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的钱包你也敢动?(求订阅,15k)
(三合一大章,补一章欠更!) 小苗,苗淑芬,今年刚满20,比赵吉小两岁,参加工作三年了,算起来两人工龄差不多,而且人家已经转正了。 眼下这个年代,十六七岁就出来工作的大有人在。 不过十六七岁就能进铁路招待所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只是没听说宁阳段有哪位领导姓苗啊。 赵吉留了个心眼,看似随意的跟小苗聊天。 “...哦,三年了,时间不短,你也算招待所的老人了。” 小苗吐着舌尖: “我哪算什么老人,赵主任,您今年多大啊?” 可能是觉得赵吉很好说话,小苗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禁问道。 “应该比你大几岁,不过别叫主任,我是副的。” “副的也是主任嘛,是我的领导。” 别说,小苗还挺机灵,嘴皮子不笨。 “呵呵,你来招待所时间长,跟我讲讲,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毕竟我初来乍到,还需要你这位老同志提携!” 赵吉这话肯定是开玩笑,故意抬着对方说,年轻人就吃这一套。 当然,小苗也不傻,哪敢真去‘提携’主任呢。 “我可不敢提携您,我就是您手下的兵。” “呵呵,跟我说说吧~” “嗯...我也不知道该从哪讲,主任您想知道啥就问吧。” “行,那我问了,咱们招待所工作氛围怎么样?” “挺好的,不忙的时候,大家经常聚在一起聊天。” 说罢,小苗偷看赵吉,弱弱的问: “这不算打小报告吧?” “哈哈,不算,只要工作完成了,休息是正常的。” “您真好!”小苗长舒一口气。 “呵呵,别拍马屁,平常乔主任不在的时候,工作是谁负责的?” 小苗犹豫了一下: “也没有专门人负责,大家各管各的,而且...” 见对方犹豫了,赵吉不禁问: “而且什么?” “没啥,就是人也不多,不用专门人负责。” 赵吉眉头一挑,这个话值得玩味了,明明招待所有二十几号员工,为什么小苗说人也不多呢? 事实上,刚刚赵吉跟着乔主任转了一圈,总共就看见6个人,跟‘花名册’上的人数远远对不上。 当然,他心里大概有数,招待所属于闲差,不少领导会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安排在招待所,除非特别忙的时候,否则平时基本看不见人。 但这是他的猜测,还需要有人亲口告诉他才行。 小苗犹豫的地方就在于此,说不说? 不说,容易给新来的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说了,要是传出去,那可就得罪人了,而且得罪的不是一个两个。 还好,赵吉见她为难,主动换了个话题: “咱们食堂的大师傅做菜好吃吗?” 小苗顿时来了精神: “好吃呀,程师傅的滑溜肉片是一绝,我们都爱吃,可惜不能经常吃。” 赵吉刚刚没见到程师傅,不禁问: “他在吗?我想跟他聊聊。” “这会儿他应该在外面买菜吧。” “哦,现在住店的客人有多少?” “不多,也就十来个人。” “嗯,我知道了,走吧,咱们进去,一会儿你看见程师傅,让他去办公室找我。” “好的赵主任。” 小苗还有些没聊够,但也不敢拉着领导聊闲天。 走进门,跟一开始帮忙找乔主任的大姐点头致意,径直上了二楼。 等他身影消失,大姐迫不及待的拉住小苗问东问西: “你俩刚才聊啥了?我瞅着你们聊得挺愉快。” “啊?没聊啥啊,就随便聊聊。”小苗不自然的勾了下头发,眼神胡乱瞟。 “小苗,你姐我平时对你不错吧?有啥消息可不能瞒着姐。” “那不能,张姐对我最好啦。” 小苗一把挎住对方的胳膊开始撒娇。 “去去,死妮子,刚还瞒着我呢。” “没有~~~怎么会呢,真没聊啥,我就是跟主任介绍了一下咱们招待所的情况。” “那主任咋说?” “没说啥,对了,他要见程师傅,一会儿看见他回来,记得让他去找主任。” “见程师傅?” 张姐若有所思,虽然是临时工,但在招待所混,没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是绝对不行的。 “可能想试试程师傅的手艺吧?也许今天中午,我们能吃滑溜肉片了呢?” 张姐眼前一亮: “那感情好啊~” “哈哈,姐,你就知道吃。” “好你个小苗,敢取笑你姐?” “没有,没有,我不敢,哎呀,我错啦,饶了我吧...” 楼下前台传来嬉笑的声音,二楼楼梯口,赵吉脸上浮现出笑容,缓缓朝办公室走去,这两个女人没什么城府,背后聊八卦都不知道小点声。 他要见程师傅,事关他的捞钱大计,能不能成型,全靠程师傅的手艺。 换句话说,如果程师傅手艺不行,那么自己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准烧他脑袋上。 回到办公室,找出招待所员工名单确认了一番,程师傅没有正式员工的身份,这就好办了。 把‘花名册’收好,起身出了办公室,敲响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进...” 赵吉推门而入。 “哟,是赵主任啊,您有什么吩咐?” 这间办公室面积和旁边的主任办公室差不多,但更加拥挤,足足摆了八张单人办公桌,但在位置上的只有一人,财务‘李秀梅’,是招待所的老会计。 “李姐,麻烦你把招待所的账给我看看。” 赵吉说话还是很客气的,跟这帮招待所的老人,没必要端主任的架子,人家也没得罪他。 “哦哦,好的,您要看几月份的?” “先给我近半年的账吧,然后你简单跟我说一说去年招待所的收入情况。” “好的,您先坐,我一并找出来。” 乔主任特别介绍过,李秀梅的丈夫是一名火车司机,拿着六级工资,跟蔡大年是同一批进铁路的。 背景肯定不算强大,但人家里绝对不缺钱,也难怪李秀梅四十多奔五十的年纪,皮肤状态看着跟三十几一样,雪花膏没少用。 当然,李秀梅长得不好看,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人,顶多比在家当主妇的女人,身上多了几分书卷气,有点像大院里的沈大夫,但不如沈大夫长得好看。 赵吉随便拉了把椅子过来,顺势问道: “今天就你一个人上班?” 没记错的话,招待所有两个会计,共同构成财务部门,因为她们不但要管宁阳铁路招待所的账,另外四家招待所的账都归他们梳理。 “对,付会计出差去下面查账了。” “哦哦,你们俩平时轮换出差?” “对,这个月是她,下个月是我。” “辛苦了~” “呵呵,不辛苦,对了赵主任,您要看咱们所的账?还是所有招待所的账?” “先看咱们所的吧。” “行,都在这里了,您请过目。” 砰~ 厚实的账本放在桌上,声音不小。 赵吉也没拿走,就当着李秀梅的面打开账本,十目一行的快速阅读,同时道: “李姐,你说你的,我一边看一边听你说。” “诶诶!好,您想先听什么?”李秀梅摸不准赵吉的脉,也不敢乱说,这么年轻就被派来接乔主任的班儿,明摆着有背景,得罪是不可能得罪的。 赵吉不在意她的小心思,随口问道: “去年咱们招待所,一共接待了多少客人?” 李秀梅还是很专业的,不用看账,脱口而出: “去年咱们招待所一共接待客人5248人次。” “哦,这么算的话,平均一天十几个客人?” 李秀梅点头: “对~” “咱们所是怎么收费的?” 赵吉还真不知道的铁路招待所的收费情况,不知道就问,这不丢人。 “按照房间不同,价格也不一样,8人间一晚上一元,四人间一晚上两元,单人间一晚上五元。” 赵吉扫了眼上个月的入住情况,再对比一下收入,大概能算出来这账头真假。 “去年全年总收入多少钱?” “住宿这块的收入是6140元,餐厅收入3170元,再加上毛巾、床单、热水等杂七杂八的收入828元,总共是...” “10318元!”赵吉抢先爆出数字,也算小小的漏了一手。 李秀梅怔住片刻,不禁佩服道: “赵主任,您还会心算呢?真厉害。” “呵呵~” 这不算什么,赵吉也不是故意显摆,只是顺口说了一句而已: “这一万多块,上交了多少?” “主任有所不知,咱们招待所在5年前就开始自负盈亏了~” “哦?有这事?” “对,因为前两年宁阳段的效益一般,没有闲钱支持招待所,后来领导就让我们自负盈亏,不用上交收入,但也不会额外拨款。” 赵吉心思一动,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另外四家也一样?” “对,另外四家去年总收入16872元。” 赵吉摸挲着下巴,也就是说,五家招待所去年总共才赚了27010元。 “支出呢?” “支出的大头在工人开支,五家招待所,加起来一共有68人,其中正式工31人,外聘人员37人,总开支29028元...” 赵吉懵了一下,刚还觉得收入不少呢,一听见这个开支,心中顿时一沉: “等会儿,开了这么多钱?一共不到70个人。” 李秀梅尴尬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过去把办公室门关好,随后低声道: “主任,您有所不知,咱们的正式工,有不少都是顶格开的工资,没办法,得罪不起啊。” 赵吉无语,他能不懂吗?太懂了,根本不用多解释: “行了,我知道了,继续说,除了工人开支以外,还有什么支出?” “再就是日常采购了,食堂、清扫工具、床单被套之类的,这些加起来一共不到2000块,准确的数字是1883。” 赵吉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一共支出了30991元,忙活了一年,亏了3900多?” 李秀梅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虽然她不是管理人员,就是个管账的,可账面出现赤字,作为会计,脸色好看才怪呢。 “那个...可能还不止。” “什么意思?”赵吉脑袋嗡的一声,本以为自己来这儿只要想着捞钱就好,结果...好像自己把自己送进坑里了。 “就是很多钱没收回来,比如餐厅收入,有不少是领导记账,这钱...” 赵吉差点没喷血,看来自己还是想简单了,曾经他也是能签单的主,可现在位置发生了反转,心态自然不一样了,对于那些签单的领导,不能说深恶痛绝,那也是满心满肺的鄙视。 “你等会儿,让我捋捋,亏损了这么多,工资是怎么发的?” “哦,其实我们也欠了一些供货商和合作方的款子,所以开支问题不大,但肯定没有盈余。” 赵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合着这是传统美德,值得千古传颂呗? 难怪后世三角债比比皆是,都是特么有传统的。 “你告诉我账面上现在有多少钱?” “额...马上要结一笔款子,另外,下个月的开支也得留出来,如果把这些扣除的话...” 李秀梅的业务能力还是很棒的,拿着算盘扒拉了一通,迅速爆出数字: “还剩不到600块!” 噗... 真的要吐血了,赵吉在心里把一系列计划实施的动作全部X掉,没钱,拿什么去投资? 难怪乔主任成天泡病假,甚至赵吉来了以后,就差没敲锣打鼓把自己送走了,终于能摆脱这个烂摊子了,不值得高兴吗? 亏自己费尽心思,还以为能打个富裕仗,结果是李云龙到了独立团,简直千疮百孔。 李秀梅讪笑道: “主任,你别急,这个月入住的人次不少,也许情况会有所好转。” 这话出门忽悠乞丐,乞丐都不带信的。 当然,人家是好意,赵吉也不能说什么,勉强挤出个笑容: “没事,工作没有一帆风顺,领导派我来就是解决问题的。” 这话说的大气,有格局,李秀梅不禁刮目相看: “赵主任觉悟真高,我得向您学习。” “呵呵,别学了,对了,你刚刚说要结的款子,是什么款?” “哦,是这样,去年为了迎接路局的领导视察,乔主任让人订购了一批新的床上用品,包括房间里的窗帘啊、水壶啥的,也都换了新。” 赵吉微微蹙眉: “这些东西是从哪定的?” “就是道外的那家国营商店。” “一共多少钱?” “800多块,乔主任托了关系,还给了个内部折扣,便宜不少。” “800多块?” 赵吉刚刚参观房间的时候,随手摸了下床单,就是最普通的白床单,哪怕全换一遍也用不了多少钱。 窗帘贵吗?所有房间换一遍也才32套,能贵到哪去?六尺的窗帘布,国营商店卖也就2块多。 水壶、暖瓶啥的都是生活必须品,一个全新的暖瓶也才一块多,一屋两个,加起来也才六十多个,如果打个折的话,可能还用不是六十块钱。 800多块?买的是钛合金啊? 把这价钱便宜一半还差不多,赵吉心里有数了,这个乔主任没大家想像的那么干净。 李秀梅见赵吉脸色变化,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说: “赵主任,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赵吉眼睛眯起来: “你说,这里没外人。” 李秀梅瞄了眼紧闭的房门,咬着牙说: “赵主任,有些事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大家都这么干,算是不成文的规定了,乔主任马上退了,没必要...” 李秀梅误会了,她以为赵吉是那种初出茅庐,嫉恶如仇的小年轻。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论心脏,乔主任把全家人绑一块都没他一个人脏。 之所以咬牙切齿,不是因为这种行为,而是因为赵吉把招待所的账户,看作了自己的钱包,有人从自己钱包里捞钱,这跟打他脸有什么区别? 脸打了就打了,钱不能拿走! 赵吉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跟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会计,没必要解释太多。 “我知道了,今天的事...” 李秀梅会意: “啊...我知道,您没来过,我什么都没跟您说。” “嗯,李姐,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知道选择远大于努力,您今年40多了吧?离退休还远着呢...” 赵吉没有继续往下说,留着空白让她自己去想,至于能不能琢磨明白,就看她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能想通,赵吉可能会用她,想不通,那抱歉,会计又不是只有你一人! 赵吉已经开始为自己的钱包筛选守门员了,这番话对李秀梅既是试探也是考验,通过了皆大欢喜,通不过算你倒霉,就这么简单。 ... 当晚,赵吉就把纪春林请回了家,兑现了之前那顿酒,其实原本没必要这么着急,但今天查了账以后,赵吉心里发毛,必须尽快解决这笔烂账,否则麻烦大了。 “哟?没看出来啊小赵,你还有这手艺?” 请领导吃饭,肯定不能小气,一桌六个菜,两荤两素一汤一凉,再加上陈年老酒,哪怕吃过见过的纪春林,也为之动容。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赵吉识时务的表现感到满意。 这年头谁家比谁富裕?谁又比谁穷? 大部分人家想吃顿肉都是困难的。 哪怕他们身处铁路系统,不缺吃喝,也不可能天天顿顿的造,再厚的家底也得败光咯。 赵吉今晚这番招待,就是告诉纪春林——我对你很重视,你也别把我当小孩看。 纪春林能不懂吗?他可太懂了,但他既然坐在这儿了,本身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否则压根儿不会来! “哪啊,我要有这手艺就好了,这是我请招待所程师傅出手做的,拿回来热了一下,对了,事先声明,这桌菜和酒都出自我私人腰包,我可没有占公家便宜。” 纪春林哈哈一笑: “你小子,还怕你纪叔我找你麻烦?” 赵吉眼前一亮,既然你主动当我叔,那我可不客气了: “纪叔,我不是怕您,咱俩跟一家人有什么分别?主要是怕外人说三道四,我初来乍到,就借公家的资源请您吃饭,传出去好看也不好听啊!” 纪春林赞同的点点头: “是这个道理,你说的对,我支持。” “纪叔深明大义,就冲这我也得敬您,来...” “呵呵,好,走一个!” 陈年的二锅头,听起来好像不上档次,可在经常喝酒的人眼中,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酒,纪春林喝的吱儿吱儿响,可见他对这酒有多满意。 “纪叔,吃菜,这滑溜肉片是程师傅的拿手好菜,我特意点的。” “我知道,老程的手艺,之前品尝过,没的说。” 纪春林很给面子的夹了一片肉,配着米饭来了这么一口,满口留香,说不出的满足。 “嗯...还是那味儿!” “您满意就好,等会儿再尝尝这鸡...” “你别光招呼我,你也吃。” “哈哈,我不会跟您客气的。” 赵吉在家摆酒请客的消息,就像长了腿儿一样,传遍了挨家挨户。 一个大院住着,谁家进只耗子都能知道,别说大活人了,再说赵吉刚刚热菜的时候,家里飘出的肉香,可把好几天没吃肉的众人馋坏了。 这不,一个接一个聚在院里大树下,聊起了赵吉的事情,眼睛时不时往人家里瞟,好像这样就能解馋一样。 “小赵这是什么情况?”陆车长背着手问。 “不知道啊,有谁看见他请的人了吗?谁啊?这么大牌面,又是鸡肉又是猪肉的,这一顿得不少钱呢吧?” 吴婶儿一半好奇一半羡慕,她家养着一窝鸡,愣是不敢杀了吃,就留着下单。 “这败家娘们儿,人家老子当了那么多年的领导,有点家底不正常啊?再说小赵自己也有工作,偶尔吃顿好的奇怪吗?” 老吴大哥拿出了当家的风范。 “也是,不过咱得跟小赵说说,日子得精打细算,不能败家。”蔡大年不希望赵吉变成败家子,由衷的说。 这时,牛大力从厕所出来,见众人都在大树下聊天,也走过来凑热闹: “都聊啥呢?” “大力来了?”蔡大年招呼了一声。 “诶,蔡师傅~” 老吴顺口解释道: “我们聊赵吉家的客人呢,你看见他请的谁吗?” 牛大力摇头: “没看着啊,我一下班儿就回家了。” 蔡小年晃晃悠悠,磕着瓜子从家出来,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禁道: “是纪副段长。” “诶呦?是老纪啊。”陆车长惊讶。 众人也都跟着反应过来,蔡大年分析: “估计是小赵工作的事有谱了。” “那肯定,人今早就去上班了,我们顺路骑了一段呢~”牛大力说。 “也不知道咋样,不过能把纪副段长请家里,小赵面子够大的。” 正好汪永革吃完饭,出门遛弯消食,汪新吊着胳膊跟在后头,爷俩一前一后加入吃瓜大军。 “今天兴致都不错啊~”汪永革笑着调侃。 “老汪来得正好,我们聊赵吉呢,他把老纪请家里,这不,正喝着呢吗?”陆车长努嘴道。 “老纪?他来了?”汪永革愣了下,本能看向赵吉家的二层楼。 “可不?你也是副段长,就没听说什么消息?”蔡大年问。 “他们是车务段,我是咱客运段,不是一个部门,我跟老纪也不算太熟。”汪永革说了一声。 不过纪春林来了,如今,他坐着这个大院的头把交椅,不漏一面不合适,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不去,传出去好像他汪永革瞧不上纪春林一样。 犹豫了一下,对汪新说: “你去把我柜子里那瓶小烧拿来,我去赵吉家看看。” 众人也是这意思,好奇归好奇,关心也是真关心,毕竟赵吉现在孤家寡人,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孩子,都想替他把把关。 不一会儿,汪新取来酒,咧着嘴道: “爸,我跟您一块儿吧?正好跟纪叔打个招呼。” “你就别跟着乱了,胳膊还没好呢,也不能喝酒,那啥,老陆、老蔡、老吴,你们几个跟我一块吧?” 他们就等着这话呢,汪永革一招呼,几人相互簇拥着往赵家去。 而这会儿,赵吉和纪春林正聊到关键的事情呢: “纪叔,不瞒您说,今天我一查账,简直惨不忍睹。” 纪春林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皱眉: “招待所的账有问题?” “大问题!”赵吉叹了口气: “纪叔,我不是跟您抱怨,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听着赵吉幽怨的口气,纪春林憋笑道: “你小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现在可没有后悔药。” “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纪叔,您跟我透个底,对于招待所,咱们段里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没什么态度,这么多年一直自负盈亏,老乔也从没跟上头反应情况,这一点,你可得向他学习!” 这话乍一听,好像在批评赵吉,刚上班就给组织找麻烦,是你能力不行。 可细一琢磨,又好像在说——招待所的事段里不管,也不想管,你小子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别捅出篓子就行。 赵吉沉吟道: “纪叔,咱俩之间没必要说假话,招待所的亏空很大,全靠积压货款维持运营,长此以往,必然会出大麻烦。” 纪春林眯起眼睛: “这么严重?” 他确实没想到招待所的问题这么严重了,还以为只是小问题。 “光去年一年的亏空就接近4000块,前几年的账我都没敢查,肯定触目惊心。” ‘嘶...’ 纪春林倒吸凉气: “这么多?” “可不是?如果不严重,我自己就想办法解决了,就是因为亏空太大,万一曝光,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纪春林点了点头: “那你想怎么办?先说好,段里可没钱支援你。” “我不跟您要钱,我要绝对的自由!” “自由?” “对,亏空我想办法补上,但需要钱来起步,您放心,这钱我不找段里要。” 纪春林有点晕了,说的也不是外语,可为什么自己听不懂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 “您帮我解决一个人,钱自然就来了!” “谁?” 赵吉食指伸进酒杯里沾了一下,在桌上写了个‘乔’字。 纪春林眯起眼睛,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拒绝: “你想怎么解决?” “我查了账,这老小子从招待所捞了不少钱,只要他肯吐出来,启动资金不就有了?” 纪春林微微皱眉: “先不说他能不能吐的出来,这事儿一旦捅出去,我也按不住,到时候段里知道了,必然要走流程,这钱也不可能回到你们招待所的账上。” 赵吉一拍桌子: “所以才需要您的面子啊...我的目的不是让乔主任进去,而是要他的钱来生钱。” 纪春林恍然大悟: “你是要狐假虎威?” 这词儿听起来有点别扭,但赵吉还是捏着鼻子道: “就是那个意思。” “你有把握吗?”纪春林开始盘算起利益得失了,没有白帮忙的道理。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捞了多少钱,但肯定不是小数目。” “哦,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考虑你大爷,你是考虑我分给你多少吧? 赵吉心里明镜似的,也不磨叽,脑袋凑到纪春林耳边,更要开口,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小赵啊,听说纪副段长来了?我们过来敬杯酒。” 赵吉愣了下,跟纪春林尴尬对视,有种奸情被捅破的意思。 起身去开门,就见汪永革为首的‘四大金刚’站在门外,一个个面带笑意,倒是让人生不起反感。 “汪叔、陆叔、蔡叔、老吴大哥,你们这是...” “是老汪吧...小赵,让大伙儿进来说话吧。”纪春林走出来笑着招呼,好像他是这家里的人一样。 “对对,大家快进屋,外面还是凉!”赵吉顺势招呼大家进屋。 “小赵啊,早点跟叔叔们说今天有贵客,大家也能帮你一起接待客人!”蔡大年揽着赵吉的肩膀道。 “是是,下次一定,主要是不想麻烦大家伙儿。” “嗐~这有什么麻烦的,小赵,见外了哈!” 汪永革说了句,转头跟纪春林握手: “老纪,咱们有日子没见了吧?今天借小赵的地方,咱哥俩喝点?你看,我特意在家拿的老酒。” 纪春林也不端着: “没问题啊,大家快坐吧,小赵啊,把这几个菜都热热,大伙儿一起吃。” 赵吉刚要答应,被陆车长拉住: “不了,别麻烦,我们露个面就走,老纪,以后常来我们院做客,大家都欢迎!” “哈哈,好,好,小赵跟我亲侄子没区别,以后我一定常来。” 这话算是给足了赵吉面子,父亲刚去世,就有一个副段长愿意当他叔,想要欺负他的人,不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老纪啊,我们就先回,你们喝。” 陆车长倒是很懂眼色,没有过多逗留,露个面表达下诚意就够了,留下蹭饭,实在没那个必要,再说他们都吃过晚饭了。 “行,那改天我做东,请大伙儿喝一顿。” 纪春林许下承诺。 “那我们可记着了,等你好消息。” 蔡大年拍了拍赵吉的肩膀,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有事儿就招呼一声。 一番客套后,汪永革留了下来,跟纪春林喝了半瓶,赵吉作陪,听他们聊着段里的趣事。 过了能有半个多小时,汪永革装作不胜酒力,主动告辞,没有继续留下碍眼。 在看眼色这方面,汪永革绝对优秀。 纪春林和赵吉二人将汪永革送出门,目送他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这才关上门,回到饭桌旁,纪春林呼了口酒气: “这个老汪酒量还挺好。” 赵吉失笑: “您酒量才好呢,跟我喝了半瓶,又跟汪叔喝了半瓶,今天喝了能有一斤多吧?” “有了!”纪春林打了个酒隔,自己盛了碗鸡汤灌下去,立马清醒不少,估计还能再来一斤。 “咱们刚才聊到哪了?” 能说出这话,说明真没醉,脑子非常清醒。 赵吉一手比三,一手比七,低声道: “这赃款我留七成在招待所,剩下三成,我想办法抹干净送您家里。” 他把话说的很清楚,留下七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招待所,因为这件事的初衷就是为了解决招待所的亏空,留少了岂不是白忙活? 不管老乔贪了多少,仅仅出一次面就能拿三成,纪春林觉得很不错了。 但问题是,这件事安全吗? “...安全?哪有绝对的安全,该冒的险必须要冒,只要您把戏做足,我不信乔主任宁愿坐牢也不愿意出钱。” 纪春林一琢磨,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具体怎么做,他得问清楚。 于是,赵吉‘这般那般’的说了一通,纪春林眼睛越来越亮: “好,那就这么办!” 赵吉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笑道: “纪叔,那我就先祝咱们合作愉快了。” “哈哈,合作愉快!” ... 翌日清早,昨晚喝了不少酒,赵吉又觉得头疼欲裂,很不想起床,但今天有大事要办,由不得他散漫。 顶着头痛,起来洗漱,把昨天的剩菜热了下,就着三合面饼子一起吃了。 收拾妥当,赵吉离开家,推着自行车往大院门口走。 刚经过汪新家,就见他和牛大力还有姚玉玲并肩往外走,显然是要去上班。 “诶?赵哥,上班去啊?”汪新已经摘掉了绷带,喜气洋洋的喊道。 “嗯呐呗,你们也上班啊?” “可不,我都休了好几天了,骨头都长毛了。” 汪新今年18,还是个毛头小子呢,看起来朝气蓬勃,很有干劲儿! “呵呵,好好干,对了,你们领导没给你派师父啊?” “没啊,我一个人挺好,不用师父。” 赵吉暗自偷笑,小子,你的苦日子快要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和马魁纠缠半辈子的孽缘,就将在今天展开。 “师父肯定要给你找的,可能是没有合适的人。”赵吉提前给他打了个预防针,多的也没说。 “那我希望他是个好师父,否则我可不干!” “你就吹吧,咋的,你还能拒绝领导的命令啊?”牛大力气不顺的怼了句。 “那咋不能呢?我的师父我做主!” 姚玉玲掩嘴大笑: “哎妈呀,汪新,你咋那么逗呢?还你的师父你做主,是你选师父,还是师父选你啊?” 汪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我这不开玩笑,活跃下气氛吗?” “行,挺招笑的~”姚玉玲说了句,紧跟着问赵吉: “那啥,赵哥,你带我一段呗?咱俩顺路!” 赵吉没说话呢,牛大力急了: “姚儿,不说好跟我一起走吗?我带你!我有劲儿,骑得嗖嗖快!” “哎妈,我可不敢坐你的车,再给我摔咯。” 姚玉玲已经明目张胆的嫌弃了,可牛大力不觉得,在他眼里,姚儿就是天下最完美的女人,谁都不能说她不好。 不给牛大力机会,她也不客气,直接坐上了赵吉自行车的后座,还拍了拍他后背: “走啊赵哥~” 赵吉无奈,给牛大力使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踩着脚蹬跨上车。 “汪新,大力,我先走了,回头见。” 他们出一次车得好几天,不是天天都能见着的。 目送二人远去,牛大力心都快碎了,面如死灰。 一旁的汪新用胳膊肘?了他两下: “别看了,人都没影儿了。” “汪新,你说姚儿是不是看上赵吉了?” “那我不知道~” “你知道啥?”牛大力没好气的说。 “嘿?怎么把气撒我身上了?” “没劲,走了!” 牛大力上了车,闷头猛蹬。 “你等等我啊,不说好一起走的吗?”汪新也赶紧上车加速,追了一路愣是没追上。 另一边,骑在前面的赵吉,察觉到姚玉玲有意无意的跟自己肢体接触,倒也没拒绝,这女人当老婆不一定合格,但当情人绝对够味儿。 作为一名新时代‘好’男人,主打一个‘不拒绝、不负责、不主动!’,反正怎么都不吃亏。 “那啥,赵哥,你咋不说话呢?” 姚玉玲抱紧赵吉的后腰,开口问道。 “我这不骑车吗,说多了再灌一肚子风,容易拉稀。” “妈呀,赵哥,你身子骨这么弱嗷~” 这一口东北话,赵吉都听出大碴子味儿了。 “谁惯凉风不拉肚子啊?” “哈哈,也是吭,诶?赵哥,你工作的事儿解决了吗?我听院里人说,你好像要转正了?” 这就开始打探赵吉的家底儿了,一般人还真不适应,可赵吉是经历过新世纪女性洗礼的,相一次亲见一次奇葩,比姚玉玲可直接多了。 对于这种人,你直接告诉她就好,别磨叽,否则消耗的是你自己: “已经转正了,调到铁路招待所了,当副主任。” “哎妈呀,这就当领导了?”姚玉玲半惊半喜的说。 可惜赵吉专注骑车,看不见她惊喜的大眼睛。 “什么领导,就是挂个头衔罢了。” “那也是主任啊,赵哥,你太厉害了吧?” “呵呵,还行~” “哎妈呀,这还行呢?我以后要是能找个主任当对象,那不得乐得鼻涕冒泡啊!”姚玉玲开始进攻了。 她心里很清楚,爱情一定是基于物质基础的,没有物质的爱情,还不如不要! 所以打一开始她就看不上牛大力,哪怕以后他能当司机,那也是十年八年以后的事了,她姚玉玲可等不起十年八年。 再说,谁敢保证他十年八年以后肯定能当司机?万一被人定了位置,继续当司炉工呢? 万一下岗了呢? 这都不好说的事,所以与其赌未来,还不如抓住当下。 赵吉就是‘当下’,年纪轻轻就当了副主任,工资肯定不低,人家里有二层楼,还不用为婆媳关系发愁,妥妥的优质股。 以前她觉得汪新不错,虽然比她小一岁,可人长得帅啊,又是警察,父亲是副段长,有背景、有颜值,自己又是潜力股,前途一片光明。 但比起赵吉,汪新又差了半个档次,虽然赵吉没有背景了,可以后他自己就是自己的背景,保不齐比汪永革还优秀呢。 要是比颜值,汪新白净秀气,有白话小说里玉面小生的味儿,可赵吉也不差,浓眉大眼,成熟阳刚,更符合姚玉玲对男人的印象。 人比人得死,这么一对比,汪新顶多算是不错的男孩,而赵吉才是值得依靠的男人,姚玉玲在心里下定决心——就赵吉了。 “姚玉玲同志,你野心不小啊,还想找主任当对象。” “哈哈,我这人就是敢想,以后接触的多了你就知道。” “那啥,我到地方了~” “艾玛,这就到了啊?这么快呢?我还没坐够!” 赵吉开了个小玩笑: “你再坐下去我都要累死了,求放过,给我留条小命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姚玉玲心想: 【啥意思啊?这是嫌我胖了?那正好,以后一天就吃一顿饭,还能省下钱来买漂亮衣裳,看我不把你给迷死!】 赵吉可不知道姚玉玲在心里做了怎样的决定,跟对方告辞后,放好车,迈步走进招待所大门。 刚一进门,就见小苗精神抖擞的站在那: “主任早上好!” “噢,早上好,今天挺有精神的啊?” “嗯呐,我昨晚特意早睡的,就怕今天起晚了迟到。”小苗红着小脸说。 她那张脸确实小,都不一定有赵吉的巴掌大,鹅蛋形,唇红齿白,提溜圆的眼睛一眨一眨,透着一股子机灵。 就刚刚说那话,不是精明的人都说不出来,那是怕迟到吗?是想给赵吉留下好印象吧。 当然,这没什么不好,积极上进是该有的精神面貌。 “行,表现不错~” 这时,对面传达室的门被推开,戴着花镜的老大爷陪着笑走出来: “那啥,是赵主任吧?昨天我身子不爽,一直躺着,都没注意到你来,实在对不住,以后有啥事你尽管使唤我!” 小苗很有眼力见,出声道: “赵主任,这位是传达室曲大爷,人可好了。” 赵吉笑着点点头,能看出来,这位大爷人不错,是个憨厚老实的,有这样的人看门,没什么不放心的。 “曲大爷,以后叫我小赵就行,您老岁数比这招待所都大,我可不敢使唤您。” “不行不行,你是领导,不能乱叫。” “呵呵,行,您回去歇着吧,有啥事我再叫您。” 传达室的活儿不重,也就收发个信件,偶尔登记信件,帮客人寄存行李之类的活儿,再就是早晚负责开关大门,仅此而已。 活儿不重,工资也不高,一个月18块,即便如此,也有的是人抢着干。 这位曲大爷能在招待所待这么多年没被换掉,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正要上楼,左面楼道里跑出一人: “赵主任,赵主任?” 赵吉一只脚踩在楼梯上,扭过头: “哦,是程师傅,有事儿?” “那个...”程师傅穿着早已泛黄的白色厨师服,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尴尬的笑着,欲言又止。 赵吉回头瞅了眼盯着他们的小苗和曲大爷,不禁道: “跟我上楼说吧。” “诶诶!” 程师傅就是这个意思。 来到办公室,老大哥抢着帮赵吉把暖壶灌满热水,又帮他冲了茶,这才忐忑的问道: “赵主任,那啥,我就是想问问,昨天给您做的饭,还合您胃口吧。” 赵吉愣了下,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说: “程师傅,你不会以为我让你做顿饭,是为了考察你的手艺,准备换掉你吧?” “这个...您的意思是?”程师傅的小心思被戳破,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那回事,就是让您帮个忙,昨晚我请段里的纪副段长回家吃饭,我又不太会做菜,只能劳烦您这位大厨出马,这才没让我丢脸,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 程师傅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这一晚上把我愁的,我媳妇儿都没睡好觉。” 赵吉不知道该说啥了,果然混招待所的就没有简单人,自己随便做点什么说点什么,都得让人死好几亿脑细胞。 “把心放肚子里,就冲你的手艺,我也不能把你换了,不但不换,还得重用!” 程师傅还没等高兴,不解道: “重用?” “对啊,我准备对招待所进行一番改革,你的食堂是重中之重,这话我可先跟你透露了,回去不要乱说。” 程师傅连连点头,面露喜色,同时带着一些激动道: “没问题,以后您让我切肉我绝不切菜,您说啥是啥!” 程师傅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熬出头了,被新来的领导看重,以后还愁没好日子过? 其实大厨在这个年代很吃香的,家里有个厨子,肯定不愁吃喝,手起刀落,怎么都能带点东西回去,尤其是在国营单位上班的厨子。 但话又说回来,要是不小心得罪了领导,以后可就没有顺东西回家的机会了。 “呵呵,不至于,去忙吧,中午纪副段长可能要在咱们招待所用餐,你辛苦辛苦,置办一桌?就在隔壁包间。” 程师傅一听副段长要来吃饭,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您看这标准...” 赵吉想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点了20块交到程师傅手里: “这阵子我可能要经常请领导来吃饭,这钱你拿着,算我私人请的,拜托你帮忙,需要买什么食材就用这钱,别走公家账,明白吗?” 程师傅哪敢要这个钱: “不用不用,赵主任,这点事哪用您破费,跟打我脸一样,钱您收回去,食材我有的是办法,您放心,肯定不给您惹麻烦。” 赵吉信这话,但不能让他这么做,初来乍到,不能给人留话柄,抬了抬手,换上不容置疑的语气: “就这么定了,听我的就是。” “诶...行~”他一个厨子肯定拗不过主任,咬牙收下钱。 “这就对了,钱不够跟我说,有什么好东西尽管弄来,把味道做好,事关招待所的前途,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主任放心,绝对不掉链子。” “嗯,对了,现在厨房除了你,就一个帮厨的是吧?” “对,是我徒弟,叫丁贵,洗菜切菜都是他的活儿。” “你有没有师兄弟,厨艺好,人品过得去的那种,最好跟你擅长的菜系不一样。” 程师傅不假思索: “当然有,我大师兄,擅长做川菜,曾经在京城参与过国宴制作,水平没的说。” “那你大师兄现在在哪?能请来咱们这儿吗?” 程师傅挠头了: “这我还真不敢打包票,要不我写信过去问问?” “别写信了,知道电话吗?不行拍电报也行。” 赵吉正是用人的时候,等着写信一来一回的,黄花菜都凉了。 “知道知道~” “嗯,打电话联系,就用我给你的钱,把事情说清楚了,别怕浪费时间,我就两句话——第一,来了以后,工资翻倍;第二,不管他要什么山珍海味顶级食材,我都想办法给他弄来!” 程师傅眼前一亮: “两倍工资?” “对,到时候你和你师兄的工资齐平,放心,不会让你心里过不去的。” 程师傅憨笑摆手: “没事没事,我师兄比我手艺厉害,给他当二厨我都心甘情愿,工资少点也没关系。” 赵吉笑了笑: “程师傅,你这话说的不实诚,那要不你工资维持不变?” “啊?”程师傅傻眼了,就是客套一句,怎么还反悔了? “呵呵,逗你的,去联系吧,另外,你盘算一下,如果一天做四桌宴席,晚宴,而且要保证食堂正常运转的情况,你们后厨需要多少人,从帮厨到打下手的勤杂全算上。” 程师傅卡巴两下眼皮,不知道赵吉要干什么,但他有预感,自己的春天真的要来了,脑筋急转,斟酌道: “四桌宴席,要是按每桌8人准备,再加上食堂早中晚三餐,怎么也得十个人,我和我师兄,或者其他大厨,四个帮厨,四个打杂的。” 赵吉想了一下,心里有数了: “我知道了,你去联系吧,记住,先给我保密,这件事,暂时别让招待所里其他人知道。” “明白,明白,我嘴严着呢。” “呵呵,那就好,去吧~” 打发走了程师傅,赵吉开始盘算自己的计划。 想要解决招待所的债务问题,就必须得有新的来钱渠道。 后世那些宾馆酒店靠什么挣钱?餐饮是一方面,洗浴是另一方面。 所以他准备从这两方面入手,改造食堂,增加浴池。 如果一家招待所,吃得好,还能泡澡,花钱就能住,这南来北往的客人,势必愿意逗留,不管什么时代都有有钱人,赵吉完全不担心届时没人来消费。 眼下的问题是没钱启动这两个项目,光靠账上那几百块根本不够,关键还得看乔主任够不够意思,他吐的越多,成功的概率越大。 所以,万事俱备,就等乔主任的钱到账了。 ... 在办公室里盘算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的计划没问题后,赵吉背着手在招待所里晃悠,美其名曰——视察! 昨天新入住的,加上之前续住的客人有30来位,可能是开春了,来宁阳公干的外地同事不少。 前面也说过,这个年代住招待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需要公家介绍信才能入住,要是没有介绍信,不仅无法住宿,甚至可能被当成“盲流”拘留遣返。 就算如此,住进来的规矩也很多,开饭、打水、锁门等都有时间限制,管控严格的招待所,进出门也要出示证明。 宁阳还算好一些,如果去京城出差,一出火车站,就得去找‘招待所介绍处’的地方,出差的人都在此排队,手拿介绍信给工作人员检验。 具体住哪家招待所也无法自主选择,工作人员检验后会递出一张单子,上面写着招待所名字。只有拿着介绍信和这张单子,你才能到指定的地方住宿。 对公家介绍信的硬性要求,也意味着普通人,甚至农民很难有机会住进招待所。 比起其他招待所,宁阳铁路招待所的硬件条件好很多,四处都新堂堂、亮澄澄,天花板白得耀眼,四周的墙,用青漆漆了一人高,再往上就刷刷白,地板暗红闪光,照出人影子来…… 再看床上,垫的是洁白床单,盖的是新被子,雪白的被底,崭新的绣花绸面。 毕竟是高级招待所,有这样的条件也正常。 如果不是经常出入这种场所的人,就算住进来也不会觉得舒服,反而会局促不安。 赵吉在人世间那辈子就遇见过类似的情况,一位农村来的大哥到城里办事,不知道怎么住进了招待所。 他可能知道自己身上,特别是脚不大干净,生怕弄脏了被子,甚至都不敢把脚放在床上,斜着搭在床沿外面。 同时又很喜欢屋里那两张大皮椅,走近去摸一摸,轻轻捺了捺,知道里边有弹簧,却不敢坐,怕压瘪了弹不饱。 当时看的赵吉是又心酸又无奈,有心出声提醒,又怕说的多,伤了大哥的自尊心。 那一晚对那位大哥来说,必定终身难忘,因为那间房要五元,这对普通农民来说实在价格不菲,但他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掏了钱。 那个年代,一顶上好的皮帽才两块钱,最多两块五一顶,一晚上睡走了两顶帽子。 农民大哥可能忙活一天的工分才值七毛,住一晚上招待所,相当于连干七天的大活儿,还要倒贴一毛,赵吉相信,当时那位大哥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不可能忍心花五块钱住招待所。 总之,这个年代出行难不光体现在路上,住宿是个很大的问题。 国营旅店价格贵,私人经营的少之又少。 企业单位自己的招待所倒是物美价廉,一两元左右就能搞惦,但没有介绍信根本住不进来,除非你到相关单位办事,相当于自己人,那才有资格住进去。 三是离办事单位近,主要是方便。 而且现在物资相对匮乏,于是招待所里经常上演类似的一幕——客人花六毛买一瓶本地烧酒,再花三毛买一包报纸包裹的油炸花生,以此打发北方寒冷的冬天。 听起来还不错? 错! 除非你住单人间或双人间,否则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惬意。 一般的招待所,外观都很简陋,铁皮暖壶、塑料拖鞋、搪瓷脸盆等是标配。 通常还有几个陌生人住在一起的时候,遇到打呼噜厉害的,这一宿别想睡安生。 再赶上一两个臭脚,你连正常呼吸都不敢! 言而总之,这个时代的招待所,住一晚上比噩梦强点有限。 因此,赵吉想要赚钱,就必须要改变现状,当然,他不会去改变竞争对手,只要改变自己这家招待所就够了。 哪怕是所管辖的另外四家地方招待所,他暂时都顾不上。 转了一圈下来,赵吉挑出不少问题,但也没都指出来让人改正,先记在心里,以后循序渐进,一点点的调整,别指望一蹴而就。 “赵主任...赵主任...” 陆陆续续,招待所的员工陆陆续续来上班了,可能都听说了新官上任的事情,为了避免麻烦,不管有事没事,能来的都来了。 一时间,招待所里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