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邹三春才死没两个时辰，所以尸体并未腐烂，屋里也没什么味道。 　　 “申仵作。”温卿喊道。 　　 申仵作回头，见到温卿点了点头，“温大夫。” 　　 申仵作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身上穿了件深灰色的粗麻衣，外面罩着个围裙，手里举着刀，如果忽视她面前的尸体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杀猪的。 　　 “有什么发现吗？”温卿进来问。 　　 申仵作愁眉不展，“温大夫，此人是怎么死的？”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像是猝死。”温卿不确定的说。 　　 申仵作摇头，“这就奇怪了，对了，我听说她得了怪病，会不会是那种怪病引起的？” 　　 “不会，卟啉病虽然少见，但并不是绝症。怎么，申仵作发现了什么？”温卿忙问。 　　 申仵作转身，放下刀具，从桌上的皮褡链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薄银牌和一个白瓷瓶。 　　 “方才我给她检查过，身上没有致命伤，那些淤青都是打斗留下来的，都不足以致命。所以我怀疑她要么是内脏出现了破裂，要么是——”申仵作看向温卿，举了举手里的银牌，“中毒。” 　　 温卿下意识想到了裴黎那次中的银针，于是问：“她身上可有什么异常，例如出现红点之类的。” 　　 申仵作指着邹三春脸上的红斑，“这不都是嘛。” 　　 “不是这种，是细小的，约莫银针大小。” 　　 “那倒没有。”申仵作摇头，用布沾着白瓷瓶的瓶口，倒出了一些黏液，然后用粘液水擦拭着薄银牌。 　　 “这个是？”温卿好奇问。 　　 申仵作解释说：“这个是皂荚水，多擦擦就通亮了，瞧瞧。”说着将那锃亮的银牌递给温卿看。 　　 “这个是做什么的？” 　　 “验毒。”申仵作说着，将银牌探入到邹三春口中，然后又将她嘴巴合上，“再过半个时辰看看。” 　　 温卿对于这种方法有些怀疑，“申仵作，你这个验证方法的前提是毒药是从她口中进入的，倘若是通过注射，我是说将有毒的银针刺入血液导致中毒，那这样是不是就验不出来？” 　　 申仵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种情况倒是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古代的毒药炼制技术有限，平常主要是砒霜或者河豚毒，而这些几乎都是通过食物和水摄入，所以申仵作没想到也很正常的。 　　 “申仵作，我想再检查一遍邹三春的尸体。”温卿说。 　　 “你等一下。”申仵作说完，转身去将房门关上，“她虽然作恶多端，但死者已矣，也该有生而为人的体面。” 　　 “申仵作所言极是。”温卿点头。 　　 去洗了手，又带上申仵作递过来的手套，这才掀开盖在邹三春身上的白布。入眼便是邹三春赤条条的尸体，上面布满了淤青和溃烂的伤口。 　　 温卿的目光从邹三春干瘪的腹部转移到她的下肢，倏地目光一凛，“申仵作，她的腿怎么是这样？” 　　 只见邹三春的双腿就像是两根干枯的树藤，细的跟她手腕差不多，而且皮肤褶皱，上面的经脉也都扭曲了。 　　 申仵作亦是惊叹说：“是啊，我刚才也吃了一惊，她的双腿已经萎缩了，可是我听衙差说她昨晚还能跑能跳呢，真是怪哉。” 　　 温卿检查着邹三春的双腿，她的腿部肌肉明显减小退化，周围的神经也因为损伤而导致肌肉无法收缩。这都说明邹三春的腿已经接近残废了，那这样的一双腿又怎么能在昨晚跑的那么快？ 　　 “这究竟怎么回事？”温卿喃喃道。 　　 “温大夫发现没有，她的腿上没有红斑。”申仵作提醒说。 　　 邹三春因为卟啉病，面颊、脖颈、甚至是胳膊、下身都出现了红斑和红斑溃烂后形成的血痂，可唯独腿上没有。 　　 “按理说腿部肌肉萎缩，护理不好的话皮肤就会溃烂，里面也会有大量淤血，可是邹三春都没有。” 　　 她这双腿就像是原本好好的，突然萎缩了一样。 　　 思及此，温卿愣了下，旋即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世上哪有这种事。 　　 “温温温、温大夫你看！”申仵作突然吓得结巴起来。 　　 温卿顺着申仵作手指的方向看去，心头陡然一惊，只见邹三春的脚趾竟然动了起来！ 　　 “温大夫，里面好像有东西。”申仵作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她干这行这么多年，稀奇古怪的事情见过不少，可尸体里面还有活物这是她第一次见。 　　 “申仵作，你那个瓶子给我。”温卿盯着邹三春脚上，伸手说。 　　 申仵作忙将瓶子里面的皂荚水倒掉，“温大夫，那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小心点，别被咬到了。” 　　 本以为那东西是黄豆粒大小，可是随着它在皮肤下的蠕动，温卿渐渐意识到，它是长条形的，能直接从邹三春的脚指头一直蔓延到了大腿根部。 　　 “温大夫，这边也有。”申仵作指着另一边，神色难看至极，“温大夫，这不会是蛟蛕吧？” 　　 古代将蛔虫也称作蛟蛕。 　　 温卿摇打量着，“不像，申仵作你的刀借我。” 　　 申仵作忙将小刀递给温卿，不放心提醒说：“温大夫，小心点。” 　　 温卿从中间切开邹三春的腿部皮肤，许是感觉到了有空气进入，那东西立刻掉头往切口这边过来，温卿忙对准了瓶口，等那东西进入瓶子之后立刻用木塞扣上。 　　 申仵作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温大夫，这是什么东西？” 　　 温卿将瓶子放在桌上，走到另一边道：“看看就知道了。” 　　 就在温卿切开邹三春另一只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踹开，燕星进来道：“温大夫，我有事找——我艹，那是什么东西？” 　　 温卿往后退了退，目光死死的盯着从邹三春腿上爬出来的红色线虫。 　　 许是燕星的声音惊吓到了它，它的挣扎越发激烈，直接扯破了邹三春的皮肤，眼看那东西就要逃走，温卿毫不犹豫给了一刀，可万万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硬的惊人，非但没断反而顺势缠上了小刀。 　　 温卿急忙松手。 　　 “让我来！”燕星拔剑“唰”的砍了过来。 　　 那线虫是断成了两截，而放置邹三春的门板也没能幸免，应声裂开，邹三春的尸体砸在了地上。 　　 申仵作叫了起来，“燕将军，你怎么能对死者如此不敬？” 　　 燕星收回剑，毫无歉意的说：“一激动没控制住，那什么玩意儿？” 　　 温卿帮着将邹三春抬到一边，回头就见燕星正用脚踹地上的虫子，忙阻止道：“燕将军别动。” 　　 “怕什么，都硬了。”燕星百无禁忌，可随即就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