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由外及里破解倒是方便，阵旗均已显现，张庚便逐一拔除了去。 　　 他不慌不忙，因为已经看出此阵主在破煞，将阵中妖物打回原形削去妖气。 　　 主要不是针对人的。 　　 这样的话，张庚对全真子的不满便减轻了些。从欲将其拖回来诘问惩戒，变成了等他回来再算账。 　　 略施小惩还是需要的，谁让全真子欺负了他乖巧的兔女郎呢？ 　　 虽然兔女郎其实是山君的，但山君不在，代为照顾，四舍五入下也可算作他真阳子的。 　　 张庚收了法旗，毁去阵基，走入院中。 　　 只见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灰羽山雀、梅花鹿、大鲵等几个筑基期的小妖，都失去了意识。 　　 其余如白刺猬、绿螳螂那些练气期的，都被卯媚娘揽在怀里伏在地上以身体庇护。 　　 卯媚娘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拉得老长，紧紧捂住眼睛不敢看。 　　 生怕看到其他小伙伴们血肉模糊、或者自己千疮百孔的模样。 　　 张庚拎起小山雀，果然并无大碍，只是脑袋上的毛没了，被撞成了秃顶。 　　 他记得这是只爱美的山雀，点完名后喜欢偷偷去珍珍处照着铜镜顾盼自赏。 　　 张庚掀开卯媚娘的耳朵，她虽是妖类，但周身煞气几近于无，即使阵法被触动，短时间内仍然未将她打回原形。 　　 只是幻术被破去，她光着身子撅着屁股半人半妖的样子实在不太雅观。 　　 张庚不忍直视。 　　 “媚娘，变回原形吧，此处无事了。” 　　 “是。” 　　 说着，卯媚娘便变回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白兔，显露出腹部底下战战兢兢的白刺猬等小妖。 　　 “媚娘，待它们都转醒过来一齐带着到后巷正对的那户人家，我已搬至那边。前些时日有个茅山道士见此处妖气为甚，以为是个妖穴魔窟，避开我暗中布下了此阵破煞降妖。 　　 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都是好妖，不食血祀、不惹因果，这破煞之威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善有善报，你们却是躲过了这场劫难。” 　　 卯媚娘张开三瓣嘴问：“真人，那茅山道士还会来降妖吗？” 　　 “被我打发走去寻那法海大法师，红尘作伴携手除魔去了。”张庚将已醒过来晕乎乎的山雀放到地上，那山雀转了两圈又撞到他脚上，啪叽伏在鞋面。 　　 卯媚娘赶紧过来捧起山雀，揣着手手用双臂的毛毛给真人鞋面沾上的鸟羽灰尘擦拭干净。 　　 不是，这小兔儿也太贴心了吧？ 　　 大半个时辰后，卯媚娘带着众小妖隐匿身形往真人的新家去接受耳提面命。 　　 开门的是一条大青蛇，它露出血盆大口，龇着细密的利齿表达热烈欢迎。 　　 卯媚娘配合得露出惊吓到的表情。 　　 没想到身后的梅花鹿却真的吓晕了，在门口突兀地显露出身形，躺倒在地。 　　 “呀！这么不经吓！媚娘你快带他们进来！” 　　 姐姐若知道她在门口搞事情，定然又要训斥了！小青赶紧变回人形，出门一把甩起晕倒的梅花鹿扛在肩上。 　　 巷口有回家的邻居过来见着了，夸赞小青道：“小青娘子，你这力气可真大呀！” 　　 “嘿嘿！”既然有人夸，小青便停下脚步坦然受着，等待搭话。 　　 “是熙春楼送来的梅花鹿？怎么，今晚让你家道长啃生的呀？”邻居知道这户人家基本是不生火开灶的，平日都是熙春楼外送吃食，风雨无阻。 　　 羡慕死她了，带孩子不说，还得买菜做饭！ 　　 “现杀的新鲜，道长晚上亲自烤全鹿给姐姐吃！” 　　 梅花鹿在小青肩上醒了，刚抖动了两下小耳朵，听闻此言，又吓晕过去。 　　 “哎呀，那快快扛回去吧，别又跑了出来抓不着了。” 　　 “嗯嗯！” 　　 小青点头，说着说着感觉谎话成真，烤全鹿好像还真没吃过呢，她舔了下嘴唇赶紧回去。 　　 走过回廊，步入内院，小青丢下梅花鹿，见卯媚娘领头下，各小妖已分成两排站好。 　　 梅花鹿赶紧脱离装死的状态，哒哒哒小跑归位。 　　 这蛇妖好可怕！ 　　 除了卯媚娘外，其余小妖小青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排排站等点名的形式更是没见过，她顿感有趣，便也化作小青蛇挤进去排队。 　　 你不要过来啊！ 　　 小青旁边的白刺猬顿时蜷缩成一团张开尖刺，生怕这恐怖的蛇妖把自己一口吞了。 　　 张庚依次点名：“卯媚娘。” 　　 “到！” 　　 “灰羽山雀。” 　　 “喳喳！” 　　 “梅花鹿。” 　　 “呦呦！” 　　 “大鲵。” 　　 “啪啪！”大鲵便是娃娃鱼，第一次出声时直接把小檀也带起来了，跟着哇哇大哭，哄也哄不住，后来张庚便让它用尾巴拍拍地面以作回应。 　　 小青又接连听完其余小妖的应答，连身旁的小刺猬都露出脑袋发出“叽叽”的叫声，小青昂首挺身，等待轮到自己让道长点名。 　　 “小青，你堂堂元婴大妖，吓完了它们这些小妖怪，还跟着一起排排坐，你不羞？” 　　 “羞？”小青理解语意但完全不得感悟，连连摇头摆尾道：“不羞不羞！练气期的是妖，筑基期的也还是妖，我元婴期不也还是妖嘛，都一样啦，不吃人，都是好妖！” 　　 然后小青便被从屋里出来的姐姐一把薅回房间教训。 　　 “做个人呐小青！” 　　 “道长救我，姐姐又要打蛇啦！” 　　 张庚摇摇头，爱莫能助，他继续与卯媚娘等妖交流。 　　 先前只是向卯媚娘几个没晕过去的小妖粗略讲了全真子设阵之事，现在它们都到齐了，张庚便重新详细讲了一遍。 　　 当然，不提是小青这个原来的金丹蛇妖首要引起了全真子降妖除魔的贪念，而是着重提了它们这些妖混迹人间玩耍，遇上外来修行者不明所以的，或许会一言不合就降妖除魔了。 　　 毕竟不是临安城中东太乙宫、万寿观、景灵宫等等那些早已与山君达成默契的道士，看在山君面子上将这几个人畜无害的妖怪视而不见。 　　 不过山君闭关不出，或许时间久了，临安城中那些长居修士忘了山君威名，看这些妖怪不顺眼将之打杀了也说不定。 　　 张庚便吩咐它们，平常躲在凤凰山上，不许随意下山。凤凰山乃皇宫所在，没哪个会去那里斩妖除魔的。 　　 山君只是闭关，又不是死了。 　　 各小妖纷纷点头称是。 　　 张庚提到山君，便又顺口问起他的近况，不过众小妖都摇头表示不知，他又看向卯媚娘。 　　 “禀真人，山君洞府后来便再也没开过，或许等大蛤蟆养好伤出关，可知山君近况。”卯媚娘探着脑袋疑惑问：“真人是有要事寻找山君么？” 　　 “并无要事，随口问问而已。” 　　 主要是山君不在，张庚也不好意思吩咐媚娘去皇宫里取用好物。不过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以前张庚也都是不在意的，只是小青来了，爱吃些珍馐，故而他问问山君的闭关至今是不是全无交流。 　　 看来真是不理俗事了。 　　 张庚给小妖们讲了几篇道经，解答了些修行疑问。 　　 只是有的问题与妖类修行相关，以前他还没法切身体会地回答，如今白素贞来了，他便拉上素素现场讲解。 　　 白素贞教训完小青，出来露面。 　　 卯媚娘看了一眼，便低头自惭形秽。 　　 这便是山君所说的白衣女子、化神大妖吗？果然跟庙观里的神仙似的。 　　 化神大妖啊那可是山君也不曾达到的境界，卯媚娘心思急转，抬起头又面露讨好。 　　 全然不惧人家原身是只大蛇妖。 　　 山君原型更庞大恐怖呢，卯媚娘她见惯了，也没一点怕的。 　　 反而是上元节中遇到的人类，法海大法师一句话不问便要把她打回原形......更为恐怖。 　　 还好张真人救了她，张真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像当年山君掰开猎犬之口将她从生死之间拉了回来一样。 　　 白素贞回答了几个问题，却见小妖中有只山雀正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得看着自己身后，她一回头，却见依着门墙正与那山雀在互瞪。 　　 小青：“小麻雀，你看什么看！” 　　 山雀：“你这蛇怎么长着人样却吐着蛇信子？元婴化形就这能耐？菜蛇，化形化得还不如媚娘好！” 　　 小青：“我乐意！蛇信子专吃你这样的小麻雀！媚娘还顶着个兔子脑袋呢，哪儿能和我比！” 　　 山雀：“别喊我小麻雀！我是山雀！再说了，那是媚娘修为低，当然化得不如你好，你看等她修炼到了元婴期，肯定长得像个大家闺秀，哪像你蛇没蛇样，人没人样，软趴趴的吐信子，哼哼，菜蛇！” 　　 小青：“嘶~吃了你哦！” 　　 山雀：“喳喳！来呀，你姐不让！我回凤凰山咯，下个月见~” 　　 白素贞见小青还在与山雀瞪眼传念斗气，甚至吐着蛇信子威胁人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吩咐的话又成耳旁风了。 　　 张庚见白素贞又要训蛇的架势，便发表真心实意解围：“素素，小青吐着蛇信子其实也很可爱的，这里妖多于人，小青化形不过几日，见着妖族同类欣喜难耐也是正常，不必苛责于她嘛。” 　　 张庚又抢在白素贞前面教训小青：“小青，还不去随着珍珍读书写字，堂堂元婴修士，字都写得歪歪扭扭成何体统？” 　　 “好了素素，我已经教训完小青了，你不如督促她去写字？” 　　 其实白素贞写得也不利索，不过认得的字比小青可多得多了，一同与珍珍去学更好。 　　 反而卯媚娘更能识会写，主要是山君当年救下卯媚娘时不过金丹修为，语不通神念，传授经典无法使当年的小兔子意会。卯媚娘虽有灵性，粗明人言，但也得跟着山君一个字一个字辨认，学习修行功法。 　　 菩萨给灵蛇讲经，那是口灿莲花佛音渺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二蛇听着听着就悟了。 　　 白素贞听明白了张庚的意思，咬着他耳朵说了声“你就惯着小青吧！”，便带着小青日常学习去了。 　　 张庚继续给小妖讲经。 　　 待到结束，卯媚娘大胆向张庚请托：“真人，山雀在山中向来顽劣，自山君闭关后，它常常一飞两三日不归。我怕它在外惹出什么祸端，不知可否请真人收下山雀管教驱使，山雀它半日能飞千里来回，或许对真人有些用处。” 　　 山雀惊呆了！ 　　 好姐姐卯媚娘要把自己给卖啦？！ 　　 不要啊！这里有蛇要吃山雀啊！ 　　 张庚看了山雀一眼，筑基初期的鸟儿养着也挺有意思，正好昨天魏王来了书信，其中有问了小青之事，没想到堂堂魏王真的会为了女儿一己之私想亲自去海外仙山找小青呢。 　　 早些告知他小青已回临安，免了劳师动众为好。 　　 他本想亲自去告知的，可一想到赵恺那热情劲儿，便打寒颤，他若真亲自登门，还不得被赵恺拉着留下好好款待？又得被那赵玉盘缠着问东问西的，锦衣玉食的小孩儿人烦狗厌......实在懒得应付。 　　 这下正好，让山雀送去回信吧。 　　 但还是得问人家雀儿愿不愿意，张庚便笑眯眯和蔼相问。 　　 山雀刚想斗胆传念说不，却被卯媚娘按着脑袋啄地砖。 　　 “真人，山雀当然愿意，这可是几百年才修来的福分。” 　　 山雀：“别按了别按了，我愿意！” 　　 夜里，众小妖早已散去。 　　 小青在院子无聊捏着山雀身子摸头，山雀完全不敢反抗。 　　 “山雀呀山雀，你公哒母哒？”小青学着道长也笑眯眯。 　　 “雌鸟！” 　　 “哦？那你有名字吗？” 　　 “名字？凤凰山里就我一只山雀成精，不需要名字！” 　　 “可是我们都有名字呀，你看你的媚娘姐姐也有名字呢。” 　　 “那是山君为了方便她行走取的~我又不和人打交道。”山雀翻了个白眼，脑袋上的毛快被这条蛇撸秃了，本来上午就撞上旗杆子掉了几根！ 　　 “青蛇大姐，你别摸了好吗！” 　　 “我有名字的呀，你教我小青姐姐就行~我给你取个名儿吧！今儿下午我练了两幅字倒是很适合你呢！” 　　 “啥？青蛇大姐，你可别瞎取，得符合我山雀气质！”山雀抬头挺胸，倒是很期待，这可是元婴大妖给自己取名呢！媚娘姐姐才有的待遇！ 　　 “战天斗地，鹰击长空！你就叫‘战鹰’，怎么样？是不是很霸气！” 　　 山雀瞪大了眼睛，顿觉这位青蛇大姐有文化还慧眼识雀！这名儿完全贴切自己的气质啊！ 　　 “小雀战鹰，谢小青姐姐赐名！” 　　 山雀当即拜服！ 　　 此时张庚还在榻上忘我征伐素素，全然不知刺头儿小山雀已然被小青收服了。