。   “我看方大人如今到了这把年纪,还是不要编故事了,你当真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吗?大人想听故事吗?”   方重看到云江月有些认真坚定的样子,此刻他作为一个早已半截身子埋了黄土的老人家,对于面前这位拥有江湖杀手身份的姑娘,突然竟感觉到了一丝紧张不安。此刻他不能确定除了在那封信上提到的当年有意扣留忠肃公奏疏的事之外,她究竟还了解自己多少。   “既然被困在了这山洞里,为免大人觉得无趣,不如我也给大人讲个故事听吧。”   方重没有说话,他依然保持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静静坐在火堆前烤着火,尽量不让云江月看出自己内心的一丝紧张。云江月抬头看了看前面那黑漆漆似乎深处暗藏着恶鬼猛兽的溪流深处,继续说道。   “这个故事大概要从五十年说起了…当时这云州城里有户善于经商的富贵人家,这位富商的妻子后来生了两个儿子,夫妻恩爱,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后来他家大儿子跟着父亲学了些经商的本领,渐渐便能独当一面了,后来他们的父母离世,大哥一边做生意一边将弟弟养大。后来到了嫁娶的年龄,经媒人介绍,这家大儿子便娶了云州一名富户的女儿为妻,婚后他们夫妻二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却温馨,丈夫常年在外经商,妻子小半年才能见到丈夫。成婚不到三年,便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他的丈夫在一次经商的途中,在投宿一家乡村野店之时遭遇了山贼,他在货物钱财被洗劫一空后被山贼残忍杀害了。当他惨死的噩耗传回云州时,他那位一直在家盼着他回来的妻子伤心欲绝于深夜于粱上悬了白绫寻了短见,幸运的是,她那晚被他丈夫那位一直在家苦读赶考的弟弟及时救了下来…”   方重在旁边听云江月讲着这个故事,只见他突然一脸落寞伤怀,吐了口气,轻轻闭了下眼睛,云江月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平静讲道。   “他们那时明知这份感情不会被世人理解,可他们叔嫂之间还是产生了感情。后来经过几年苦读,这位小叔也终于考取了功名,就在他离开云州去外地走马上任没多久,有人曾在一个深夜,看到他的嫂嫂被连夜送上了一辆马车,突然不辞而别离开了云州,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这位小叔又得贵人赏识一路高升,直到位极人臣,后来他在京都娶了一位高门贵女,婚后他与自己的夫人虽也生儿育女,可在他心底却始终藏着一抹不能言说的遗憾…”   “不要再说了。”   方重听完云江月的故事,只努力保持最后的平静,慢慢说出了这句话。随后他又紧闭嘴唇,深深呼了口气,突然落下一滴泪来,像是有万千的愁苦伤感都隐藏在了其中,他看着面前燃烧正旺的火堆却丝毫感觉不到热气,只觉得此刻这处山洞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寒冰,将自己的身体开始包裹吞噬,丝毫动弹不得。   云江月看着一脸落寞的方重,又转过头来平静问道。   “方大人,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算不算得上精彩?”   方重看着云江月,慢慢站起身来,冷冷说道。   “甚是无趣…”   正当方重转身试图离开之时,云江月笑了笑,继续说道。   “这个故事还有下半章呢?大人难道不想继续听下去吗?”   “老朽不爱听故事,姑娘还是讲给其他人听吧。”   突然这山洞之中一阵从溪水中冒出的寒意袭来,方重只打了个冷颤,云江月也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她不屑的看了方重一眼,继续平静说道。   “方大人虽不爱听故事,但却很擅长写故事呢。我劝大人还是好好坐在这火堆前再烤烤火吧,你这把年纪了,若是靠近那草丛树木,一旦被毒虫毒蛇咬伤,在这里怕是没人能救你。大人还是慢慢坐下来,继续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吧…”   方重早就听出了云江月在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只是他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究竟她是怎样知道的,看来这背后驱使她的人,定是做了对付自己的万全准备。   方重看着云江月,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即使他再是一个见过无数风雨的老人家,大概是斗不过这么个年轻丫头了,于是他转身又靠近火堆慢慢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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